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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星问她,叫不叫上卫昔晽。
卫昔昭轻轻摇头。今日她只想寻得一日清静,没有卫府的人,让她可以暂时抛下府中一切。
清风寺建在山脚下,环境清幽,绿树环绕,寺中修缮得古朴而不失大气。
在佛前上一炷香,跪在蒲团上,闭上眼睛,闻着寺里独有的香火气,感受着寺中与尘世隔绝开来的超然氛围,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不知神佛知不知晓,自己的满腹疑惑能不能够找到答案,不知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睁开眼来,抬眼凝视佛像。佛像的笑,似能看穿一切,似已存在千年。也许神佛什么都知晓,也许世间人都只是他们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命运早已注定。
不,所谓命运,是可以更改的,之于她,也必须要改变。
新生,便该有新天新地,新的人新的事,等自己经历。
不要迷茫,不要不知所措,只要活着,坚定地去走每一步。
所谓命运,该是种下什么因,得到相应的果。
也许,自己应该暂时放下母亲带来的疑惑,应该努力经营如今所得到的一切。
不然,就会前功尽弃。
走出寺庙的时候,卫昔昭已经平静下来。
远远地看到在黑色骏马上端坐的季青城,卫昔昭第一反应是想跑,想退回到寺里去,心情自然又乱成了一团麻。
季青城指了指卫昔昭,吩咐了小九一声。
小九策马到卫昔昭近前,下马来,笑道:“侯爷请大小姐过去说句话。”
卫昔昭看到有百余名侍卫等在大路旁,问道:“你们是要去办公事么?”
“正是。”小九道,“要去龙城城外办点事,过些日子才能回来。侯爷原本是想去玲珑阁说一声,听说您来了这里,就绕道过来一见。”
卫昔昭硬着头皮到了季青城近前。
季青城已经下了马,见她从头到脚都写着不情愿,戏谑问道:“隔了一夜而已,怕我了?”
卫昔昭很诚实地点头承认,随后,莫名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她后退,还是想躲他,想躲得远远的。
“昨夜我醉了。”季青城说道。
的确是醉了,醉得还不轻,醉得像个街头的无赖。卫昔昭一味腹诽着。
季青城又道:“我庆幸醉了。”
什么意思?推脱责任么?那倒也行。反正是见不得光的事,她又惹不起他……其实心里很懊恼,想让他为轻佻的言行付出代价,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季青城忽然话锋一转:“等卫大人回府,我就提亲。”
“啊?”卫昔昭终于不能保持沉默了,抬眼,惊讶地看着他。他神色特别平静,目光笃定,不难看出,是打定主意了。
“原来还会说话。”季青城逸出笑容来,“还以为你变成了小哑巴。”
卫昔昭却是打死也笑不出来,又拿不准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了。不论真话假话,都不算好话就是了。
季青城看着苦着小脸儿的她,语声转柔:“我这一去,要过段日子才能回来。若是出了差错,今日的话,你就权当没听过。每年记得给我烧些纸钱即可。”
意味着他此去很是凶险。会不会出现初遇那夜的险境?卫昔昭接了一句:“那、那你,行事小心。”一句话被她说得磕磕绊绊。
“你在府中亦是。”季青城故意逗她,“你是盼着我无恙而回,还是一去不复返?”
卫昔昭拒绝回答,因为知道他问得不安好心。把这种事当做玩笑来开,多可恨!
“昔昭。”第一次,他唤她的名字。
卫昔昭看向他。
“我想娶你为妻。”
卫昔昭哭的心都有了。能不能别这么说话了?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
“你不愿意?”
“现在说这些事,之于我,还太早。”
“我等着你,等你长大。”季青城道,“只说这一次,以后不再提了,省得你不自在。”
你哪里来的时间等谁?迟早要回京城的。她在心里说着。
季青城无意中给出她答案:“卫大人若无异议,我回京之后,先将你我的事定下来。”
“侯爷先去办公事要紧,这些事,以后再说。”卫昔昭是觉得现在不是自己能给出他态度的时候。
“先说出来给你听,我不在府中的日子,你好好思量一番。”季青城的用意在此。
“我会的。”卫昔昭侧身站到一旁,“侯爷该动身了吧?”
上马之前,季青城趋近她,在她耳边低语一句:“等我。”
卫昔昭强忍着没有挪动步子。
季青城笑了一下,飞身上马,招呼小九,顷刻间,已策马而去。
不知他到底是去办什么要紧的事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非常凶险。卫昔昭看着他在马上的身姿,只觉从头到脚都是锐气,似是变了个人一般。
不管怎么样,都希望他好好的,平安回来。
卫昔昭启程回府的时候,二姨娘正坐在卫昔昀房里,一面做绣活一面说着话,说到许乐芊,语声转低:“表小姐闹了一场,虽然丢脸,倒也如愿了——谁也不敢再提把她送回许府了。”
“是啊,”卫昔昀没掩饰嘲讽的语气,“总觉得我以往就够不稳重不懂事了,没想到,还有不如我的。”
“还不都是昨夜赏荷宴上,她看着侯爷对大小姐很不一般,这才想不开的。”二姨娘摇了摇头,“换了谁,若是对侯爷有意,经过昨日的事,都会难过不已的。”
卫昔昀不由紧张起来,“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侯爷有所流露——他、他对大小姐有意?”
“还用刻意流露什么么?”二姨娘笑着叹惋,“看一个人对谁有没有情意,不用看别的,只看那一双眼睛就够了。”
“你的意思是……”卫昔昀在床上躺不住了,慢慢地坐了起来。
“有什么法子呢?”二姨娘很同情她的样子,“你们姐妹几个,论样貌,都不差。可大小姐是嫡女啊,又是长女。这出身就已经能让旁人高看一眼了,她只要在这府里,有什么好事还能轮到别人么?”
