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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楚筝轻松起来,开玩笑道:“但我还要说,你刚才的比喻很不恰当。”
“的确,”玉轻尘点头,“莫言歌要是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在杀了那个女人之前,我应该先杀了他才对!”
楚筝莞尔一笑,秀雅夺人:“我是说,言歌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玉轻尘也是一笑:“我也觉得他不会,他这个人表面忠厚,腹内狡诈,才不会给我这么光明正大干掉他的理由!”
楚筝笑,完全没想到,这个淡漠的少年,也有如此好相处的一面。不过……看着他眼底残留的温柔,楚筝轻叹,他之所以肯这样友善地待他,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晚晴吧?因为晚晴和言歌,不想让他们为难,所以,连对待仇人之子的他,也可以如此宽容。
轻尘,他真的是个痴情人!
可惜,他遇见晚晴,太晚了……
又闲聊了几句,楚筝起身告辞,玉轻尘微笑相送,并嘱咐他有空常来,末了,见楚筝的白色身影已经快到走出房门,犹豫了下,玉轻尘还是问道:“楚筝,当年给你下毒之人……是谁?”
楚筝身形僵了僵,慢慢转身,看着他,没有说话。
“那种剧毒,是经年累月,累积在我经脉中,一夕爆发,所以才会如此厉害。”楚筝慢慢地道,一字一字咀嚼着,又沉默了许久,才道:“十年来,我没有查过当年的事情,我不想知道是谁下的毒,也不敢知道。”
玉轻尘默然,叹了口气,歉然道:“抱歉!”
楚筝微微一笑,道:“告辞!”说着,躬身掀帘出去。
看着那微微摇晃的蓝色门帘,玉轻尘陷入一片沉默之中,能够经年累月对楚筝下毒,却不被任何人察觉……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个楚筝,其实,也是个很可怜很可怜的人!闻氏权重,楚天阙不能直接对付他们,只能虚与委蛇,可是,年幼的楚筝,却无法分辨其中的真假,直到十五年后,闻氏父女亡故,一夕之间,天旋地转。
楚天阙用十五年的时间,为他编织了一个“慈父”的美梦。
而楚筝,即使在梦醒之后,却还用了十年的时间,沉浸在这个梦境中,难以自拔,竭尽一切努力,想要挽回曾经。
就像当初的他对玉连容的感情一样,明明知道没有结果,明明知道,这是一条绝望的路,但是,只为着那一线希望,却还是执着地走下去,直到撞得头破血流。如今,他终于遇到了一个值得他爱,值得他付出的人。而楚筝,却还在这条满是荆棘的路上,艰难地走着。
或许,这才是他,不讨厌楚筝的真正原因。
说到底,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早逝的母亲,在他心中并无太重的分量,因为没有相处过,所以感情并不是很深。也许在从前,被玉连容逼迫,不能恨楚天阙,不能爱玉连容,在那种痛苦和绝望中,他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敏妃,幻想着她会怎样地爱他,待他好,包容他。
但是,寿宴惊变那天起,他舍弃了所有的幻想和希望,面对着严酷的现实,也放弃了对敏妃的幻想。
尤其现在,他拥有一个值得他爱,值得他守护,真心待他,不会逼迫他的人,不必再凭借着幻想中的人物才慰藉自己,所以,对敏妃的感情就更淡了。
玉轻尘想着,又叹了口气。
虽然他很同情楚筝,但也只是同情,他并不打算为了楚筝,去劝说,甚至讨好楚天阙。过去二十四年,他已经勉强自己做了太多不喜欢的事情,从今往后,他想要自由地生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再也不要勉强自己了。
除非……是为了她!
