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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夫呈祥-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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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怕,自他被这些丧心病狂的村人关起来以后,他就没好好地睡过觉。

他们将他和一些脸色比尸体还铁青的人关在一起,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他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是挽着念珠,为这些失去神智的人念念经。他不是大夫,也不是武林中人,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人要骗得他来这里。

他以为他会变得和这些傀儡一样,他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活着出来了,然而,这天夜里,他听见了来自村口的厮杀,还有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村子并没有燃烧起来,只是村口那块空地却变成了焦土。

残破的尸体混在泥土里,能看见零落的甲胄。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小村落,转眼就沉寂下去。所有的村人都像是凭空消失了。

他还在跑,直到听见晨雾之中沉闷的马蹄。

秋叶败草。在马儿的踏伐下,发出阵阵轻响,老和尚像捞着了救命草。倒头扑在了那一人一马跟前。马儿喷着响鼻,拉长了那长原本就怪异无比的大马脸,马背上悬着一把长刀,挫在突起的山石上,铮铮作响。

马背上。一个昂立有如神祇,挡住了从背后照来的微光。

他吐了一口气,一重薄薄的水汽如袅娜的轻烟,丝丝散尽。

“救、救命!”老和尚嘶声叫道。

“人……都死干净了?”冰冷的声音在头顶盘旋,马蹄声再度响起,却是那马儿慢步绕开了。

马上的人看也没看他一眼。便向着那死寂的小山村去。

他挺拔的背影,也像那把长刀一样锋芒毕露。

……不知过了多久,苏子放听到了悠然的马蹄声。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沉闷,而又低谙。

初晨的鸟鸣声萦绕在枝头,他隐约可以猜测到现在的时间。

他迅速爬起来,再一次拍响了机关兽中腹的内壁。

“外面是谁。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混乱中,他回想起卫嫤那张淡然无惧的脸。想起那好得此人指尖发抖的武功,颓然坐倒。

“锵!”金石激鸣,一把锋锐的刀刃划过偃甲表面,刺眼的光亮就像是乱笔勾绘的细萤,照进了他的眼睛。舱门随之打开,阳光映出了门外那张五官深刻的俊脸,那张脸其实很黑,却不影响他五官的精致,他长得并不粗犷,只是看人的眼神,还是一贯地阴冷。王佐。

“是谁把你关在这儿的?”他问出第一句话,如一道凛冽寒风吹痛了苏子放的耳朵。

“属下无能,属下奉命追缴南禹巫族,行至碧水坞竟惨遭算计,属下该死!”苏子放爬出了机关兽,迎着他跪下来。他认识这个人,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我问你,究竟是谁把你关在这儿的?你这是聋了?”那个声音里终于有了压抑不住的怒气。

冯喜才派了姓苏的过来,肯定不只是围剿南禹巫族的遗民那样简单。

她……现在怎么样了?

王佐的心里浮起一股察觉不到的恼恨,他摸了摸怀里的金色令牌,刻意压住了眼中的焦灼。

“是……卫小姐。”苏子放迟疑了片刻,低声道,“卫小姐与那些南禹巫族一起将属下暗算,是她将属下关在这儿的。”被卫嫤暗算绝对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他看着头顶那张脸,慢慢地沉下来,这位暗行使虽然从来没笑过,可也不曾这般阴沉。他有些吃不准这里边的意思。说话尽量摈去了那咬牙切齿的恨意。

“那她人呢?”王佐手腕一紧,勒住了缰绳。

“属下,不知道。”苏子放还是跪着。

“是真的不知道?”语声还是冰冷的。

“真是不知。”苏子放突然在心中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是因为这位暗行使身上冷练的杀气,又或是这八月盛秋的初晗?他还不及思索,只听到了两个字。

“很好!”随着那低沉的尾音收刹,一抹刀光掣过了他的脖颈,刀背很冷,血,洒了一地。他睁大眼睛,感受着这样的天眩地转。然后,“扑通”一声,倒在了血泊里。

“你……”他嘶哑地说了一个字,便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杀了他!

王佐还刀入鞘,依旧将兵器悬在马腹附近,摇摇晃晃。

他看了看天色,伸出手去摸面前的马鬃,眼睛里冰霜化水,竟流淌着几许怀念。初晨的太阳从云层里跳出来,照在那些失魂落魄的傀儡人身上。

他目不斜视地从面前经过。策马从原路返回。

她没有落在冯喜才手里,很好。不知不觉,他抿紧了唇。

“知道吗?当初,是她嫌你生得不好看,才把你送到我手里来的。你是她送我的唯一一件礼物,你说……有个我这样懂你的主人,是不是应该觉得很满足?”

他的声音低沉,却又可以清晰地传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是她,听不见。

他走过村间的祠堂。略略扫了一眼空落落的神像底座,却并没有驻足的意思。

马儿刨了刨蹶子,忽地迎向朝阳飞奔起来。很快越过了踽踽而行的老僧,消失在山路的拐角处。老和尚颤栗着摔了一跤,忽又爬起来,沿着那蹄声消失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

破落的小山村,又一次。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而在山村的地底,卫嫤带着大队人马继续前行。

齐思南带着全体村民做出决断之后,最高统领权就落在了她身上,而以后这一百四十余人,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也都只能是她说了算。

卫嫤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可是满意的同时,心里又隐隐有些不安。而在她看见村民们崇敬的目光之后,心里的那份不安也就跟着放大了许多倍。她是行伍出身。却不能很好地将这一从村民当成部众,当成兄弟。他们看过来的眼神,很怪。里边有崇敬,也有渴望,但最多的。还是那炽热的思慕和款款的深情。

