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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涟应了,便往明光殿去了,路上不住揣测这次母后又有什么让他头痛的事情。
到了明光殿,见涵儿和几个宫女正在外殿玩耍,几人向季涟行了礼,便有太监向张皇后通报,只听得张皇后在里间道:“涟儿来了,快进来吧。”
季涟走进里间,见张皇后旁边坐着一个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头上挽着一个懒云髻,簪一只细细的白玉簪,上穿一件浅蓝色镶边云幅线单衫,下着血红底白宝相花印花绢褶绉裙,只是低着头,看不清模样,忖道难道母后又要给我送人来了?只是见这少女的样子,不像是平常的宫女,似是哪家的名门闺秀,有些来头的样子。
季涟忙向张皇后见了礼,张皇后笑道:“你也好些日子不来这里了,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忙叫侍女扶了他起来,把他拉到自己身侧坐下,道:“这是蜀中江家的女儿,名唤淑瑶,永昌元年生的,比你只小了两岁。她父亲到京里来办事,把她也带了出来玩,正巧她家与你外婆年轻时有些来往,这次进了京来,正巧被本宫知道了,所以接她到宫里来住几天,你要是得空,就陪她四处走走。江小姐也是一个知书达礼的孩子,从小习得琴棋书画,与你的性子倒是有几分合。”一面又侧身对江淑瑶道:“你这孩子,只是低着头做什么,还不来见了殿下。”
那江淑瑶方才抬起头来,一张小巧的鹅蛋样脸,下巴微尖,一双秀目眼波流转,似有情似无意的在他面上一过,又低下头道:“民女江淑瑶见过殿下。”
季涟大致猜到张皇后又是要给他送人了,只是这次不是宫人,换作大家闺秀了,长得倒是不错,只是他要再敢收,不知玦儿要闹成什么样,一面寻思着推辞之策,一面笑道:“我脸上长了花么?江小姐这么怕寡人的样子。”
江淑瑶这才抬了头,脸上似有红晕,张皇后只是说了一些闲话,不是给季涟讲这江小姐如何知书识礼,便是给江淑瑶讲季涟从小如何被先帝宠爱,如此讲了一刻的样子,张皇后便道:“涟儿今日就留在这里用膳吧,下午还有些话叮嘱你呢。”
季涟推脱不得,只好应了,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又要表现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给外人看,脸上不停地堆着笑,好不容易用完了午膳,江淑瑶便寻了个机会说要出去转转,留张皇后和季涟好说话。
等江淑瑶出了门,张皇后便道:“涟儿你看这位江家小姐可合你的意?”
季涟笑道:“母后是怪儿子不常来看望母后,所以要另找一个解闷么?”
张皇后笑道:“这些日子你父皇常担心你,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只是性情不定,想着你要是成家了,也许性子能稳重些,所以就让本宫四处寻访名门闺秀许给你做太子妃”
季涟闻言大惊:“母后,皇爷爷”
张皇后不待他说完,打断道:“孙家的小姐,你爷爷也是极喜欢的,当年也曾下旨说比照公主之例抚养,本宫估摸着也该下个旨,正式给她个公主的名号了。”
季涟一呆,痴了半晌,原本想用来搪塞的千言万语一时哽在喉咙里他一转念便知张皇后必是算计好了所有的路子才来和自己说的,怅然半晌后道:“父皇也是这个意思么?”
张皇后笑道:“你不是才从你父皇那里回来的么,前几日才和你父皇商量来的。”
季涟记起早上自己来时父皇的叮嘱,心里又沉下去三分,便道:“母后容臣再考虑几日。”
张皇后笑道:“我也知道这事一天两天的你也想不清楚,只是这江小姐下个月就要随父亲回去了,涟儿你想好了早些回个话,我也好安排。”
季涟应了,脑中杂乱纷纷,出来便直奔宜春殿,玦儿见他来的匆忙,忙道:“这么急做什么?天塌了么?”
