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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分明就是想看到景行止失望的神色,也不枉她的口舌,景行止的神情果然黯淡了。
可他却是那种,虽然自己还难过着,依旧是留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至少萧元是这样觉得的。
“那···”
“本宫不把它送给你,你还愿意送本宫去冰原吗?”
“愿意。”景行止毫不迟疑的点头,却没得到萧元感激的表情,无疑的,这是萧元意料之中的回答。
她刻意用了送这个字眼,而不是陪。或许在她心中,要景行止与她一道去冰原不过是为了摆脱那些无时不在的禁军,那些日夜都守护她的幽灵。
“那,本宫把它借给你。”萧元微微笑,吃了口菜,看着坐在身边的景行止,眼光有些冷。
“好。”
萧元嗤笑,有些奇异的问,“自从本宫退婚之后,就十分看不懂你,景行止,你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萧元静静的看着他,目光探寻着,旨在看出景行止究竟意欲何为?他同样记得前世的事,甚至萧元怀疑,她就是从上一世直接活到这一世的,又重新见证她的出生,母后的死亡,她对他十五岁之前的热恋,可是,那是他不是一样的不为所动吗?
何以,这样的巨大的不合常理的改变了。
景行止看着萧元,目光少有的炙热,他张了张嘴,有些难过的样子,却连续好几次都没有说出话来,过了一瞬,他苦笑着,拿过一边的食盒,带着讨好的笑,说:“还有你喜欢的红枣粥,今天是二十了。”
萧元初时是莫名其妙,随后脸刷的一红,狠狠瞪着他。
这时,景行止却是从容的,将放在食盒里保着温的红枣粥放到萧元的面前,坦荡的接受者萧元的怒目。
一个男人,却记着自己的小日子,萧元气得说不出话来,真不知这人怎么有这么多空,有这些闲心为何不去多读些佛经。
佛家讲究六大皆空,可是这个人明明六根不净!
“再过四五日,我们就启程吧。”
萧元点头,生了会闷气,才说:“你出去吧。”
——
都知道那朵金色的婆罗花,爱上了迦叶尊者。也许是在尊者还只是凡间奔走悟道的饮光使者的时候,他站在树下,抬头那一仰望,婆罗花就爱上了他,又或者是在灵山上,佛祖拈花,那时已经是迦叶尊者的他,见拈花便微笑。
在灵山上的日子,是婆罗花一生中最幸福也最悲伤的时光。
每日都可以与迦叶尊者相见,可是尊者眼中却只见佛意。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月,婆罗花在灵山上修行,有了自己的灵识,虽然很短,不过须臾,可是当它幻化成凡事女子的模样站在迦叶面前微微一笑的时候,觉得这一刻它已经等待了许久。
可是尊者的眼中,只有佛,六根俱无,所有的爱,也只是对万物的博爱。
婆罗花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苦修,终于得到了迦叶尊者的赞扬。那日的佛堂中,它盘膝在迦叶尊者的身侧,与他一起参禅。
佛堂的火,起得突然,来势汹汹,婆罗花意识过来的时候,火已经吞噬了无数的生命。
还差一个···
还差最后一个···
火舔舐着舌头,贪婪的靠近仍旧在神游四海的迦叶尊者,婆罗花问:“火,你为何不能慈悲一点,放过尊者。”
还差一个···
火的回答,依旧不曾改变。
“那···那就吞噬掉我吧,我不过只是一朵花。”婆罗花看着已经入定,完全不理外界的迦叶尊者,一滴泪流到迦叶尊者合十的指尖,便扑进了火的地狱里。
迦叶睁开眼睛的时候,婆罗花已经变成了一捧灰烬。
这,就是婆罗花的第一世。
婆罗花的魂魄到了地狱,地藏王问它可有什么心愿未了,菩萨说:“你是为了救迦叶而亡了,也算是舍身取义的功德之魂,你有什么愿望,我可以帮你。”
婆罗花磕长头,说:“弟子向和迦叶尊者结一段尘缘,弟子希望能够得到迦叶尊者的爱,独一无二的爱。”
地藏王思索了片刻,说:“这,却是难事。迦叶已是尊者,五蕴皆空之身,恐不能再生爱。”
婆罗花磕头不起,地藏王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婆罗花的头顶,说:“痴儿,念你之德,许你九千九百九十九世,只要有一世,能成功,那你便该放下了。”
婆罗花带着笑容,“那弟子这就去转世了。”
婆罗花不再停留,直接往奈何桥方向去,没有喝孟婆汤,直接就入了轮回道。
在婆罗花走了以后,迦叶尊者不知从什么地方缓缓走出来,看着婆罗花远去的身影,双手合十在胸前,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迦叶,你也该去转世了。”
“明知无果,何苦执着,放下才能自在。”迦叶尊者摇了摇头,对地藏王颔首,便紧随着婆罗花的脚步而去。
九千九百九十九的第一世,就是在清山。因为婆罗花没有喝孟婆汤,并且可以第一时间找到迦叶尊者,所以,它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流出了泪。
不同于别的婴儿的哇哇大哭,它在哭着,却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接生婆还以为它是个哑巴。
在第一世,迦叶尊者变成了一座桥。
就在清山上的小河,一座崭新的木桥。
第一世,婆罗花就守着那座木桥,不曾成亲,不曾离开清山,在家中亲人都一一老去了以后,它依旧守着那座桥。
在那桥上弹琴,读书,天晴的时候,带着渔具,坐在桥上垂钓,下雨的时候,披着蓑衣坐在桥上听雨,有月亮的夜晚,在那座桥上吹整夜的笛子。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直到清山上的所有人都认为它是一个傻子,纷纷搬去了山下,不再与它来往。
第一世,它四十岁的时候。
那座桥塌了,迦叶尊者也再次轮回了。
第二世,迦叶尊者终于不再是死物,却是一只鸟。
已经连着两世了,婆罗花心里很担心,但是鸟儿不比一座桥,鸟儿会不停的飞,而桥却永远在那里。
婆罗花离开了清山,一刻也不敢停歇的追逐着迦叶尊者转世而成的那只鸟。
每一天都在不停的奔波中度过,终于,那只鸟儿整日受到惊吓,最终,不过两年,就死去了。
婆罗花流着泪,将迦叶尊者葬在了清山的后山上。
“先生,景先生。您还没起吗?”
