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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是想要你陪着!”
景行止似未闻,独自走出了房间。
“你待谁都那样的好,为什么不肯再对我好一些?”
躺在床上的孟光长公主容色萎顿,眉宇之间是吹不散的愁怨,目光迟迟望着景行止的背影,许久,才别开眼,看着床顶,似乎有所领悟,有所感慨。
时间滑到建武十九年,孟光长公主坐在竹屋前的竹椅上,静静的读着一卷书,那是皇宫里面的密书,孟光长公主出嫁的时候不经意带出来的。
那是由光武帝做太子时养着的一群幕僚所编写的,记载着南国两百年以来的大小战役,大到南国的开国之战,小道一次几乎连南国子民都不知道的叛乱。
其间记载的,十分的真实,远远比史官所载的可靠。
起初成婚的时候,景行止除了参禅诵经,偶尔被孟光长公主缠得不耐了,便会与她一起坐在竹屋外说几句。
这个时候通常是孟光长公主在说话,景行止静静听着,面上带着温和的笑,似是在倾听,又似是莫不在意。
后来孟光长公主也领会到景行止天人合一,完全不为所动的境界,只是静静的坐在景行止的身旁,读着她从遥远的长安千里迢迢带来的书卷。
那时,偶尔,景行止会随她看看她的那些外间不为流传的古籍,孟光长公主此时手中的那卷书,便是景行止最不喜欢的。
他在十分偶然的情况下,读到了那本书,对书中直言不讳的草菅人命大为厌恶,自那时,孟光长公主就记在心头,将这书束之高阁。
今日不知怎么的被轻盈取出来,她坐在屋前,静静研读,从她打开书卷的那一刻,整整四年,长安里的喧嚣浮华此刻扑面而来。
她撇过眼,漫不经心的看向正核目的清润温和男子,觉得他比长安还要遥远,像是天穹上灿烂的星子,十分好看,十分遥远。
南国有山千百座,便有千百座寺庙。
南国子民信奉佛寺几乎已经到一种病态的虔诚,萧元在马车的一个巨大的摇晃中惊醒,目光看到跪坐在一侧的轻盈,整个人才回到现实中。
现在是光武十五年,她是萧元,不是那个爱得已经病态的孟光长公主。
萧元掩唇轻轻咳嗽了一声,轻盈立刻抬起了眉眼,温声道:“殿下,您可饿了?奴婢备下了杏仁露。”
萧元点头,手背抚开车帘,入目所见的都是青翠浓绿的颜色,山中的飞鸟唧唧喳喳的吵闹着,萧元想到了自己在树上做一朵婆罗花的日子。
“这座山,我很喜欢。”
“诺。”
很突兀的,轻盈应道。
萧元看着轻盈的脸,有些奇怪的问:“你这是何意?”
轻盈被萧元问得愣愣,有些紧张,怯怯的答道:“以往殿下若说喜欢什么,待回了宫,陛下都会赐予殿下。所以,奴婢才会···”
“你是说父皇会把这座山赐给本宫?”
