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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一个月就该大婚了,我还要多学习礼仪,小简,你若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方韵站了起来,欲要离去。
方简也跟着起来,拦住方韵,有些不满的道:“我才刚来阿姐就赶我走,算了,反正我也是奉大哥的命来给你送信的。”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放到方韵的手中,不满的呓语道:“从小就这样,你们两个最亲!我走了,阿姐你保重!”
方韵看了一眼方简,点了点头,只说:“好好当差,”便拿着信封回了蕴秀宫。
方简心中气闷,觉得自己的兄姐皆不喜欢自己,但是此时却并非为此赌气的时候,他心中存着更大的疑惑要去解惑。
一路骑马回到长公主府,当得知公主此时正好有空,便立刻去求见。
“何事这样急匆匆地?”
“属下有一事想要请教殿下。”
“何事?”她转头看向方简,手中的书卷轻轻放下。
“属下不解,殿下为何要派人监视阿姐。”
“此事,”萧元看着方简,方简也是一个前程锦绣的二郎,只是不曾上过战场,犹带着一些稚气未脱,做事沉稳有度,心性却很简单。
“方家效忠殿下已有十年,不曾逾越,还请殿下解惑。”
萧元笑了一下,抬起头来,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屋外的繁花,她心下了然,却没有慌张,方简是个很简单的人,否则便不会这样冒失的说出这番话。
“无事,只是担忧。”
方简抬起头,望着萧元,问:“殿下担忧什么?”
“毕竟是太子心仪已久的太子妃人选,只怕宫中宫外,太多眼睛忌恨了,若是在大婚之前出了什么事,当如何呢?”
方简怔了一下,有些惭愧,磕了一下头,“属下多疑了,请殿下责罚。”
“起来吧,”她看着方简,并未为难他:“自家的亲姐姐,多点心也是应该的。”
方简起身,犹豫了下,还是说:“其实阿姐并非属下的亲姐姐。”
萧元眼神一动,想起了那时容焕对她提起过的事情。
“嗯?”
“隆安年间战乱,家母带着大哥和阿姐去投奔父亲,结果路上半道被流民冲散了。家父赶到的时候,只寻到了家母和大哥,阿姐是在两年后才找回来的。父亲曾告诉过我,是为了安抚母亲的痛楚,才会···”
萧元沉思一会儿,道:“陛下知道吗?”
“诺。”
萧元垂下了眼,此时容焕的话她已经信了十分,其实她当时是相信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既然方韵不是方家的女儿,那么那件事情就是真的了。
她嗤的一笑,想父皇知道方韵不是方家女,那是否也知道方碍与方韵有私情呢?
第六十一章
夜色幽冥,皓月当空,长秋山的军营中将士才刚刚用完晚饭,夜间的训练就要展开,容焕却独身一人悄声折回了营房。
他住的地方和方碍只有一墙之隔,因此在回到自己的小院之后动作利落的翻进方碍的院中轻而易举,今夜是方碍亲自带兵夜巡,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
事实上找到方碍与方韵有私情的证据远非想象中的艰难,只是机会难得罢了,他不过是走近方碍的屋中,在枕下便找到了一个半旧的荷包,上绣着交颈鸳鸯,并注有韵字。
容焕笑了笑,将荷包收入袖中,正要转身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当前翻身躲入床下。
在他躲进床下的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方碍快步走进来,一阵搜寻之后,依然没有找到荷包,屋外却传来一阵喊声,夜巡的将士已经整军待发了,只等他们的主将到场。
方碍不答,踱步在屋中走了几圈,最终掩上门出去了。
容焕从床下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却在下一刻僵住了,他抬头,看着折回来的方碍,脸上露出一股笑。
“不知你要作何解释?”
这个男孩是长公主亲自命人送来的,方碍第一瞬想到的就是长公主怀疑他了。
“我有何需要解释的,倒是你,方大人,你该想想如何对长公主解释了!”
容焕说得一派坦荡,他点了点头,便越过方碍走出房间。
这一夜,容焕坐在屋中,看着门外重重守卫,没有什么睡意。长秋山上的征天军团虽是属于长公主的征天军团,可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如今该想着如何把消息传给长安的殿下。
容焕起身,走出房间,夜色正浓,没有夜巡任务的将士都在酣睡中,他知道征天军团中有长公主留下的暗兵,专为传达不被禀报的事,他们自有一套传递消息的办法。
可他算好了一切,唯独没有想到方碍这一次并没有带兵夜巡,而是临时换了心腹,暗中潜伏下来。在容焕的计划里,这个荷包会成为证据,送回长安城,他想为萧元做一些事情,即使微不足道,却是他用心去做的。
走过士兵的营房,他突然看见静候在前路的骏马身边的方碍,他正一派悠闲的抱着剑,似乎已经等了容焕许久。
一前一后一马,走过寂静山路,远处不知哪一个营房,突然响起一阵悲伧的胡笳声,如此的寥落,压在人的心尖胸口,飘荡在长秋山的树颠。
容焕抽出了腰间的剑,目光淡然的看着前方的方碍。
长秋山的深处,空寂无人。
幽深的密林之下,无人看得见他们凌厉狠辣的招式,仿佛一场无声的皮影戏,冷岑岑的,杀意盎然。
两方身影不知是第几次交错,血腥的味道蔓延在这片森林里,容焕胸口剧烈的喘息着,说起来,他是第一次与人这样僵持的战斗。
两个人的体力都达到了极限,两个人的力量似乎都相当,可是对于方碍来说,这是莫大的耻辱,以容焕的年纪,却与自己对峙着,无疑是对方碍巨大的讽刺。
容焕的剑刺进了方碍的手臂,然而他自己的代价也惨烈,一条血淋淋的伤口从眉狰狞的拉到耳后,原本俊美的男孩在这一瞬有了一种残缺。
容焕抹了抹流进眼睛里的血水,竭力的忘记身体的疼痛,他知道,今夜要么是方碍倒下,要么是他。
在这样渺无人烟的深山里,如果自己死在这里,恐怕殿下永远都不会找到他吧?他咬着牙,转身,将手中的剑再一次紧紧握住,身后的方碍同样也在做着艰难的动作。
然而到底还有年龄和历练上的差距,这一次,方碍的剑更快的刺了过来,直指着容焕的胸口,不偏不移。
剑破空而来的风声,让容焕迎上一股寒意,尽管对方伤得比他重,但是无论是余气还是力量,都远远强过他。
不过,他还有一个活命的机会?
