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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昔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许根以为他丝毫没有悔过之心,震怒之下颤抖的手忍不住对着程昔的脑袋甩了一巴掌。
声音在狭窄的走廊里显得又脆又响,但是力道却不大,程昔不觉得疼,只是觉得特别想要笑,于是他真的就开始放声大笑,笑声里又夹杂着一些古怪的转音,就像只刚出生的小猫,从喉咙管里发出尖细又短促的呜咽。
许根扳过他的脑袋,“程昔,你看着我,你看着我说话。”
程昔抬起半垂的眼皮,一双冒着血丝的眼睛撞进许根的视网膜,许根摸不透程昔的情绪,只觉得这个人似乎离他好远,明明他的手指贴着他的皮肤,温热、柔软,可是程昔疯癫失控的情绪却不像是仅仅是冲着他来,仿佛
大约
也许
落在了某个神秘的时间轴上。
过了好一会儿程昔才握住了他冰凉的手,“好了,以后有什么打算都会和你商量,不要生气,好吗?”
程昔软下来的语气忽然让许根觉得他很可怜,但是他很快清醒,程昔足够坚强,怜悯这种东西只是多余。
于是他很吊的扯了扯程昔的衣服,“你能告诉我你穿的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程昔看了一眼自己的着装,九十年代风靡全国高校的土鳖牌绿白条校服,跟一块破布似的挂在身上,很好,加十分,脚上穿的是洗得很干净,但是明显泛黄的白球鞋,妙极了,再加十分。
当代中学生的经典装扮!
着装,满分。
他得瑟地问许根,“怎么样,是不是很学生气。”
=_;=
许根看他就差在脑门上贴上“吾本纯良”的纸条,很鄙视,“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好学生?”
程昔面露得意,“你信不信程彬那老狐狸看到我。”他上下指了指自己,“这样,脸上能精彩的像是刷了绿漆?”
——程昔这个是故意在提醒程彬,你现在是有求于人,而对象是他,一个尚在念书的小辈。
似乎也只有程昔这样的家伙才能把这种幼稚的事情,做的这样可爱。
许根叹息一声,“你在学校都没见你穿过校服,说吧,这一套是你翻箱底找出来的?”
程昔摇头,“教务处刚领的,我还给教务处主人说了不少好话。”
许根嘴角抽搐,好的,他真是煞费苦心,“教务处那老妇女不会是以为你要细心革命重新做人了吧?”程昔学习极好,但是在学校也是个学习极好的刺头,行为相当的不循规蹈矩,老师又爱又恨。
程昔表情十分淡定,“不,她劝我少跟你混一块,自毁前程。”
许根挑眉,他放下手双手叠在一处垂放在身前,袖管里露出一截麦色有力的肌理,“你也这么想?”
“我的想法是如果你觉得提前退休对于她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那么我会无条件全力支持。”
这下子许根可乐了,连呼:“好,不愧哥疼你。”
“好了,我们进去吧。”程昔推他,心想,是啊,不疼到床上去就好了。
12、漫天要价 。。。
到了饭桌上所有人面子上都是一派春风,笑语盈盈,甚至连暗流汹涌的味道都嗅不出来,果然在中国社会吃饭是个神奇的社交活动。
但是程彬也没有装什么慈父,因为他知道这个内心凶悍的儿子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拆他的台。
所以从他进来开始,程彬既没有表现的太热情,也没有给程昔脸色,态度拿捏的恰到好处。
程昔看到程彬公事公办的作态,心里头凉凉的一片。
哪个孩子不期盼来自父母的关爱,即使他们做出了再过分的事情,理智清楚要给予回击,但是心底始终还是会想要再等一等,看一看,看看事情会不会有所转机,也许从此这个男人就能够意识到他的行为是多么的错误
他在等他低头?
认识到自己这个想法,程昔自己都笑了。
要程彬低头大概比登天还难吧,亏他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耍小心眼,又能怎么样呢?
除了占据一点心理上的优势
他飞快看一眼见他进来也只是用长辈姿态招呼他的程彬,脸色不仅暗下几分。
也许他所认为的优势和手段在程彬身上也不是这么见效。
许根似乎是察觉到他内心的不安,悄悄在桌子底下握了握他的手。
程昔回了他一个微笑。
邵文钊注意到两个小家伙之间的互动,别有深意地抿嘴一笑,停留在程昔身上的目光似乎多了几分兴趣?
恩,这真是个很有趣的小辈,邵文钊文艺范的神经顿时活跃起来。
酒过三巡一群人终于渐渐接近正题,程彬连连举杯向邵文钊赔礼,“邵哥,是我教子无方,不知道犬子哪里得罪了你,我在这里向你替他赔不是,还希望有什么不愉快的地方,我们就此揭过,日后有需要用到我程彬的地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邵文钊摆手,“程总这话就说的太严重了,其实这事是这样的,令公子的货,停的实在不是地方,那个码头是我手底下的。”
程彬咬了咬牙,那个码头明明是新开发的,人人都眼热就等先下手为强,怎么就无声无息成了邵文钊的地盘,他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也知道他这是被邵文钊阴了,可是只能忍。
程家从前在老爷子手里的时候走的是正经的阳关道,但是现在程彬思想活络,条条大路通罗马,也想去走私的道上分一杯羹,但显然这杯羹不是那么好抢的。
江湖水深,道上面个个大佬的关系错中复杂,但是他们显然有一个共识,就是不希望外人介入,下手要趁早买定离手,程彬来的不是时候,也能只是自认倒霉,除非他能一力与市内所有黑道势力抗衡,不然就不要想能够打破大大小小各个势力之间微妙的平衡。
功夫还在戏外,程彬大丈夫能屈能伸,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他的眼神再邵文钊、许根和程昔之间绕了一圈,不知道肚子里又有什么坏水。
现在人也是瞎讲究,都不流行叫哥了,得叫总,张总王总,不管是拉货的卖肉的,后头跟个总就是闲的气派,这个邵文钊也是个骚包,好好的也改叫邵总,当人家都是瞎子以为不知道他是黑道上的?