“只要殿下喜欢。”
萧元蹙起了好看的眉头,手支着下巴。
她清楚的知道光武帝十分宠爱自己,但是没有料到着宠爱居然这样重,倒不像是一般的疼爱独女,似是一种愧疚,或者是一种变相的补偿。
“不必了。”
“诺。”
孟光长公主的汤沐邑在金陵一带,那是整个南国最富饶繁华的地方,堪称鱼米之乡,每年上贡的东西从来都是吃不完用不完的,再多封地,倒是有些过了。
“殿下,到了。”
轻盈先下车,接过侍女递来的凳子,摆好,伸出手将萧元扶下来。
崇山上的古刹有些小名气,佛寺年代久远,墙壁已经开始脱落,露出斑驳的黑色石头,有些落魄。但实际上香火旺盛,越往里,越是大气恢弘。
萧元方一下车,便有小沙弥上前来迎接,避开前来进香的善男信女,直接将她领到了寺院深处。
萧元在这间开满金色桂花的小院中再次见到了景行止。
他端坐在桂花树下的蒲团上,指尖拈着一粒棋子,面容温和舒朗,像是春日的一朵花,飘扬在和煦的暖风中,自由自在的,美丽安详。
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位白色长须的老和尚,应该便是轻盈说过的方广高僧,慈眉善目的,一双眼睛明亮剔透。
景行止的眼锋在发现萧元的时候,先是怔了怔,旋即唇间露出一抹笑意,掺杂了几分亲近与熟稔。
萧元上前,却似没有看见他,径直的对方广和尚说:“信女萧元,特地来请师傅解梦。”
她打断了棋局,但是方广却没有不悦,眉眼慈善的看着萧元,那双眼睛似乎将时间的万物的看了个透彻,所有的污垢阴暗都无处隐藏。
“阿弥陀佛。”
老和尚念了一句佛号,轻轻抚了抚胡须,笑道:“优昙婆罗树华,事所难值,贫僧得幸,与施主一见莫如是。”
萧元被他一语道破天机,心中原本的散漫可有可无的心态顿时收敛,郑重其事的看着方广和尚。
“萧元近日,屡被梦魇所困,还请师傅指点。”
身侧的景行止微微顿了顿,目光灼灼的看着萧元,似乎要将她看出个洞。
“饮光,时辰不早了,你也该下山了。”
景行止闻言,眉头微不可见的皱起,旋即点头,起身告辞。
“施主,你在婆罗树上感我佛缘,便可知佛门有轮回之说?”
“自是知道的。”
“那施主所困的,便解开了。”
萧元一怔,有些茫然。
“施主本是树上的一朵婆罗花,机缘之下成为了公主,心中想必困惑不安。”
“我正是想问,她去哪里了?”
“她,”方广笑着,指着萧元,“不就在这里吗?”
“可我,”萧元蹙着眉,“我是一朵花,不是公主。”
“这一世是一朵花,焉知哪一世不是个公主,轮回往返,生生不息。”
萧元在那一瞬间,似乎顿悟了,她明白了方广口中的话,她便是孟光长公主。
在她被大梵天王摘下献给佛以后,那漫漫岁月,她便是如常人一般,不断的轮回,她便是孟光长公主。
她一病醒来之后,突然记起了自己曾经是一朵花,而非是孟光长公主。
“那为什么会做梦?”
“小施主,那都是曾经一一经历过的,你自然会记得。”
经历过的?
萧元满眼都是震惊,自己明明没有如梦境那样嫁给景行止,又怎么会经历过呢?
“小施主,你梦中所见,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只是有人不满意结局,又重新造了个开始,求一段机缘。”
萧元又开始迷惑起来了,难不成···
“小施主聪慧,你上一世是孟光公主,这一世依旧还是孟光公主。”
这怎么可能?
萧元满心都是惊骇,从小院中走出来时,眼中的飘忽神色依旧不定,轻盈上前来扶着她,低声问道:“殿下,高僧怎么说?”
萧元摇头,她想起方广和尚最后说的那句话,“施主,佛家讲究缘分,施主的缘分在长安。”
长安,她出来的已经很久了,应当回去了。
“本宫想回长安。”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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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两世感激
殿下这样恍惚的神色令轻盈大为紧张,回程的马车车夫驾车驾的格外的胆战心惊,就怕马车一个晃动,惊动了郁郁不乐的孟光长公主。
这时回长安,势必要在路上歇一晚了,轻盈本打算缓到明日一早启程,让萧元在山寺里歇上一夜,无奈萧元执意要立刻动身会去。
马车只走了三个时辰,天便黑尽了。
空旷寂静的官道上,只有孟光长公主马车的轱辘有序的转动身,萧元躺在马车里,睁着眼睛却怎也睡不着觉。
倏地,马车停住了。
一阵喧嚣从前方传来,似是有刀剑相击的声音,间或有人的呼喊或是强烈的喘息声,萧元坐下了身子。
“殿下,是寿王世子一行。”
马车外有人禀报道。
寿王世子是谁?
