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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聪明,还需要我来解释?”萧元斜眼看了他一下,意味深长的一笑,对姜阳伸出手,道:“你是母亲的孩子,母亲希望你能够平安长大,你能答应母亲吗?”
“诺。”
姜阳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她,点了小脑袋,犹豫了下,问:“母亲和孩儿一起去吗?”
“不,我不能···”萧元的眼神微微一变,笑容有些冷,“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
“我可以把姜阳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可是,我不会离开你。”
萧元闪电般看了景行止一眼,却没有拒绝,点了一点头,将姜阳的事情安置好,她便要放开手去做别的事了。
在无形之中,她已经慢了许多步,现在便要追上他们的脚步了。
“轻盈,将负责先皇病情的一干人等全数圈禁起来,朝中的大臣,也先透个风声,本宫倒要看看,这究竟是谁的南国。”
连夜,景行止便设法将姜阳送出了长安城。
同一夜,皇城长庆宫内。
方韵看着手中的密折,忍不住发出笑声,眼中流光溢彩,野心与贪婪毫不掩饰,一旁的姜赞也许是已经见惯了自己母后的这种表情,也没有什么不适,只是一边用晚膳,一边象征性的问:“母后,您为何如此高兴?”
方韵闻言转头看向姜赞,“赞儿,天助我们母子,你舅舅的仇,终于能报了。我们方家苟且偷安,仰人鼻息这么多年,就要一雪前耻了。”
姜赞的年纪虽然不大,可是早就耳濡目染知道了母后的心思,只是他原本对孟光长公主这个姑母没有多少接触,今日她又送了自己一块美玉,此时,便有些犹犹豫豫的,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又想到长公主交代过,不能告诉别人,便闭口不言。
方韵抚着自己垂落在肩上的青丝,胸有成竹的吩咐道:“碧同,你把这封信交给本宫的父亲,务必不要让别人发现了。”
看着方皇后幽沉的神色,碧同点了点头,便拿着信走了出去。
只是方皇后不知道,她用了五年的老人,其实最开始也是孟光长公主送给她的,此时接了信,便立刻先将信中的内容想法弄了出来,送到了孟光长公主手中,再重新换了信封,漆上方韵独用的私戳,这才让底下的人悄悄送了出去。
“今日你在宫中遇到了长公主?”忽然想起这件事,方韵又问道:“她与你都说了些什么?”
想到长公主交待的不能说的事情以及自己为了一个锦囊把姜耀弄哭,姜赞眉间露出一点老成的笑意,说:“没有说什么,她问我在那里做什么,我还未回答,她就走开了。”
方韵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自以为太子身边伺候的都是她安排的老人,便觉得没有什么可以担忧的,站起身对姜赞身边的伺候的宫人嘱咐了几句,便走开了。
接下来的几日,日子便不再清闲,在长久的寂静无声之后,山雨终于来了。
先由一个朝中地位低下的言官上奏参大司马在北地拖延战机,延误战局,后被姜永夜按下不发。
第二日,又有几名官员联名上书,参大司马率领南国最为精锐的五千名征天军骤然音讯不明,可有通敌之嫌。
讲到最后,甚至有人质疑容焕叛国。
随着容焕失踪的时间越来越久,朝堂上要求惩处的人也越来越多,原本属于长公主这一派的老臣,也为着南国的安危而开始转向讨伐容焕。
百官之首的丞相沈安道出了一件惊天骇闻,曰容焕实际上乃是叛国罪臣杭桥之孙。
这个消息无异于是一块巨石,将原本就躁动不安的湖水激起了千层浪花。
早朝的时候,由丞相领头,朝堂之上满是要求惩处大司马的声音,姜永夜坐在皇座之上,头痛的扶着额。
“诸位爱卿,你们所言若不假,那朕也···”
“孟光长公主到。”
礼官的唱喝声打断了姜永夜接下来要说的话,朝堂之上的臣子皆忘记了他,纷纷转身跪迎孟光长公主。
她步态悠然自得的仿佛在自家花园中巡视一般,慢慢的走过跪在两侧的大臣身边,朱红色的裙摆拖在玉石铺就的地上,绣着凤尾的裙摆高贵而冷冶。
她径直的走上那皇座之后垂着珠帘的座位上坐下来,那是姜永夜登基之后专门为她而设的位置,她一次都没有坐过。
“本宫不过打门口过,就听见你们在这里吵吵嚷嚷的,你们都说说,在吵什么?”