抢到方碍身后的那一匹马,他错身避开方碍的剑,在身势完全避让开之后,轻声哼笑,他整个人如疾驰的苍鹰一般,扑向那匹吃着嫩草的战马。
马儿受惊,一双清亮的大眼望着扑过来的容焕,来不及避让,却被容焕伸手抱住脖子,少年身法灵活的翻身上马,一勒缰绳,马儿便向着密林深处奔驰。
方碍皱起了眉头,杵着剑单膝跪在草丛之上,不死心的瞪着容焕消失的方向。
方才那一剑,用尽了他的全力,按理说应该已经刺穿了容焕的身体,可是容焕消失在密林中的身影让他又不能确定。
他沉默许久,撑着剑起身,山风从他手臂上破碎的衣衫缝隙里穿出,冷岑岑的,疼得他说不出一句话。
远处低沉悲伧的胡笳声又起,天边的鱼肚白已出,方碍朝容焕消失的方向凝视一眼,拖着伤体回到军中。
军中将士发现容焕失踪,是在第二日的清晨,早间早训,将官等了许久,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容焕。
在军营四周搜寻了小半日,依旧不见踪影,众人这才察觉到事态的严重,将此事禀报给长秋山军营的上级,方碍。
“此人是长公主亲自交待下来的,”方碍一只手轻轻随意的摸摸了受伤的手臂,坐在房中,“既然失踪了,那就让弟兄们去仔细搜寻吧。”
下属得了令,正准备出去召集人马,却听见方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只是搜寻的结果,你以为会如何?”
下属一怔,转身看着方碍,却见他双眼冰冷,道:“你们已经浪费人马在军营四周找了大半日了,你们即便找到他,又能保证他还活着?”
下属无法回答,因为在方碍阴鸷的双眼中他已经默契的领会了他的意思。
只是,容焕是长公主的人,怎么···怎么会得罪了方大人?
这个少年郎虽然年少气盛,但是天性聪慧不凡,在军营中很得老兵的赞赏,平日里也不曾见过差错。
方碍低头咳嗽,声音低而冷。虽然他现在占据着优势,可以借由搜寻容焕,然后抢先一步找到他,解决掉他,可是经此一事之后,后患无穷。
长公主的人死在这里,即便理由正当,他也会受到责罚,再这样下去,只怕会酿成大患。他不再多言,站起身按住身上的佩剑。
“走吧,我随你们一起去找。”
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长公主的人又如何,这里是长秋山,即便长公主知道消息,那至少也是半个月以后了。
在这段时间里,他有的时间是安排好后路。
眼前是迷糊不清的一团黑影。
自从夺马而逃之后,他紧紧抓着缰绳,眼前就只余下了一种颜色。
他不知道自己在长秋山的深处颠簸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是随着马蹄的脚步,一路模糊不清的去了。胯下的马儿不是打个喷嚏,他觉得身体越来越冷。
随着那贯穿他腹部的一剑流逝的热血,他身体的温度一点点的消失,在风中奔驰过后,整个人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
在那模糊不清的一团中,恍惚的,有一个丹红色的人影走过来,牵住奔驰的马。
“焕儿,你怎么了?”
那团黑影中,萧元的容颜清晰而明艳动人,那张美艳得勾人心魂的脸让容焕不由自主的松开缰绳,去触摸,然而因为他的这个动作,撕扯着腹部的肌肉,腹部的伤口被拉扯开,剧烈的疼痛让他找回了原本快要消散的意识。眼前的丽色女子消失不见,悲伧的胡笳声却愈发的清楚,光与影都在他眼里流转。
殿下?殿下在长安···他还要活下去,为了殿下。
马儿又往前走了几步,他终于支撑不住,生生的从马背上摔在地上,马儿一阵长鸣。它低下头来咬他的衣领,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间。
容焕开始想念在长公主府前的那一个薄如蝉翼的吻,真想,真想在吻一次,深一点,久一点,他喃喃自语着那个名字,在草丛中失去了知觉。
在更远一点的山中,胡笳声停住了,草丛中依稀传来了悉索声。
那,是有什么动物还是人?在草丛中缓缓而来的声音。
天际微白,然而草丛里的悉索声却越来越大,马儿觉得不安,远远跑开。悉索声终于停住了,一个穿着绿色薄纱裙的女子从中走出。
她光着双脚,双脚之间系着树藤做的脚镣,因此在行走中发出巨大的悉索声。她走到容焕的跟前,垂下头看了他一眼,退开,这时借着稀薄的光影,才可以窥见她的容颜,让人觉得奇异的是,她与萧元生着同样的皮相。
唯一不同的是,她不如萧元的艳色,很平淡,似乎没有表情的一张脸,看上去阴测测的,像是将萧元的皮直接扒到了她的脸上,面无表情,便是如此。
“阿止,”那个女子开了口,声音平和而无波,双眼看着容焕如同再看一件物品,“又欠我一条命了。”
听到说话的声音,容焕抬起眼睛,好像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觉得满足而喜悦,唇上露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