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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新年一过,永宣帝便将先前拟好的年号“永宣”昭告天下,是为永宣元年。
头几天,季涟要跟着操办各项祭祀和庆贺新年的仪式,玦儿一人甚是无聊,洗漱后就歪在床上,翻了书想看看有什么再可做的,却见高嬷嬷和髻儿抱着两个花盆进来,是才抽了芽的美人蕉,高嬷嬷道:“孙小姐,你上个月说想找点绿色的东西来养养,这不给你弄来了,你看看合眼不?不好我和髻儿再换了别的挖来。”
玦儿看着这美人蕉刚有几片叶子,问道:“哪儿弄来的?”
高嬷嬷答道:“今天去库房领过年的赏,经过御花园,我看新长出了两株美人蕉,就叫那里的花匠找了两个花盆挖了来,小姐你要是看着还行,就房屋里养着,还有一盆是给殿下的。”
玦儿惊道:“御花园的你也敢随便掘了来?那管御花园的公公也肯?”
高嬷嬷道:“御花园又怎么了,不过一两株草罢了,说是孙小姐要,他还敢拦着,小心殿下揭了他的皮!”
玦儿心道,只怕今时已不同往日,又不好细细的说与她听,只得叮嘱道:“只怕被什么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倒拖累了殿下,再者,陛下还没正式册封季哥哥呢。”又再三的让她以后谨慎些,只是她毕竟还是季涟的乳母,玦儿又不好说的严厉。
高嬷嬷道:“这宫里上下,谁不知殿下是等着孙小姐及笄了才好大婚,再一起搬进东宫!”
玦儿道:“那也还得等上一两年呢,我毕竟还未嫁过去,若现在就这么骄纵,让外人知道了,总是有损殿下的声誉。”
高嬷嬷觉着她说的也在理,便应了,玦儿又道:“这两盆已拿过来,就算了,让髻儿送一盆过去殿下那边吧。”
又唤了髻儿过来,道:“要是殿下在,就跟他说我的暖椅做好了,他要是得空就过来试试。”
这日下午才吃过饭,季涟就过来了,玦儿让人抬了暖椅出来,那椅子比一般的太师椅略宽一些,整个人都可躺上去还有宽裕,椅面比睡翁椅直些,右扶手旁边还加了一个小案几,可接上扶手,躺着时也能看看书写写字,不用时也可以把那个小案几拆下来。
季涟躺了上去,果觉周身温暖,忙下来仔细打量,才见那暖椅下面开有暗门,玦儿解释道:“这里门轻易打不开,里面放炭火,放四两小炭就可以用上一整天了。你要是觉着好,就让人来搬了去你那边。”
季涟摆了手道:“还是放你这儿吧,我现下一天也没有几个时辰能呆在崇明殿里,要是让父皇知道了,只怕又要说我玩物丧志,连个冬天都过不下去将来怎能知民间疾苦什么的,还是放你这你用着吧,反正我没事的时候也都呆你这儿。”
话是这么说,季涟仍是左右不停的拍拍敲敲,又着人把暖椅搬至里间,拉了玦儿问道:“这又是你师傅留给你的那本奇书上写的?也拿出来让我参详参详,”顿了一下又道,“我用就是玩物丧志,你说我做一个送给父皇如何?免得他说我有了媳妇忘了爹~”
玦儿甩开他的手笑骂:“谁说要做你媳妇呢!”转身进书房拿了一本册子出来递给季涟。封面上是玦儿的字迹,用小篆体写着四个字:闲情偶寄。翻开来,第一页上写着:李渔,古今第一文化奇人也。
季涟除了外袍,坐上暖椅,问道:“你师傅叫作李渔?”一面把玦儿也拉到暖椅斜倚着他,把书放在小案几上,右手却环了玦儿的腰,神态甚是轻佻。
玦儿挣脱不得,抬眼向帘外瞥了一眼,在里屋服侍的髻儿忙退了出去,和高嬷嬷及季涟带过来的小王公公在外间玩牌。
玦儿见人都出去了,便蜷在季涟身旁,答道:“我师傅是个尼姑,至今我连她姓什么叫什么哪年生都不知道呢,这李渔乃是一个男人,究竟哪朝哪代我也不清楚,师傅也未曾和我说起。”
季涟继续往下翻到目录,分别写着:词曲部、演习部、声容部、居室部、器玩部、饮馔部、种植部、颐养部。又见那颐养部下面写着:行乐第一、止忧第二、调饮啜第三、节色欲第四、却病第五、疗病第六。
季涟眼神带笑的瞟了玦儿一眼,把书翻到最后,从后往前翻,找到节色欲那一节翻开,玦儿羞红了脸,便去抢书又抢不到,想转开身去可那暖椅只能容二人紧贴着靠着,只得偏了头不理他。
季涟细细的读了这一节,又闻着那暖椅下透出的薰香,夹着玦儿若隐若无的体香,不由得心神荡漾,附在玦儿耳边道:“玦儿抄录这节新婚乍御之欲一节时,可是一边想着我一边抄录的?”