这话熟悉得很,卫昔昀从小到大都是听着大姨娘这么说着过来的。而她对这几句话,这些年早已深深体会过无数次了。
“只是可惜了侯爷,怕是不知道她有多深多毒的心计。她那伶牙俐齿的,什么事一说,就全变成了别人的错……唉!”二姨娘看着卫昔昀,“我只是替你不值啊——哪一点都不比大小姐差,可日后的姻缘,怕是由不得你自己了。不像大小姐,有个挑选的余地。”
“可我连门都出不得,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卫昔昀气恼地躺下身去,“我能留下一条命,就已经烧高香了,哪里还有为自己争什么的余地。”
“四小姐只有十一岁,我现下其实真不用急什么。只是有一样,我还是明白的——如今的你,不就是日后的四小姐么?有时想起来,是真担心啊。”二姨娘坐到床边,期许地看向卫昔昀,“你虽然出不得门,可你若想做什么,准备什么,我还是可以帮衬一二的。”
卫昔昀一双眸子转来转去,仔细思量着自己还能有什么法子对付卫昔昭。
“上次你想让莫公子提亲的事,我也听说了。说白了,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二姨娘步步引导着,“若是那王家公子在府里,我是无论如何也要成事的——管她大小姐愿不愿意,先把生米做成熟饭再说!仗着老爷宠着,自然瞧不上出身不高的人,可她若是性子轻浮、做了什么给卫家抹黑的事,谁还会管她愿不愿意!就连老爷,到时候就算再宠着,也只能忍痛割爱。甚至,老爷不在府中的这段日子,她做下了什么丢脸的大事,夫人少不得要主持大局,将她嫁出门去。”
卫昔昀双眼立刻有了神采。
二姨娘心中一喜,又道:“唉,若是莫公子是那王公子就好了,我也能不时过去劝劝他,要他不要干等在那里,平日多和大小姐说说话,谈论谈论诗词歌赋,想做什么事,不也就容易了么?”
“二姨娘,既然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你可愿意帮我?”卫昔昀坐起来,握了二姨娘的手,“你说得对,我想做点什么事,来日不被禁足了也不方便,这眼前眼后的,盯着我的人太多,可你不一样,你能帮我啊。”
二姨娘连连点头:“二小姐有什么话,尽管说。”
…
二姨娘离开卫昔昀的房里,走出正房的时候,茗烟就和许氏说了此事:“和昨日一样,又坐了大半晌,也不知嘀嘀咕咕地商议着算计谁呢。”
“这还用问么?”许氏的笑,显得很舒心,“由着她们。她们真有本事,把卫昔昭除掉,再好不过;反过头来被卫昔昭除掉的话,之于我也是好事。怎么都不吃亏的事,我们只管静观其变就是了。”
作为她,如今的情形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
卫昔昭回到府里,刚坐下,阿海过来了,送来了一本诗集。
“这是——”卫昔昭命沉星接下。
“大小姐慢慢地看,是世子刻意让小人送过来的。”阿海又说起裴孤鸿的去向,“侯爷去了别处公干,交代了一堆的事情要世子、巡抚联手去办。世子一两个月之内怕是都无暇请您去看新奇的物件儿了。”
“是么?”卫昔昭脸色平静,心里却是连声称好,总算能清静一段日子了。
等阿海走后,沉星随意翻了翻书页,呀的一声:“小姐,您看。”
卫昔昭把书接到手里,看到夹在里面的干花。裴孤鸿的这点心思——难为他了。她凝视半晌,将书合上,叹息一声。这种事,以往不觉得怎样,现在却不能不多动动脑子好好思量了。再不能因为这些事情而自找麻烦了。
接下来的日子,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府里这些人,也都相安无事,似乎先前的种种怨怼都随着夏日的来临而消失了。
当然,在玲珑阁的人看来,这些都只是表面上的平静。
二姨娘借着帮卫昔昀借书、还书去了莫兆言房里几次,再加上有二少爷卫昔晧这一层关系,慢慢的,与莫兆言成了常来常往的人。
而二姨娘房里的丫鬟,也出府去买了几次东西,每次都是遮遮掩掩的,买回了什么东西,是死活都不让别人看到的。
到了五月末,卫昔昀终于能够自由走动之后,隔几天便去莫兆言那边,一坐就是大半晌。
而莫兆言这段日子里,也不时地来玲珑阁,要么是和卫昔昭借东西,要么就是送给她自己画的扇面、写的字画。
一件一件的事情相加,都在预兆着一个目的。
先反复思量,再让莫兆言铺垫,最终实施计划。卫昔昭知道,在二姨娘的指引下,卫昔昀的手段已经高了一个段数。也不难看出,姜还是老的辣,二姨娘才是真正的有耐心有心计的人。
想到这些,卫昔昭忍不住开始猜想前世种种。如果前世的自己死后,那个世界的故事还在继续,二姨娘会在什么时候露出真面目呢?想来,她会和大姨娘争得头破血流吧?而许氏的日子,也不会比如今好过多少。
许氏——前世进门两年后,主要的忙的就是两件事,怀孕、安胎。不知道她第二个孩子保住没有,第一个——不提也罢。
这日晚间,杨妈妈神色凝重地走进门来,将手里一个纸包递给卫昔昭。
卫昔昭问道:“查清缘由了?这是二姨娘命人买回来的?”
“是啊,”杨妈妈低声道,“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让人找到那些东西,取了这一点出来。”说着目光变得锋利,“这龌龊的东西,不知是要什么时候用。她们可真是不择手段了!”
卫昔昭听这话的意思,已知道自己手里拿的是什么,反应淡淡:“能知道这东西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