方简的声音打断了景行止的梦境,他翻身坐起来,这已经是许多年不曾做这样的梦了。
“何事?”
“时候已经不早了,轻盈姑娘要我过来问您一声,今日可是不能替殿下准备早膳了?”
刚说完,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景行止走出来,丰神俊朗的眉目有着一些歉意,“我这就过去。”
“诺。”
第三十二章归雁山前(大修)
独落坞山之后,就是广袤无边的固原。
一连百里路都是荒草,见不到一个行人。
南国初年,这里曾经是有名的关外平原,河川灌溉,百姓安居。
但是因为南国初期的分裂,固原上面原本生活着的人,通通迁移到更北的地方,翻过了归雁山,跋涉过冰原,继续以北的区域,重新建立了一个国家,如今有了两百余年,有了不同于南国的秩序。
那就是时常进犯南国,似乎与南国天生就是仇敌的大禾。
这么多年过去,几乎已经没有人记得,大禾人也曾经是南国的一部分。
萧元驾着马,与景行止并驰在固原上,只是一片荒原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头顶是星空,脚下是灰色的土地,哒哒的马蹄声,那种有着频率而又低浅的呼吸,好像一切都简单起来。
“父皇谋杀了他的第一任太子妃许氏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借着巡视北地的名头,跑到固原上来找母后。”萧元开了话闸,“母后那时不喜欢父皇,她喜欢在固原上牧马,所以很想嫁给萧家军里面的马夫。母后说那个马夫是个很普通的人,可是对他的马却很好。母后说,如果她没有嫁给父皇,那么我就只是一个马夫的女儿。可是,那个马夫就死在这遍固原上,被他自己养的马踏得连骨头渣子都寻不见。”
少女三言两语描绘了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其中的措辞简单,但是透出来的那种意味深长。谁能会联想,光武帝可以为了娶到光武萧皇后,而先谋杀了自己的妻子,那么又怎么会在乎一个马夫呢?
“所以,最终母后嫁给了父皇。同年,皇祖父下令去松原狩猎,父皇那时有一个偷偷养在庄子里的爱妾被母后发现了,母后接了她去松原,就在路上,马受了惊,那女人被踏成了肉酱。”
萧元别眼看着景行止说:“母后说,万万不可在心中生闷气,有什么不高兴的,直接以牙还牙就是了。”
她脸上笑眯眯的,那句话里却分明有着暗示。
此时已经是日暮时分,固原上的野风势头愈来愈猛,萧元将风帽戴在头上,却毫不犹豫的加快的速度,一会是在眨眼的瞬间,景行止就立刻跟上了她。
他下意识的将目光放在萧元的身上,看到的是少女在风中鼓起的披风,飒飒的作响,随风飞散的长发,而她,永远都是这样的飘忽,他好像永远都追不上她。
在漫漫的固原上,整整三天三夜的奔驰,人的体力已经达到极限,在抵达归雁山的山脚的时候,萧元终于忍受不住,有些艰难的下了马。
毫不顾忌身份的就地坐下,而安上也确实累坏了,直接撂了蹄子,趴在萧元的身后。
萧元的倦意上来了,仰着头枕在安上的马腹上,便困倦难耐的睡下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寂静的固原上有了马蹄声。
从他们来时的方向,正奔驰而来。
一马当先的是一个大禾打扮的成年男子,肤色微黑,身量魁梧,一双眼睛好像是秃鹰一样带着攻击和野心。
紧随他的,是十余个类似手下模样的人,在看到两人两马的时候,有些惊讶。
“呵,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看见男人给女人揉脚。”
身后有一个矮瘦的手下嘲讽着笑话着,却被他们的首领瞪了一眼,有些没趣的闭了嘴。
景行止闻言,却没有觉得羞愧,但是还是重新给萧元穿上了鞋,这些人虽然大禾人,可是南国的规矩就是女子的脚不能随意露给外人看。
他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向那一行人,静静的,没有什么要攻击他们的举动,可是首领却似有所查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去惹这个人。
一行人很快的绕过景行止和萧元,纵马上了归雁山。
“殿下,为何···”
这一行人的首领,其实就是大禾的大王子舒木尔,此番带着王命出来办事。他是大禾王最年长的儿子,王后所生,早早的就被立为继承人,所以有些目中无人,但是眼界还是有的。
“刚才那个人,武功不低。”他目中闪过一丝精光,“你没有注意到他的指法,很像我在王宫内藏书中看见过的拈花指。”萧元醒来的时候,是伏在景行止的背上。
周围的景色,已经是在归雁山中了。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冷冷道:“放本宫下来。”
可是景行止却没有放手,脚下的步伐依旧快速,声音温和的说:“山路崎岖难行,我背你会快一点。”
他十分自觉地没说什么,山路不好走,你走了会脚疼之类的话,而是只说速度会快一点,不过是知道这样萧元便会拒绝而已。
果然,背上的萧元没有做声。
她的记忆中,景行止也是背过她的,是什么时候呢?
哦,她还未出嫁的时候,才十二岁。
那年去清山上找他,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