萧元不知道,轻盈懂事伶俐的解释一番,萧元才弄清关系。
那并非是姜氏皇族的亲王,而是开国传下来的铁帽子王爷,封地在西,寿王。
世子叫做梁双泓,曾经或者说至今爱慕着孟光长公主。
曾直言不讳的向年仅十三岁的孟光长公主自表真心,还曾经上书过皇帝,要求尚公主殿下,也曾经三番五次的被孟光长公主或者是光武帝拒绝,但是难得的是坚持不懈,屡败屡战。
萧元在轻盈的讲述中笑了,询问车窗前候立的禁军,“他怎么了?”
怎么了?
梁双泓那倒霉孩子在这京城的范围内居然遇上了山贼,其实也怪不得山贼要抢他,这人从封地来,手上带着的私兵着实不多,但是马车却足足有好几辆,都是要用来讨孟光长公主欢心的东西。
这世子每年都会这样闹上一番,遇上喜欢的,孟光长公主也会毫不做作的手下,但是别的什么,便全然丢开,提也不提。
“去救他吧,总归是本宫的东西。”落入山贼的手里可就不划算了,也当是日行一善吧。
禁军领命,便上前去助阵,那是光武帝的征天军团中选拔出来的,精悍得力,虽然惯着禁军的名头,却全都不是禁军可以比拟的。
这次出来的,随行的禁军统领叫做方简,他的兄长便是萧元手中那支五万征天军团的大统领方碍。
兄弟二人一人领军在山中训练,一人留在了萧元身边就近侍奉,光武帝的用心可谓良苦。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骤然安静下来,只听见整齐的脚步声。
“臣见过孟光长公主,愿殿下长安千秋。”
这句长安千秋源自长安城里的两座主要宫殿,帝后所居的长安宫,以及太后太妃居住的千秋宫。
南国人,素来这般请安,旨在南国长安,南国国祚千秋万代。
外间的一众侍女拉起绛红色门帘,萧元轻轻抬起眉眼。
马车前有无数的侍女,容色温软秀丽,石榴色的裙摆在清凉夜风中飘摇,素白如雪绡的手持着一盏盏橙黄色的精致宫灯,轻轻折下腰,温柔旖旎。
而这样迤逦的景致外围,则是器宇轩昂的少年郎,他们身穿着南国最高等的盔甲,面色肃穆庄严,坚强有力的长臂中握着腰间的佩剑,随时随刻都可以为马车中的少女赴汤蹈火。
梁双泓跪在最中间,正对着马车上的萧元,显得有些狼狈,锦质华服上面是血污泥污,甚至衣摆一角被刀剑划破。
萧元抿着樱色薄唇,难得的轻松笑了,“世子请起吧,怎这般狼狈?”
她知道梁双泓此时一定觉得大失颜面,却故意挑人伤疤,不可不谓坏心眼。然梁双泓涨红了面颊,有些羞赧,又有些欢喜的说:“是臣庸碌,不过万幸,没有损坏进献给殿下的礼物。”
萧元此时一愣,原先要戏弄他的话却不好说出口了。
倒有些感叹这人的心意难得,不知是真的痴爱孟光长公主怎么的,这般的死心眼。
她玉手指着洁白如羊脂的下巴,声音十分友好的道:“世子可受伤了?”
梁双泓从未被孟光长公主这样温柔的对待,还带着伤口的脸上止不住的傻笑,看的萧元直皱眉,真是个傻气的人。
“只是小伤,谢殿下垂询。”
他回答的声音高亢激动,引得一众侍女眼中都是笑意,却又不敢真正笑出声,孟光长公主是极为严厉的人,在她身边侍奉的侍女都知道分寸,不敢逾越半步,即便是长公主身边自幼服侍的轻盈侍女长,那也是每日端着脑袋在做事。 梁双泓一共带了五辆马车来长安,在山贼作乱的时候,有一辆马车被毁坏,正是他自己所坐的那一驾车,而他千里迢迢要带给孟光长公主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