孟光长公主冷眼看着底下伏跪在地上,头颅埋得低低的,大气也不敢喘的大臣,微微一笑将目光落在百官之首的丞相身上。
沈安整个人一抖,脸几乎要贴到冰冷的地面上。
“方才不都还振振有词的吗?本宫一来便都夹着尾巴做人了,沈安!”
“臣在。”
孟光长公主抬了抬下巴,“你来说说。”
“臣惶恐!”
在一片沉寂不言中,孟光长公主伸出手,拿起放在手侧的茶杯,狠狠的从珠帘之后摔了出来。
“你惶恐?沈安,你是否觉得你这头顶的乌纱已经戴够了?”
她的语气渐渐凝重而逼人,扫视着满殿的大臣,笑问道:“你们要求惩处的大司马,此时正在为我南国浴血奋战,就是你们这群悭吝小人,使得南国就不得安。”
“可,”沈安本是忠心耿耿与长公主一派的,事件最初也是保持沉默不言的,可是容焕是杭桥之孙这件事一出来,他便不能淡然了,“大司马乃是罪臣之后,这般···”
“那也是得了光武皇帝的圣旨免罪的!”萧元声音丝毫不容置疑,道:“圣旨还搁在本宫的府中,你们若有异议,本宫这就让人取来给诸位一辨真假。”
朝阳已经越升越高,照进朝堂之中,高高在上的皇座之上,姜永夜缄默不语,反倒是幽深暗处的珠帘之后,那个掌握着一个国家的命运的女子沉着眼,静静地等着他们自圆其说。
“本宫告诫你们一句,若你们中有任何一个人,能逢战必胜,带着征天军打下若羌或者是雪域三十二国,也或者是西南哪一个部族,那本宫便把大司马之位送给你们。”
她起身从珠帘之后走出来,神色淡淡有着类似于光武帝的不怒自威之感,走到姜永夜身边的时候,步子顿了顿,有些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本宫的话已说完,皇兄继续上朝吧。”
她没有带皇冠,也没有华盖,孤身一人,无人相伴,却好似是无冕之王,待她走到殿门前,停了下来,掷下一句话:“待大司马还朝之日,你等再去城门前跪迎吧。”
阳光越来越明亮,照在崇政殿前的丹阶之上,两侧的禁卫军手持兵械,面容硬朗,萧元步态缓慢,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下最后一级丹阶,她回身看了一眼偌大的皇宫,轻盈正走过来扶她上马车,却听见素来冷傲自持的长公主突然说了一句:“自父皇驾崩,这长安皇宫日复一日的冷了,我实在不该回来,这里的种种,人声鼎沸,歌舞升平,却让我想起在影城的日子,那里纵然苦寒,却还有一个真心爱我的人。不像这儿,看上去谁都将我捧得高高的,却没有一个是真心为我。”
轻盈心中一震,以前从未见过长公主有这样的感叹,可是已经快十天了,大司马带兵去追击大禾二王子,音讯全无。
萧元却收齐了心思,转身坐上马车,看着车窗外,逐渐消失的皇宫城墙,“姜阳可已经安全送到了?”