玦儿只是不理他,他又道:“你看这一节,墨色明显比别的章节要深,一定是玦儿抄录的时候想三想四所以写得慢才这样的。”
玦儿仍是不回头,嘴里硬道:“我哪有想三想四!”
季涟笑道:“是是是,当然不是想三想四,我不是三也不是四嘛!”
玦儿被他说的窘迫,又不想被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调笑,便定定心神,回头道:“我抄录这一节的时候,确实是在想阿季哥哥你呢。”
季涟被她这样直白的回答吓了一跳,又见她面色严肃,只是耳根子还红着,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玦儿从他手里取过书,那一节写着:
新婚燕尔,不必定在初娶,凡妇人未经御而乍御者,即是新婚。无论是妻是妾,是婢是妓,其为燕尔之情则一也。乐莫乐于新相知,但观此一夕之为欢,可抵寻常之数夕,即知此一夕之所耗,亦可抵寻常之数夕。能保此夕不受燕尔之伤,始可以道新婚之乐。不则开荒辟昧,既以身任奇劳,献媚要功,又复躬承异瘁。终身不二色者,何难作背城一战;后宫多嬖侍者,岂能为不败孤军?危哉!危哉!当筹所以善此矣。善此当用何法?曰:“静之以心,虽曰燕尔新婚,只当行其故事。”说大人,则藐之”,御新人,则旧之。仍以寻常女子相视,而大致大动其心。过此一夕二夕之后,反以新人视之,则可谓驾驭有方,而张弛合道者矣。
玦儿指着这一段问道:“我听宫里的嬷嬷们说,像阿季哥哥这样的皇子,不必等到大婚,都会有一些稍年长的宫女来行开启教导之责,大婚之前也可以自己先纳些姬妾,照这样的说法,阿季哥哥这新婚燕尔想必已经很多次了,我当时抄录的时候便想着等得了空,要问问你这书上写的是否切合呢?”
这下子反是季涟红了脸,反驳道:“这些年你我都长在一块,我哪有纳什么姬妾?”玦儿撇嘴道:“就算没有过明路的,暗地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呢~难道你母后就没有再派什么人来侍候你?”
季涟神色尴尬,知她还在气恼年前的事情,安慰道:“皇爷爷在的时候,把我和你接到宫里一起养着,我有空的时候,都在陪你玩,哪有什么暗地里的事情?年前你看到的那一回,是母后第一次送人过来,结果你扭头就走了,我哪儿还敢留她们”
玦儿听到这话,心里欢喜,口上却道:“哼,我每年都有几个月不在宫里,谁知道你都背着我做了些什么。”
季涟将书拿过来放下,又挪了挪身子,让玦儿躺在椅上,自己将头埋在玦儿脖颈间,低声道:“这几年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你在的时候还帮着我想法子;你每年回家的几个月,我有事都不知找谁商量,过得如履薄冰,还哪有时间想这些事情?”一面又用鼻子蹭着玦儿的下颚,眼神似有哀怨的盯着她。
玦儿却撅着嘴道:“几时替你找个谋士过来,我就收拾包袱回杭州去,原来你只是挂念着我这个!”