季涟本是想过来告诉她这件事好一起商量个法子,见她打趣自己,一时不知道从何开口,忙道:“这不是赶着过来看你么”,一面把她推着进了里间,心想这事还是明日见了柳心瓴再参详参详,免得先告诉了玦儿又让她胡思乱想。
玦儿见他一副猴急的样子,也不以为意,二人在里间蜜语良久,季涟只是一味的随着她,心里早转了几百次心思,母后定是见自己身上一时无法下手,便拿玦儿来要挟自己。一面又暗骂自己糊涂,自己无论如何也是皇长子,轻易整治不了自己,玦儿在宫里依仗的不过是皇爷爷的宠爱,现在皇爷爷不在了,除了自己又有哪个能帮她说上一句话?
想到这些不禁心乱如麻,玦儿也发觉了他的不对劲,问他他也只是说这几日颇为劳累,拉着她只是亲昵万方,用了晚膳后就回了崇明殿,一夜辗转难眠,竟想不出一个主意来脱身。
第二日见了柳心瓴,忙向柳心瓴讨主意:“昨日母后召见弟子,说是给弟子寻了一个蜀中的名媛,预备做太子妃”
柳心瓴听了也有些吃惊:“先帝不是早就定下了殿下和孙小姐的事么?”
季涟叹气道:“坏就坏在这里,当年皇爷爷把孙小姐放在宫里养,只当是母后给我挑好的媳妇儿,将来父皇和母后自会给我操办。那时孙小姐年纪小,皇爷爷说比照公主的份例来养着,昨日母后便以此要挟我,若是我不应承和江家的婚事,便要下旨赐封孙小姐一个公主名号,绝了我的念头!”
柳心瓴道:“这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啊,殿下成了亲,陛下便无法再推脱立殿下为太子之事,太子也可顺理成章的入住东宫,也免得每日在宫里担惊受怕,不是挺好的么?”他一边这样说着,心里却不免又在揣测——照如今的情势,张皇后该当把季涟的婚事一拖再拖才对
季涟狠狠的盯了他一眼,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柳心瓴一面思索,一面道:“殿下还是不愿另娶他人么?或者娶了太子妃再纳孙小姐为嫔?”
季涟道:“你真是多此一问!孙小姐是断断不能为人妾室的!”
柳心瓴如今的心思,只愿季涟立刻成婚,然后顾安铭也好顺势再请定位东宫——至于季涟娶谁,他是浑然不在意的,这样的主意一定,他便劝道:“殿下娶了太子妃,将来还可以再娶;孙小姐若是封了公主,将来或者再被赐婚,还能再陪伴殿下么?”
季涟道:“你的意思竟是要我应了这门亲事?”
柳心瓴道:“皇后娘娘突然出此一招,臣恐殿下要做的不止是应了这门亲事这么简单。”
季涟道:“就算我应了这门亲事,只怕母后仍未打算放过孙小姐。”
柳心瓴笑道:“看来皇后娘娘对于殿下的弱点,了解的是一清二楚呢。”
季涟没好气道:“我是让你来给我出主意的,你今天怎么一直都这么阴阳怪气的。”
柳心瓴正色道:“微臣往日便是这样,殿下也从未觉得不妥,只是殿下今日关心则乱罢了。殿下若想永绝后患,要么自己舍弃这个弱点,要么殿下就尽快让孙小姐离宫。”
季涟怒道:“你可不可以想一个不这么馊的主意?”
柳心瓴道:“殿下觉得馊是因为殿下身在其中,殿下一直与孙小姐交好,舍不得任何牺牲所以才有今日如此被动的局面。殿下能保证避过眼前这一次就能和孙小姐安然度过以后的日子么?”
季涟沉默良久,道:“先生一言,如当头棒喝,是弟子糊涂了。”
下了课,季涟便去了宜春殿,一路上又不停的思索如何和玦儿说这件事。走到宜春殿,却见玦儿在里面冷着脸不理他,便道:“玦儿这么不高兴我来么?”