好在这一路上都有予聆挡着,他十分介意这种坦率的看视。又或许是说,他十分讨厌别人用这样的觊觎和垂涎来对待他的嫤儿。箫琰虽然没有明朗地表示介意,可脸上也不再带有温和的表情,说到地底的气氛,其实也并不轻松。

由于当时走到匆忙,大多数村民都没带干粮,故而,行进路上,干粮便成了唯一讨好卫嫤的道具。卫嫤下令停顿休息之后,便有人陆陆续续送来了吃的喝的,堆在身边像一座小山,而没带干粮的那些,却只能是眼巴巴地望着这边吞口水。

也就在这时,卫嫤才意识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那便是她带领的这一众人之间,根本没有默契或者团结可言。碧水坞临溪而建,可耕可渔,完全能够自给自足,生活在碧水坞的南禹遗民脱离了族中管制数十年,完全没有了忧患意识,现在,对于在他们心目中,大概找一个女人生孩子传宗接代,会比活下来还重要,所以……她看着面前被细心雕琢成花朵的冷馒头,还有被切成各种动物形状的面饼,头一次感到了发自肺腑的激愤。

在粮食紧缺的情况下来,这简直就是自取灭亡。

男村民们送来的东西越多,她的脸就越黑,可是那些家伙却还像看不懂似的,一个劲地往外送,而没有干粮的那一些人就自卑地窝在角落里,郁郁地看着这边。

不管是女人至上,还是男权至尊,失衡发展到最终的极致之后,都会变得无比荒唐,这样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卫嫤很容易就联想起那些在深宫内院里勾心斗角的女人。一个字,蠢。

“你们谁还有吃的,都给我!”她起身在村民中间转了一圈,果然又收获了不少。

男村民们很积极,居然一点也不藏私,有的甚至为了讨好她,将自己吃到一半的口粮也贡献出来。她也不嫌弃,将半块沾了口水的饼和着其它战利品丢在了一起。

男村民们露出了释怀的微笑,予聆却预感到他们在不久的将来,要哭爹叫娘。

卫嫤行军,向来最注重处理和分配军饷,不管什么情况下,她都要求将士们把最后一口干粮带在身上,为的就是救急。而碧水坞村民这样各自为政的情况,不说是在军队里,就是普通的百姓之间也很难发生。谁也没想到,卫嫤的出现,竟会让这儿的男人都变成了敌人。

面最不可想象的就是当遇到危险时,怀着这般心态的村民要怎么办?是集体没有主见,等卫嫤发号施令,还是为了在女人面前表现,一个个无视战略战术,扑上去白白送命。

当然,无论哪一种,都是不可取的。

第160章 威仪

村民们笑,卫嫤也跟着笑,可是那笑意却只浮在皮相当中,看起来清冷而疏离。

那种笑法很温柔,却不够大方,有些阴郁,甚至过于狡诈。

她的声音轻柔甜美,却又十分的做作。

并不像平素的她。

可是,被假象蒙蔽的村民们偏偏看不懂这里边的恶意,他们笑得很开心,他们都以为卫嫤的这笑是冲着自己来的。

“……你们把吃的都给了我,那你们自己吃什么?这样可真是令我为难。”她目光流转,妩媚凤目中绽放出几许华彩,令人心眩神迷,就连予聆也看得挪不开眼睛。可是他不能忽略她眼中的狠戾。这丫头是动了真怒的。

“没关系,这山洞里能吃的东西还有很多,不用姑娘费心。”

“对对对,我们是男人,少吃一点半点也没关系,女儿家却是饿不得,一定得吃好住好。”

“姑娘,这不过是点小小心意,你就收下吧,剩下的路还有很长,多点吃的傍身会好一些,不过,能不能不要把我们的东西让给了别人?”

别人,自然指的其他男人。

所有人看向卫嫤的表情都是诚挚的,惶恐的,敬畏的……当然,如果他们有尾巴的话,这时候一定都在比谁摇得更欢快。

卫嫤心里高兴不起来。

在战场上,没有谁一定要护着谁的,弱者,一定会是会拖累同伴。而这些人,习惯了那古老的训示,习惯了将女人放在比生命更重要的位置,他们根本无法独立判断是与非,强与弱。

又或者说,他们根本无意于这些。

她第一次发号施令让他们躲进地道时。他们也没真正想过自己的能力是非足以对抗外来入侵的官兵。他们盲目地听从了她的命令,只因为她是个女人。如果换作是予聆出声,他们未必会那么驯服。

颠倒过来看,在男权为尊的大梁也是一样的,不是女人无力为官,而是女人站在男人面前,就会不由自主地放弃掉自己的主意,变得顺从,变得服贴。明面上,大梁国并不禁止女子入朝为官。但圣武皇后的前车之鉴却时时提醒着世人,圣武之风在民间或可行,但在宫里。却是绝计不能的。

习惯变成了懒惰,他们就不愿再去改变。

对于碧水坞的一众村民来说,他们活来下,有女人,兴许就是最大的幸福。

就像箫琰想的一样。只要留在她身边,竟是什么屈辱也能忍受得下。与人共妻,这本是他刻在心头最重的伤痕,他的父亲已是最大的反例,可是他却毫无怨言,甚至从不提及。

想到这里。卫嫤不由自主地侧头看了箫琰一眼。

箫琰也在看她,当她回头的刹那,他似乎有些诧异。但更多的竟是惊慌,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失态,抑或是一直将自己藏起来了……她的心,又痛了一下。

“你们的意思是说,即使是不需要任何干粮。你们也能好好地活着?”她的突然声音高扬起来,转换语调的同时。就连眼神也跟着变了。

村民们被她猛烈张扬的煞气慑住,竟一时无人吭声。

她的脸沉下来,目光如水。

“很好。”

她说了两个字,突然一扬手,干粮堆里蓦地蹿出一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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