“回禀殿下,先生说已经送到山寺中了,无人知晓。”
萧元点了点头,拉下车帘,将朱红色的宫墙挡在车厢之外,许久,轻盈才听见孟光长公主开口说话,她说:“轻盈,我们启程去大禾吧。”
始终没有容焕的消息传回来,萧元其实已经等不下去了,比起上一次,这一次明显的更加不安,她如今一闭上眼睛,想到的便是,那一句话。
殿下,我来与你告别。
第八十二章
他记得赫延就是死在这一片雪原中。
如此绝境,仿佛是创世之神单独为这块大陆留下的纯净所在,日复一日落下的白雪,没过人头的积雪,冷到令人忘记伤口的疼痛,雪原依旧是无声无息的所在。
等到胡格喘息平复的时候,簌簌而下的鹅毛大雪已经将周围战死的兵将尸骨掩埋了。
他的敌人,似乎比他更加顽强,依旧向一颗孤松一般,直立在那里,不动不移。
他自己带领的六千私兵,以及容焕带来的五千征天军的鲜血在前一刻还曾经染红这片纯白的土地,可是下一刻,又是与世无争的洁白。
师父说过,没有人可以穿越这片死亡之地,也没有人可改变这里。
他自以为自己学艺精湛,在沧澜谷中,师父收的弟子足有千人,却只他一个人文武皆成。师父的本意,并不希望他回到大禾去。
他拜师沧澜谷的时候,也曾经想过永远都不要回去,可是国破山河碎,一个王子的义务他无可推卸。
就连从小争夺到大的舒木尔与赫延也可以同手抗敌,他为什么还能坚守安逸呢?
雪还在不停的落下,落满那个男子的肩和发,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胡格小心的呼吸着,感受着冷气窜进肺叶中的疼痛之感,而对方似乎比他适应这种环境很多。
也是,沧澜谷虽然身处雪域三十二国的最深处,可是四季温暖如春,如果可以,他真想死在那里,而不是这块冷冰冰的地方。
在他尚未恢复完全的时候,对方的剑又一次以他意想不到的速度飞了过来,是的,这个年纪十六的男子,每一次都会给他超乎他预想的惊讶。
容焕的剑刺穿他的胸腔的时候,他手中隐藏许久的匕首,在容焕靠近他的那一刻,飞快而迅速的从容焕背后刺入容焕的后心。
他已经能够感觉到生命的流逝了,那些鲜血一流出他的身体,就变得冰冷,凝结成冰粒,终于结束了。
这场为期半个月的追逐,无论是容焕还是他,都已经筋疲力竭了,北疆之狼果真不同凡响。
不过,最终也要随他一起葬身雪海了。
匕首刺进后心的那一刹那,那个和容焕殊死搏杀了近百回合的二王子仰倒在雪地上,失去了最后一丝站立的气力,狠狠的在雪中砸出一个深坑。
雪花一片又一片的落下,速度之快,在容焕伸手将后背的全部没入的匕首抽出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葬在了雪地里,与他一起来的五千将士一样,无声无息的消亡了。
匕首抽出的那一刻,嫣红的热血喷洒在雪面上,他的身体抖了抖,不自觉的觉得很冷。
从雪域吹来的风,呼啸在这片土地之上,容焕觉得全身上下原本失去知觉的那些伤口一起发痛起来,他抬手想要用剑支持住自己的身体,可是脚下的并非是真实的土地,不过是松软的积雪,剑身全部没入雪中,他身体失去支撑,扑倒在雪面上。
雪花再一次落下,在他的背上慢慢积聚,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埋在这里。
冷入骨髓的雪花呛在他的喉咙深处,即使是喉部的温度也无法让雪花融化,后背开始一阵一阵的发痛,几天来的伤口也让他的神思开始涣散,再这样下去,只怕雪原上又多了一具尸骨。
但,他现在还不想死,他已经为殿下解决了南国征途上的最后一块跘脚石,他此刻好想回到长安。
他握紧拇指上的玉扳指,艰难的伸出手向某一个方向爬去,那里,大概是属于长安的方向。
风雪越来越大,几乎要将这个渺小的所在吞没在此处,他匍匐着身子,在雪中步履沉重的前行着,前路是遥遥不变的白。
似乎除了白色,再也看不进其他的颜色,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