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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专心致志的抚琴,面上的神色很认真,她的手,十指尖尖葱莹如玉,在琴弦上飞舞拨动,丝毫不顾及左肩的伤口。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初入军营,孤身奋战,为夺军功,既要躲着敌人的明抢,也要防着自已人的暗箭,身边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已。
人生便是这样残酷,有时候,为环境所逼,对自己残忍,也是不得已的一种手段。
看着她苍白的面容,染血的左肩,她平静苍凉的眼神,薄凉带笑的嘴角,总能牵动埋在他内心深处的疼惜。
他走过去按住她的手,“你有伤在身,让我来。”
漫夭愣了愣,一抬头,便看到了他眼底的温柔怜惜,不似平日里永远也看不穿的温和面具。她微微一怔,淡淡笑道不行!男子和女子的琴音,有差别。”
帷幕前方,泠儿很有礼貌地说道:‘孙小姐,该您了”
孙雅黎的琴音,韵律悠扬清悦,如琮涂流水,让人倍觉舒畅。果然是技法纯熟,只可惜少了一份内心的恬静和淡然,听起来虽动人却不足以动心口
而漫夭的琴音,古朴苍茫,铮然铿锵,令人如临高山之巅,陡然心胸开闹,热血沸腾、心绪澎湃。可每每即将到达巅峰之时,却又逐渐收了势,总给人一种不能完全尽兴之感。
高山流水,流水高山,两人的琴音听上去似是不相伯仲,各有优劣。但真正的个中高手,必能听出其中蹊跷。一个全力施为,一个有所保留。
观荷殿里的众人面色不一,有惊诧,有思疑有赞叹,也有少数不懂琴音的不以为然。
一名琴技不俗的女子道:“想不到容乐长公主身边陪她练琴的一个小小的婢女都有些琴技,那容乐长公主的琴技岂不是登峥造极了?”
另一名女子道:“听她刚才弹的那一小段就可想而知了!”
一名对孙雅黎先前抢尽风头很是不满的女子道:孙小姐自以为琴技京城第一,无人能比,什么人她都不放在眼里,今日还想尽办法挑战容乐长公主,想不到,“却是自取其辱!哼!看她以后还那么嚣张!”
呵呵”,“一群女子捂着嘴发出低低的笑声。
孙雅黎咬着唇,回到座位,面上一阵红一阵白。这场琴技之争,谁胜谁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从东郊客栈的竹林开始,傅筹便知道她定有着非凡的琴艺,却不料她这样的女子竟能弹出这般大气磅礴的气势来,尽管她刻意控制在某一个高度,并未全力发挥,也足够令他震撼。也许她也曾对未来充满希望,有过宏远的志向,只是被世事磨尽,历尽沧桑沉淀,只余下平静淡然。
一场波涛暗涌的晚宴终于在琴声中落下帷幕,但离王与尘风国王子都还未能定下妃子的人选,一切还得继续。
傅筹和漫夭来到为他们安排的寝居,叫了御医来看诊,开了个方子,傅筹坚持亲自为她包扎伤口。漫夭疲惫的靠在床头,轻轻瞌上眼,心神一放松,痛感愈加的清晰透彻。
泠儿很不解的问道:“主子,我不明白,您明明可以胜过孙雅黎的,可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故意控制在和她同一水平?”漫夭缓缓睁开眼,接了一句,却没有下文。
她可以赢过孙雅黎,让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输得很难看,但她却不能让临天皇下不了台。只要保持在伯仲之间,那便是胜了孙雅黎,又不至于让临天皇在尘风国人面前颜面无存。这之间分寸的把握,确实不易,甚至比全力施为还要难上许多。更何况,一个婢女的修为本就摆在那里,若是太过了,就等于昭示其中有异。
博筹目光幽深,落到她身上,既是赞赏,也是温柔至极。他为她搭上薄被,道不胜,已是胜了!
不胜而胜,明眼人,谁会不晓?