季涟狡黠一笑,脸上变回了起先那轻佻的样子道:“瞎说!我最挂念的,是这个”说着就覆上她的唇细细吮咬
门外髻儿、高嬷嬷和小王公公手里拿着牌,却没有一人出牌,髻儿臊红了脸,小王公公低头偷笑,只有高嬷嬷神色得意,比赢了钱还高兴地样子,听着里间暖椅吱吱哑哑的声音
快活的日子,总是过的如神仙一样,所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便是如此。
永宣元年的整个春天,季涟和玦儿都沉浸在小吵胜新婚后的幸福中。
这日到了中午,都不见季涟过来,玦儿就唤了髻儿过来,让她去崇明殿瞧瞧季涟从前边儿回来了没,过了没多大会儿,髻儿就慌张的跑回来,玦儿忙问出了什么事,髻儿道:“也不知道殿下出了什么事,我一去,他们就把拦着里屋的门,硬是不让我进去,我问小王公公,他只是支支吾吾的说殿下病了,也不说怎么回事。小姐你要不要亲自去瞧瞧?”
玦儿听了这话,忙赶去崇明殿,只见小王公公站在里屋门口,玦儿欲掀了帘子进去,小王公公手一伸拦住她,脸上满是哀求之色:“孙小姐,您可别难为咱家,殿下说了谁都不见。”玦儿怒道:“我也不见吗?”
小王公公干笑了两下,道:“呃,殿下说了,尤其是孙小姐更加不能见。”
玦儿瞪了他一眼,掀了帘子冲进去,见季涟躺在床上,用被子把全身都裹了起来,口里只是叫道:“你出去吧,我过两日再去看你,免得吓着你了。”
玦儿去拉被子,季涟只是在里面紧紧的拽着被子不肯露脸,玦儿气了,便道:“好,你现在不想见我,以后也别见我了!”说完起身便要走,季涟忙叫道:“别别别啊,那,你要看也行,待会儿不许笑我,也别碰我,免得传染了你。”
说完把手伸了出来,胳膊上出了几个香疤大的红疹子,季涟又道:“今早一起来就这样了,脸上身上都有,你还是先回去吧,过给你就不好了。”
玦儿细看了一下,问道:“痒不痒?”
季涟道:“痒倒是不痒,就是照着镜子,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早上叫太医来看过了,也开过药了,说是吃两幅就好了。”
玦儿仔细看了那疹子,心下已有些疑惑,过了一会儿药送过来了,玦儿闻了那药味,更是心惊。季涟稍欠了身,让小王公公把药给自己端来,玦儿却捂着鼻子,端了药碗直接就全倒了进那美人蕉的花盆,季涟惊道:“你这是干什么?”
玦儿一脸不耐的:“这股子药味真难闻,肯定很苦。”
季涟无可奈何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啊,你不让我喝,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啊。再说了,这药苦那也是我喝啊,你着什么急。”
玦儿眼骨碌子一转,红了脸道:“喝倒是你喝,上一回你喝了药,后来”说着低下头去,不再言语。季涟见她红了脸,也明白了三分,不由苦笑道:“那我这疹子不褪,也什么都不敢做啊。”
玦儿道:“我以前也得过这个疹子,我师傅说是不会传染的。我当时嫌药苦,不肯喝,我师傅就配了一点药膏给我抹,第二天就褪了。师傅怕我以后再起这种疹子,还让我带了一盒备着呢。我这就回去给你找过来,你可千万别喝那怪味子的药,不然别想我再理你。”
说完便起身走了,季涟靠在床上等了好大一会子,玦儿才拿着一个小玉匣子过来,里面盛着半盒子油脂状的药膏,先给季涟抹了脸上的几处,问道:“除了胳膊和脸上,还有哪里?”
季涟直勾勾盯着她,道:“全身都有”眼睛里尽是坏意,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