玦儿俏脸一寒:“谁要你来看我了,你不去看你的江家小姐么?”
季涟一惊:“你已知道这件事了?”
玦儿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怒从心来,拿起榻上的枕头扔过去,厉声道:“你既有了江小姐,还来我这里做什么?”
季涟本就心烦,被她这么一说,怒道:“你难道以为我很愿意么?我这还不都是为了咱们!”
玦儿冷笑道:“你自己在外面勾三搭四,难道还是我逼你的不成?昨日你在我这里就心不在焉,原来一颗心早飞到了别人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唐代时皇太子,则常被左右之人称为“郎君”;而太子、诸王有时自称为“寡人”,这个一可见于顺宗为太子时同王叔文的对话,一可见于《旧唐书·永王璘传》中永王说:“寡人上皇天属,皇帝友于”;国公会自称为“孤”,此可见《大唐创业起居注》中,时为唐国公的李渊的讲话。
不想再解释关于这个寡人的自称问题了累
第十四章 红烛高烧焰如冰
季涟也正在气头上,扭头便往外走,高嬷嬷忙拉住他:“小殿下,这会子你赌什么气啊,孙小姐今早听说你昨儿个见了那个江小姐,伤心了一早上呢,现在也就是在气头上,没处撒火,只能朝着殿下说”
季涟听至此处,心一下子掉下去——以后想吵只怕也没机会了复又神色黯然的走进去,只是抱着玦儿,把头搁在她肩上,拼了命的去吻她,似乎想一刻之间,把她整个儿都吞进肚里一样。
玦儿伤心了一早上,见他来了本只是想气气他,现下见他一脸落寞,忽又如此热烈的索取,一时被吓住,又不知做何反应,只是任他的唇舌在自己脸上、耳边、颈项各处一点点的落下,忽觉颈间一痛,他竟在自己耳下咬了一口,嗔道:“作甚么呢?弄疼人家了!”
季涟只是不做声看着她,良久才深吸几口气,道:“玦儿,我有话对你说。”
玦儿见他神情严肃,讶道:“什么事?”
季涟道:“昨日母后召见我,带了一个姓江的女子过来”,玦儿一听个江字,便撅了嘴,季涟无奈的笑笑,道:“你且听我把话说完。”
玦儿仍是撅了嘴,问:“那江小姐很漂亮么?是不是比我漂亮很多?”
季涟心想,那江小姐似乎容颜清丽,比起玦儿的稚嫩似乎显得稍成熟些,容貌似乎确实比玦儿要出色一些,又知这话万万不可说出口,此时心底纵有万分的涩意,仍温言笑道:“有谁能比咱们玦儿更漂亮呢?再说就算是九天仙女下凡尘,我心里也只有你一个啊”
玦儿这才抿了嘴,脸上藏不住欢欣,笑道:“好吧,那你继续说吧。”
季涟斟酌再三,才把整个事情一样一样的讲了出来,包括柳心瓴给自己出的主意,一面说一面瞧着玦儿的脸色,生怕她又落下泪来。
玦儿一样一样听来,越听越是茫然,到最后竟痛得麻木起来,痴着问道:“就这些了么”
季涟搂了她,伤心道:“你还想要有多少?”
玦儿晃过神来,知道如今诸事只怕是已成了定局——季涟总是再记挂着她,也不得不屈从情势。这样一想,心中一下子空荡荡的,手都颤了起来,低头沉了好久才扬起,直勾勾的望着季涟的双眸,颤声问道:“阿季哥哥,你娶了别人,是不是就会忘了玦儿?”
季涟黯然道:“你要是见不到我了,会忘了我么?”
玦儿只是怔怔不语,季涟道:“傻瓜那我又怎能忘得掉你呢?”
玦儿又闷了半天,寻思起季涟方才所说的种种脱身之策,强笑道:“那你先回去吧,我再想想怎么出得宫去”季涟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