泠儿似懂非懂,傅筹扶了漫夭躺下,又道:“你先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束,
漫夭轻轻点头,刚闭上眼不到片刻,一个宫女进来禀报:“夫人,尘风国王子来访。”
漫夭双眉微蹙,淡淡道:“就说我已经歇下了。”
是。”
泠儿道:“没想到他就是尘风国的王子!他一定是担心主子的伤势,所以过来瞧瞧。主子为什么不见他呢?”
漫夭叹道这么晚了,将军又不在,以我和他这样敏感的身份,私下见面,无端授人话柄。”
说罢重又闭了眼,泠儿知趣的不再言声。
又过了不到半刻,门外响起那宫女急急的阻拦声:“九皇子,我家夫人歇下了,您不能进去”,九皇子”,
泠儿听到脚步声,连忙去门口拦,漫夭叹了口气,想好好清静下都不行,她摆手道:“算了,让他进来吧,你拦也拦不住。,
九皇子笑喇咧地大步踏进来,就是嘛!还是璃月了解我。”
漫夭被泠儿扶着坐起身,靠在窗栏,九殿下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我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给你送灵丹妙药。”他扬了扬手中的白玉瓶子,递到她跟前。
漫夭微微一笑,“谢谢你,我已经教过药了。”
九皇子道
那些个御医的药哪能跟我这药相提并论!你拿着,我可是受人之托来的,你就算不用也得收着。”
漫夭微怔之际,九皇子已经把药瓶子塞进她手里,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七哥那个人,他要是两眼一瞪,我就算半夜睡着了,也会被他吓醒。”
他做了一个极其夸张的动作,引得漫夭忍住笑起来,心中却又漫出丝丝苦涩。她垂眼望着躺在她手心里的精致正瓶,怔怔发呆。
九皇子搬了个凳子坐到她床前,收起平常的玩笑神态,探头,轻声同道:“璃月,你“真的不在意七哥娶妃吗?”他的眼神,几分试探,几分诚挚,几分期待。
纤细莹白的手微微一颤,她唇边的浅淡笑容簿凉而苦涩,低头淡淡道:男婚女嫁乃平常之事,我该祝贺他。”
九皇子皱眉,摇头做怨妇状,这不是你的真心话。璃月,你没当我是
漫夭抬眼望他,望了好一会儿,一直望到九皇子心里发虚,方道:“九殿下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九皇子的笑容微微一倍,漫夭又道:九殿下不觉得问这种问题不合时宜吗?也没有任何意义~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和他之间的一切,在一年前就已经全部结束了。现在的我,是缘筹的妻子。他娶不娶妃,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九皇子愣住,她的话说得这般平静淡漠,但他却依目记得一年前她转身时落下的那滴泪,那时候他就在想,她这样骄傲的女子竟会在还来不及离开他们的视线便控制不住的流了泪,那该是怎样的伤心彻骨”他以为她的人她的心这一辈子逃不开七哥,却怎么也料不到,她会选择嫁给博筹,用那样决绝的方式斩断了她和七哥的纠缠。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嫁给傅筹,难道不是为了让七哥后悔吗?倘若不是,那七哥的幸福,真的是遥不可及了。
九皇子心里忽然就变得沉重起来,却仍然笑道:谁说没关系?关系大着呢,只要你一句话,七哥一定不会娶别的女人。璃月,我可不想让孙雅黎那个女人做我的嫂子,你也看出来了吧,父皇中意她。”
漫夭掐了掌心,“你太抬举我了!不想让他妻孙小姐,你应该找离王说去,娶妻的人是他,以他的性格,他若不愿,谁能奈他何”我是有夫之妇,我所在意的人,应该只有我的夫君。”
九皇子抓住了她最后一句话里的“应该,两个字,笑得灿烂,“璃月,你说的是‘应该”而不是想或者不想?!人的思想很多时候并不是应该怎样,你就会怎样。你不应该在意别人,就真的不会在意了?我不信!”她说的是应该吗。想也没想便说出来的话,果然不好。她微微转头,道:“信不信由你!很晚了,我要休息了,九殿下也早此回去歇着吧。”
九皇子撇嘴,起身,故意长叹一口气,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拍手笑道:“要不“我也帮你写封休书,把博筹休了,这样你就不是有夫之妇了!就没有应该或不应该,随心而为,活得才快乐!
