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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是景行止的尊者。
每一次,他将它静静的捧在手中,与它一起经历清山上的日升月落,春去秋来。
他每日为它诵经,观自在菩萨之类的语句不知道念了几回,自己都记不清了。
每一读到佛家故事,迦叶尊者拈花一笑的那一段,就会感到心中万般感概。那是他的尊者啊,如今就陪在他的身边。
然而他们还是分开了,就好像每一世都必经的结局一般。
他想过无数次要将茶杯摔碎,可是总没能忍心下手,他这些年来手上沾着无数的鲜血,可这不是那些贩夫走卒,这是他的尊者,他怎么舍得伤害尊者呢?
他还记得他明明将茶杯放得好好,不知为何,就摔了下来。
明明在心里设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可是发生的这样突然,他尚未做好一丝准备。
他静了一瞬,当作是一件极为平常的是,好像就真的只是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茶杯,而不是一颗心。
随即就蹲跪在地上,慢慢的捡起茶杯的碎片,那些极为细小的,实在找不回来的捡不起来的,他便搁下不管,捡回来的,也不过沉入清山的溪水中,似乎从未存在过,从未有过这样的沉默的一世。
他将茶杯的碎片丢进溪水中的时候,说:“你这一次,可不可以不要在阴间留那么久,我虽然会一直等你,可是还是会觉得难受。”
“你走了也好,我还有下一世。”景行止似乎重复了很多次,他每说一次,心底便坚信一次,在许多漫长而无声的岁月了,都靠着这样的信念而等下去。
中间不知道又隔了多少年,多少人生,其中漫漫已经不能尽述。
——
“浮茶听书倦意晚,沉思前事,低语诉世情。琴箫一曲一声叹,醒木未拍先怅惋。孤儿遇生命独苦,不如早去,泪下喋喋。
并州富家子宮少澹生而敏慧非凡,为父母所喜爱,奉为家中至宝,以为能光耀家族。
七岁就拜入当世高人景先生门下,所学所为无偏差一毫。
然,父母骤然离世,少澹十三余岁归家,未能见上最后一眼。
父母已去,兄嫂不愿再支付离家学艺的路费,命少澹自行谋生。
国中流离兵乱,并无吏法可言,兄嫂所为,虽不近人情,但父母已去,长兄为父,长嫂为母,礼仪尊卑,长幼有序,无人能出其左右。
少澹行商,才学不得施展,沦为商贾遭世人所耻,行商路遥,南到少雪,东到瑶与祁。
行商归来,所得未敢私藏,兄嫂驱之如牛马。
少澹欲归清山,兄嫂不允。
头多虮虱,面目多尘土。
大兄言办饭,大嫂言视马。上高堂,行取殿下堂。
···”
并州的茶馆里,屏风后面的说书先生突然住语不言,隔着屏风只能隐约的看见落在屏风后面的两道人影,坐着的是说书先生的,站着的,却不知是何人的。
听书的人都在那里坐着,可谁也不知道那人是何时出现的,似乎他的影子一落在屏风山,说书先生的话就停住了。
在片刻之后,那人影便又消失了。
说书人站起身,拱了拱手,道:“诸位客官,小的今日突然家中有事···”
他还未说完一句话,屏风便被人陡然推开了,那是座下的一个捕快,闲来无事,来茶馆听听书。
“方才是何人与你说话?”
说书人眼光闪了闪,恭敬的答道:“是小人的侄儿。”
捕快却是不相信的,径直的朝里走,左右翻寻了许久,并无收获,于是浓眉紧锁着,走回说书人的身边,道:“我说李老头,你要是包藏凶手,那可是连坐的大罪啊。”
叫做李老头的说书人连连低头答应着,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恐惧和惊慌,藏在袖子里的一只手里,紧紧攥着刚刚才得来的一锭黄金。
捕快绕过屏风走了出来,便立刻有人围了上来,问:“大人,如何了,可抓到凶犯了?”
捕快面色严肃的摇头,上头只给了十天的时间,可是现在五天过去了,他却连凶手的衣角都没摸到,究竟是何人,杀了宫家夫妇?
捕快提步欲走,却又想到了一招,挥手将李老头叫过来,道:“你们茶馆里这几天都给我说这段,一直说···”
他话音一落,李老头就连连摇头,面色为难道:“大人,小的方才就说了,家中有急事,这会子这样赶回去呢,怕是?”
捕快道:“难不成你们茶馆就你一个说书先生?我并州偌大,就你一人能说?”
并州那件奇怪的灭门惨案,终于还是在十日之后告破了。
惨案是源自并州富户宫家,在一个平静的夏日,宫氏夫妇被发现自缢于房中,两人各悬于一边,面容狰狞而恐惧。
并州富户颇多,宫家之所以为人熟知,不是因为有多富庶,而是他家中的事情引得世人观叹。
宫氏老家主,生有儿子,长子默默无名,幼子却少有盛名,老家主精心培养,不惜送幼子远山学艺,岂料自己一朝老死,老妻紧随,长子继承了家产,多年积孕的不满轰然喷发,将回来奔丧的幼子扣住,驱使如奴仆。
长子与其妻一同在房中自缢,本该在此时站出来主持家中事宜的幼子少澹却不知下落,众人这才觉得古怪异常。
上头只给了十天的破案时间,因为方才在茶馆发生的事很是蹊跷,所以捕快便召集了并州城里所有的说书人,在各家茶馆里没日没夜的讲那一段书。
初时不见成效,可是连过了三日,凡是讲过那一段的说书人,全都哑了,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于是,这事闹得更大了,说是宫老家主的鬼魂显灵,在阳间作祟。
唯有一开始讲这一段的李老头平安无事,只是也不敢再出来说书了。
案子告破却没有抓到凶手,十日期限的最后一日,宫家门前停灵。
上好的檀香棺木紧紧合着棺盖,也不知是何时出现在那里的,宫府的下人早上开门前去查探,一打开棺盖,却看到自家失踪数日的小少爷就躺在里面,气息已无。
交放在胸前的双手握着一封书信,里中将前因后果尽述,言道兄嫂是他所杀,先施以蒙汗药,在悬于梁上吊死,他受兄嫂压迫,心生怨气,无人援手,故而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然而,或许是自己作孽深重,又或许在兄嫂的奴役之下,身体重病,竟也死了。
那件事情过去之后很久,并州的说书人才渐渐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也不只是为何,竟没有一个人再重拾旧业。
因为谋杀兄嫂,虽是情有可原,却也不能在祖坟山中下葬,宫家人将少澹葬在了山脚,不论外间如何议论,宫家人自始至终都不相信是小少爷杀了人。
在那之前便已经病倒在柴房,连说话都说不清楚,眼睛都睁不开的小少爷,怎么会有力气将两个牛高马大的人吊到房梁上?