邵文钊冲秘书招手,看到没有,人家连秘书都配齐了!
秘书恭敬递上一份协议书,邵文钊手掌移向程彬的方向,示意秘书给他过目。
程彬接过之后不无意外的,他摸了摸自己微微凸出的啤酒肚,越往下看,脸色越是难看,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球越发往外凸出,太阳穴一跳一跳暴露他内心的愤怒不安。
他拿着文件苦笑,“邵总,我的邵哥,你这个条件也太苛刻了,我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现钞呀。”
邵文钊微笑,“这个好说,咱们是君子交易,谈钱多落入俗套,和文件中数额相等的物品,无论是股份、土地、货物,我邵文钊一概来者不拒。你看这样可合适?”
他有的是耐心是等程彬做决定。
他又对秘书吩咐:“那一份复印件给两位小朋友看看。”
他把玩着自己的银色袖口,神情笃定。
邵文钊和许根说了两句话,吃了口菜,夸道:“这家的招牌就是清蒸鱼,从江里面新鲜捞上来的,怎么都不见你们动筷子?配上蒜、青椒、红椒,最后浇汁,你们要是不吃就可惜了,别浪费。”
桌上有些冷淡的气氛顿时又活络起来。
这时候有邵文钊的手下进来,在他耳边耳语了两句,邵文钊点点头对他说:“拿来看看。”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手下递上一叠照片,邵文钊带上金丝框眼睛,仔细翻看,然后笑着放在饭桌的玻璃转盘上,手腕一动,照片稳稳停在程彬面前。
程彬拿起来脸色大变,手抖个不停,“这个,这个是志扬。”
“不错,正是令公子。”邵文钊说起来好听,是为了让程彬见一见程志扬的样子好安心,其实是为了威胁警示,他已经在程彬的脖子上下了套,现在要做的时候紧紧手中的绳索。
邵文钊的声音就像是死神的镰刀,随时可以收割程志扬的性命。
照片里面的程志扬,哪里还有一点富家公子的样子,狼狈的躺在甲板上,双手扭到身后捆绑住,衣服都还好好的穿在身上,但是紧闭的双眼和嘴角的乌青无一不在告诉程彬现在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程志扬的情况并不好。
他没想到邵文钊还真敢对程志扬动手,无奈只能闷哼了一声,对邵文钊的秘书说:“拿笔来。”
他及不甘心地在页末签上自己的大名,用力之重差点戳穿白纸。
秘书把文件收下之后,邵文钊笑容的弧度增大,他用深沉好听的声音说:“这份是暂时草拟的合约,既然程总看了觉得没问题,那我明天就让秘书与你签订正式的。为了我们合作愉快。”邵文钊举杯,白酒在他的高脚杯轻轻晃动,“干杯。”
程彬一口吞下一整杯火辣辣的白酒,气得胸膛起伏不停,“干了!”
程彬扭曲的脸让人看了真是赏心悦目。
不过,事情谈到这里,还不算完,上了头菜,正餐还在后头。
程昔并不关心两人谈得什么条件,只是后来听许根说是邵文钊对程彬趁人之危订下的一系列丧权辱人趁火打劫割地赔款等等等不平等条约。
他只有在两人谈到程蓉蓉的时候才顿时来了精神。
“听说程总的女儿长得非常漂亮,跟个宝贝似的整天藏在家里,也不带出来给我们见见。”邵文钊的眼神里透露出的攻击性可一点都不像他的笑容一样儒雅。
程彬立马捕捉到关键词,连忙打岔,“女孩子还小,就是应该好好在家里呆着。”
邵文钊是只狼,还是一只喜欢装绵羊的恶狼,他就时不时要忍不住要亮出锋利的牙齿,“也快念高中了?这十四五岁是大姑娘该懂事了,放到古代都是几个娃的孩子了。”
他摩挲着手指上巨大的金戒指,盯着程彬快要冒汗的脸一瞬不瞬。
邵文钊这么明显的暗示程彬要是在听不出他是什么意思就是傻子。
程昔心中一凛,不得不承认邵文钊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就比如说他为什么可以把那么俗气的大金戒指带的充满王霸之气?
许根顺着程昔的眼神看过去,不得不提醒他,喂,你的注意力是不是放错地方了。
于是程彬假模假式笑了一下,“要是邵哥对小女感兴趣,不妨多等两年,等她长大了看她自己的意思。”
邵文钊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拍了拍坐在他下手的一个年轻男人的肩膀,“这是何荣,也巧了,名字里也带荣,他跟了我很多年了,我很放心,一直都是我的一员大将,非常有能力的人。就可惜事情没有十全十美的,这个男人一到了快要成家立业的年纪,心就大了,也不知道怎么样的闺女才能配得上他,这不,我一直在为他物色人选。”
那个叫何荣的年轻男人显然很惊讶邵文钊会这么做,立马就想要说些什么来拒绝。
邵文钊不等他开口就笑道:“小荣我知道你跟我说过你现在还不急着考虑婚姻大事,就连十年之内不会结婚这种话都说出来,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安心,但是做大哥的怎么忍心一直看你孤身来去,当然要帮你选个好姑娘。正好,程家小姐可以先跟你定个亲事,等到她到了年纪你们也可以安安心心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