漫夭望着他,有些哭笑不得,这样的馊主意他也敢出,他以为傅筹跟那逍遥侯的儿子一样好打发?她无奈地摇头,自顾自地躺了下去。傅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就算他没有手中的兵权,他也不是一个会任女人休弃的男人。再说,她有什么权利休他?他看上去是那么一个完美的丈夫,处处温柔体贴,对她呵护备至,就算有什么不时的地方,他也能做得那样滴水不漏,让人想指责都找不到突破……
九皇子走了,她面朝着里侧,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朝她飞奔而来的白色身影,带着愠怒的焦急,将她揽进怀中。
心蓦地一痛,这时,忽然有一双手从身后将她抱住口
傅筹何时回来的,她竟全然不知。
温和的气息自她的头顶传递过来将她包围,他的手楼着她的腰,将她温柔地带进他怀里。
容乐,以后”,不论遇到何事,都别再伤害自己。”
凉白的月光穿过菱形的窗格,投照在这华美寝阁之中的浅灰色墙壁,在这宁静的夜里,于华丽之中,平添了几许萧凉的意味。她一动不动地任他抱紧了她,左肩的伤口传来尖锐的痛感,伤口四周仿佛还残留着滚烫茶汁浇过的灼烫。她勾起薄凉的嘴角,浅浅笑问,“我的痛,将军……会在意吗?”
身后之人身躯一震,瞬间变得僵硬。
过了许久,地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传来极轻极轻仿佛只是叹息般的声音,我会!容乐,“对不起!”
下一章,这场选妃事件就会结束。
恢复更新第一天就收到这么多钻钻花花,还有长评和留言,好开心,谢谢亲们一直在等我!
红颜白发痛千般 第五十八章 离王:我输了!
第二日中午,漫夭用伤势做借口,没去观荷殿参加宗政无忧最后的选妃盛宴。
遣退了所有人,她一个人坐到院于里的长廊下,身边有一颗不算大的石榴树,树上的石榴花有一部分颜色有些枯败风一吹,那没了生气的花朵便落了下来,萎靡在她的手上,如同美人迟暮之景。
她背靠着廊柱,望向重重楼阁之外的一处,眼神飘渺无依。
主子,您怎么起来了?
说话间,泠儿已经朝她走了过来,漫夭淡淡笑道:“你不是最喜欢看热闹吗?怎没去圣莲苑”,
泠儿道:“已经结束了。”
漫夭微愣,这么快便结束了?才不到牛个时辰。他终于要有自己的妻子了,宗政无忧会选谁呢?
她看着手上开败的枯萎的花瓣,那深褐的颜色衬着她略显苍白的肌肤,愈发显得格外的凄凉哀伤口她眸子半垂,眼中黯淡了光彩,不觉就攒紧了手心,喃喃地问出了声:是“孙小姐么?”那个千方百计想给她难堪的女子,无非就是为了宗政无忧。应该是她吧,临天皇中意的人,也是那群女子中的翘楚。
泠儿看在眼里,摇头道:“不是。”
漫夭怔了怔,没有抬头。他没选孙雅黎?那他选的是哪家的女子?
她把眼垂得更低,几乎瞌上,紧紧抿住了唇,她怕自己还会问出声。
不管他选的是谁,都与她没有关系了。她握着自己的手,六月的天气,她手心冰凉。
泠儿绕过廊柱,转到她身边蹲下,仰着头看她,似有所思。
主子,离王……谁也没选。”
漫夭身躯一震,惊诧抬眼,不由自主的脱口问道:“谁也没选?为什么?”就算他不肯选,临天皇也不会答应的。
这场选妃宴和以前不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