从昌平宫出来,走在宽阔的内城街道上,楚筝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对于玉轻尘,他是怀抱着内疚的,真心认为自己亏欠了他,能够跟玉轻尘如此和睦地相处,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一时间,有块沉沉压在心头的大石头,在缓缓地卸下。
温州饷银案顺利告破,玉轻尘愿意原谅他,还有……
楚筝想着,温然微笑,仰望着蔚蓝晴空,第一次对未来,充满了期望。
回到太子府,正巧有人送一名女子到他府上,看着那名莲花般娇柔清丽的女子,楚筝微微一笑,眉眼流转,让那女子梳妆过后,便带着她来到了忠勇王府。宽阔的大厅内,莫言歌、慕晚晴、云安然和秦怀扬都在,正在笑着说话,见楚筝进来,都纷纷起身行礼。
楚筝瞥了众人一眼,微笑道:“都在啊,那正好。”
“正好什么?”慕晚晴利落地接话,正好瞥见他身后低眉垂首的娇弱女子,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我说太子殿下,平日里都是见你带舒砚和墨羽,今天怎么带了个女孩?老实交代,你们什么关系?”
楚筝悠悠笑道:“跟我没关系,我是送给言歌的!”
莫言歌叹了口气,道:“楚筝,别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是真的!”楚筝笑眯眯地道,“言歌,这名女子我真是送给你的,绝无虚假!”
云安然和秦怀扬见有好戏看,立刻自动自发地围了过来,两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众人,尤其看着神情已经渐渐变得非常不美丽的慕晚晴,暗自发笑。
莫言歌眉头紧锁,无奈地道:“楚筝,你到底在搞什么?”
“你可以当作是,见到忠勇亲王对慕晚晴情深意重,或许喜好美色,于是,危如累卵的太子为了拉拢这位军国重臣,故而使出美人计,送美女入府。”楚筝笑得眉眼弯弯,装作没看见某人挥起的拳头,继续道,“至于你要怎么安顿这位姑娘,那就是你的事情了,只要晚晴没意见,你想纳个姬妾什么的,我也不反对啊!”
慕晚晴当即举手道:“我有意见!”
楚筝置若罔闻,径自对那女子道:“还不过来见过忠勇王爷,以后你就是他的人了。”
那女子一袭绿衣,身姿婀娜,依旧垂着头,袅袅拜下,嗓音如冰击玉撞清脆而圆润,煞是好听:“奴婢见过忠勇亲王,见过忠勇王妃!”
莫言歌真有些怒了,正要呵斥,却听得秦怀扬一声惊呼:“你——”
听到秦怀扬的声音,那女子微微一震,抬起头来,肤色白皙,双眸澄若秋水,明亮灵动,容貌秀丽婉约,衬着碧若湖水的绿衣,更显得身姿羸弱,楚楚动人,却是曾与众人有过一面之缘的水莲花。此刻,她嘴角吟着一丝笑意,双眸之中,却雨雾萦绕,望着众人,神情颇为激动。
“水姑娘!”慕晚晴惊讶道,急忙伸手去扶,“快起来。”
秦怀扬更是目瞪口呆,震动得说不出话来,许久才期期艾艾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水姑娘,你……你不是要嫁与秦王楚笙为妾吗?怎么……怎么这会儿……”
水莲花明眸含泪,盈盈道:“这都要谢谢太子殿下。”
莫言歌皱眉:“楚筝,你到底在搞什么?”
“也没什么。只不过我听说,从上次秦妃寿宴之后,某人手下的参军有些魂不守舍,阴阳怪气,常常莫名其妙拿手底下的士兵撒气。正好,我经过某座戏楼的旁边,听到里面有嘤嘤哭声,进去一问,才知道里面的当家花旦,钟情某参军,却被楚笙横刀抢夺。戏楼呢,又不了得罪楚笙,只能应允。”楚筝两手一摊,笑道,“看着这位水姑娘明眸皓齿的,正好能用来拉拢忠勇亲王,所以,我就仗势欺人了一回呗!”
听到“钟情某参军”,水莲花白皙的脸顿时涨红,晕彩如霞。
秦怀扬急忙道:“太子殿下别乱说,我哪有魂不守舍,阴阳怪气的?是谁去跟太子殿下告的状?回去看我怎么修理那群没大没小的家伙!”