里中一何譊譊,
愿欲寄尺书,
将与地下父母,
兄嫂难与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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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把不好的情绪带给你们了,六一儿童节快乐,我还可以过儿童节吧···
第四章
他许多年后,再回到这里,站在那颗生养他的的树下,看着尊者在枝头静静绽放。
花形浑圆,犹如满月,远远看去,金色的花朵似乎是卷了千堆,祥瑞而美好。
优昙花者,此言灵瑞,三千年一现。
景行止已经记不得自己等了多久了,只是约莫知道,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七千多世了。
可是他与尊者,没有一世白头到老。
他不知道树上的尊者有没有意识,唯一能做的,就是每日和她说一段佛经,讲一个故事。
他坚信,这颗婆罗树让他自己拥有着意识,那么一定也能让尊者有着自己的思维,他说着这些话,做的这些事,尊者一定可以知道。
也许,一切就如他所想。
尊者在树上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就看见了他。
尊者觉得这个男子绝世独立,青白无俗艳,可是,可是,他每日与自己诵经,似乎生活中除了佛经大义,别的都不重要。
尊者想,他是否没有看到自己,是否心中万物皆是一体。尊者想,我只是一朵花啊,而他却是佛。
尊者拼命的吸取灵气,然而,却不曾想过,很多年以前,在这棵树上,同样的位置,有一朵和尊者一模一样的婆罗花,也是这样的满心爱意,满心苦恼。
尊者听景行止讲了许多许多的佛经奥义,只有一句,放在了心里,“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当行至趣,苦乐之地,身自当之,无有代者。”
尊者拼命的吸取天地的灵气,拼命的努力绽放,只为能修成实体。
只是,有一日,他伸手将她摘下,她的生命也在那一刻戛然而止了。
她到阴间,轮回的时候,求了地藏王菩萨,说:“下一世,想做一个很美的女子,希望可以不要忘记,自己这一世,是那样的爱他。”
于是,下一世,她出生在异域的名家,成为那个家族中有史以来,最美丽的姑娘。
她从十岁开始,家中上门求亲的人就络绎不绝,父母问她可有喜欢的人,她便总是点头,指着东南的方向,说,她要嫁的人在那里。
她十五岁的时候,父母终于点头,命令兄长带她去中原寻找那个时时出现在梦中的意中人。
从花山到渔阳的路上,在短暂歇脚的酒肆中,她坐在马车上,忽然望见有人骑马飞驰而过,那梦中的容颜与记忆中的容颜重叠,朝思暮想,可望而不可得。
她顾不得异域的风俗,从马车中跑出来,除去呛鼻的扬尘,西北而去的身影,不见踪迹。
她不知为何,觉得自己是那样喜欢他,觉得心口发疼,疼得难受。去打点干粮的兄长此时回来了,看见她只身孤影站在官道的中央,当即就放下手中的东西,“阿妹,你怎么出来了?”
她怔了怔,抬头去看兄长,这才发现自己满眼都是泪水。
“我方才见到他了,他往我们来的方向去了。”
兄长闻言,便立刻带她原路返回,可是路上,她便不行了。
病情来势汹汹,兄长沿途带着她几番求医,却都说是心疾,非药石之力能救。
可是她却不肯兄长放慢速度,一定要追上那飞驰而去的人,从小到大,她说什么,兄长从来不敢违背,这一次,还是一样的咬着牙答应了。
洛书客栈。
这是这条路上的必经点,如果那人一直沿着这条路去了,那么一定回到这里,他决定停车去客栈里打听一下。
撩起车帘,唤了一声阿妹,却没有听见阿妹的回答。
他的手抖了抖,上前去。
洛书客栈的门被人砰地一声撞开,里面的旅客都很吃惊,纷纷转身询看过来。
那是一个异族的男子,深邃的眉眼中蕴藏着巨大的痛苦,满身风尘,似乎是饱受了旅途的苦难,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娇小的女子,那个人似乎身体已经发僵了,一头青丝四散开来,拖到地上,无人怜惜。
“医师!我要医师!”
这里是雪域和中原的交界点,所以男子虽然满口异族话,客栈的老板还是听懂了。
“我们这里没有医师。”
他说玩这一句话,那人好像五岳倾倒一般,整个身体颤抖战栗着,似乎要轰然无力的跪下。
忽然,一双修长的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让我试试吧。”
男子的声音,是同样的异族语,可是面相却是中原人,他犹豫了一下,便立刻挥开桌上的碗筷,将妹妹放在桌上。
旁边的旅客都是好奇的盯着他们看,他将妹妹轻轻放下,小心翼翼的拨开她脸上的青丝,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