“我又没点你的名,你干嘛急着承认?”楚筝笑吟吟地道,“再说了,这是我送给言歌的女子,你这么激动干嘛?”
“我——”秦怀扬也算伶牙俐齿的,这会儿却被憋得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看见两只熟透了的红番茄,慕晚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状,莫言歌再迟钝也明白缘由了,横了秦怀扬一眼,道:“你不是说跟水姑娘是君子之交,并无私情吗?既然有这心,怎么不跟我说?”
“我——”秦怀扬再度结舌。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呀?”楚筝无奈地揉揉太阳穴,摇摇头,道,“晚晴,你对此任何感想?”
慕晚晴叹了口气,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不解风情的木头疙瘩也只能带出不解风情的木头疙瘩!”说着,同情地拍拍水莲花的肩膀,道,“水姑娘,你以后要多多担待了。”
水莲花被她取笑得连脖子根都红透了。
云安然在旁边只管看戏。
“以后别学那些弯弯道道的,有事就说,别再心底憋着,让我去猜,下次再干这种事情,看我怎么收拾你!”莫言歌狠狠地瞪了秦怀扬一眼,忽然神色一敛,盯着楚筝道,“这么说,之前你跟楚笙争执,就是为了水莲花?我说楚筝啊,以前没见你这么爱管闲事啊,尤其是这种闲事。怎么突然转性了?”
楚筝耸耸肩,笑道:“大概我最近,心比较软吧!”
“别装了,跟那名红衣女子有关吧?”莫言歌毫不客气地撕下他的伪装,问道,“什么时候给我引见她?”
楚筝却也没有遮掩,笑笑道:“等时候到了,自然会带她见你们。”
“什么时候?”
“至少,要等到他驾崩……”说到这里,楚筝眸色黯了黯,沉默了许久,才道,“父皇现在被轻尘刺激得不轻,本来就喜怒不定,温州饷银案,我又给了他一击,这会儿满心火找不着人撒,我得处处小心谨慎。现在把她暴露出来,那不是诚心竖给父皇当靶子吗?”
莫言歌点点头,道:“也对。”
他们在这边说话,那边慕晚晴拉着水莲花,不住地取笑,逗得水莲花娇羞不已,秦怀扬在旁边不住地抗议,云安然则含笑看戏,谁也没注意到莫言歌和楚筝的谈话,大厅内一波又一波的欢声笑语,响彻天际。
就在这时,下人突然来报,说有圣旨到。
厅内众人都是一怔,却也没放在心上,莫言歌是忠勇亲王,五军都督,黑松军统领,接到圣旨已经是家常便饭,便一起迎了出去。只见宣旨太监带着一群侍卫,声势浩大地朝大厅走来,莫言歌和楚筝对视一眼,已经隐约察觉到些许异样,普通的圣旨,哪里需要带这么多侍卫?
这样的气势汹汹,不像宣旨,倒像是问罪的。
“诏曰:忠勇王妃慕晚晴,涉嫌毒害睿亲王楚策,着大内侍卫捉拿,暂押大内天牢,听候处置,钦此!”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将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慕晚晴,毒害玉轻尘?
这太荒谬了吧?
还未惊讶完,那太监又面无表情地道:“太子殿下也在此,那就更好了,也免得咱家再多跑一趟太子府。”说着,从旁边侍卫手捧的铺黄色丝绸的托盘上又拿起一道圣旨,展开宣道:“诏曰:太子楚筝,涉嫌毒害睿亲王楚策罪无可恕,故废去太子之位,羁押大内天牢,听候处置,钦此!”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圣旨,只是名字换了楚筝。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宣旨太监已经挥手,喝道:“拿下!”
身后的大内侍卫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出来,立时将毫无反抗之力的慕晚晴和楚筝双臂扭往身后,正要押送大内天牢,却觉眼前一黑,抬眼望去,只见莫言歌面色铁青地站在面前,冷冷道:“放手!”
那恢弘冷凝的气势,令侍卫不自觉地松了松手,却依然反制着慕晚晴。
看着晚晴吃痛,秀眉微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