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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咦,你的媳妇儿呢?」
婚礼翌日,方家八口人一大早就等在大厅里,兴致勃勃地等着想看看新娘子到底是凤凰还是母猪,没想到等了半天,却只等到新郎那张早就看厌了的脸。
「来啦!」
「来了?胡说,在哪里?」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都只有新郎,没有新娘子呀!
方瑛咧嘴一笑,大拇指往后一比,这时,一双怯生生的眸子才从他的手臂旁边歪出来,其他部分仍然隐藏在他身后,舍不得露出来。
「好了,老婆,可以出来了吧?爹娘等着你拜见呢!」
要拜见公婆就得先现出金身来,理所当然,谁知方瑛这么一说,只听得一声惊惧的抽噎,那双眸子又消失不见了,方政与方夫人不禁啼笑皆非的面面相觑。
他们没有那么可怕吧?
方瑛只好回过身去百般劝诱,又哄又骗,好不容易当新娘子终于肯从他后面现身出来时,众人早就等得快睡着了。
而后,当新娘子在奉茶的时候,她竟然还一手紧紧地揪住方瑛的袖子不放,唯恐他丢下她跑了似的;奉茶完毕,她马上又躲到方瑛身后去,小气巴拉的不给人家看到她,方瑛想坐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坐,总不能坐在她身上吧?
现在,大家终于了解香坠儿有多么胆小了。
「天,真是丢脸!」方兰抚着额头申吟。
「兰妹!」方兰的夫婿末玉虎低叱。
「简直跟耗子没两样!」方翠嘀咕。
「翠儿!」方夫人的语气是斥责加上警告。
「我说她是根本还没长大!」方虹嘟囔。
「虹儿!」方政不但吼,还瞪眼。
「大姊、二柹、三姊又没说错!」方燕咕哝。
「小妹,我警告你……」
警告内容没机会出口,断音了,方瑞跟其他人一样,十六只眼全都讶异的望住方瑛,而后者则扭头向后。
呜呜呜呜呜呜……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哭笑不得。新婚第二天就得到证实,新娘子果然胆小又爱哭,就跟她大哥说的一样。
方瑛又回过身去低声安慰人,也不晓得他说了什么神奇的字眼,新娘子的呜咽立刻中断,还满脸羞红地捂住了嘴,好像怕被苍蝇、蚊子跑进她嘴里去似的,而后,方瑛回过头来,挑着眉,一脸不怀好意的冷笑,笑得那四个姊妹毛骨悚然,背脊直泛凉意。
「你们以为她丢脸?哼哼哼,我会让你们知道,你们三个丫头,不,四个,包括你在内,大姊,你们四个比谁都丢脸!」话落,他便牵起香坠儿的柔荑走人。「走,咱们逛街去!」
逛街?
众人疑惑不解的你看我、我看你。
丢不丢脸跟逛街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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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逛街,其实方瑛是带香坠儿去买菜,他猜想,如果香坠儿的手艺真是好,府里惯常用的菜肯定不敷使用。
「老实告诉我,老婆,你的手艺到底好下好?」
「其实也不怎么……」
「实话!我要听实话!」
「呃,很好,非常好,顶顶好。」
「好极了!那么……」方瑛搓着手眉开眼笑。「你会什么菜?」
「会什么菜呀?我想想……」香坠儿扳着手指头开始数数。「娘教我的是淮阳菜,二婶儿教我的是安徽菜,四婶儿教我的是山东菜,六婶儿教我的是江浙菜,七婶儿教我的是湖南菜,还有大嫂……」
「等等、等等,」方瑛听得嘴里直泛潮,舌头淹在一汪口水里,讲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掺杂着咕噜噜的杂音。「你到底会多少菜?」
「很多呀!」
「很……多?」方瑛牢牢捂住自己的嘴。「好,那么你就每一种菜都做。」
「是,夫君。不过……」香坠儿好奇地仰起眸子看他。「夫君,你干嘛捂着嘴呀?」
「免得口水冲出来淹死你!」
买好菜回到总兵府后,方瑛还亲自陪香坠儿到厨房去做菜,以防下人们欺负少奶奶年幼胆小。
果然,厨娘张嫂和帮厨的婢女们各个捧着轻蔑的表情在一旁看热闹,也不问问需不需要帮忙,光顾着叽叽喳喳的批评这、批评那,叽哩呱啦的说个下停,虽然各别声音都不大,但七、八个人加起来就足够吵醒死人了!
不过,当香坠儿开始刀法利落的切菜、片肉、雕花时,闲话开始减少了;当她开始使用那些厨娘、婢女们从未用过的配菜、调味料时,闲话只剩下三分之一;再见她居然像酒楼大师父那样甩锅抛菜,闲话没半句,只剩下赞叹声。
于是,厨娘、婢女们半字不吭地围过来,乖乖的依从少奶奶的吩咐做下手帮忙。
而方瑛则负责偷吃,吃一口惊叹,吃两口陶醉,吃第三口上天堂,最后,他干脆拖把椅子来坐下。
「香菊,给大少爷我拿壶好酒来!」
好菜就得配好酒!
午膳后,杯盘狼藉,半根菜叶也没剩下,但方家十口人却仍围坐在餐桌旁,一个也没离开,全走不动了。
其实香坠儿煮的菜够一、二十个人吃的,但大家吃饱后却还拚命往嘴里塞,吃涨了还是继续往嘴里塞,吃撑了依旧继续往嘴里塞,直到所有菜全吃光后,大家才心甘情愿的放下筷子,然后发现,他们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还有桂花酸梅汤呢!」方瑛的表情是阴谋,语气也是阴谋。
「真的?太好了,刚好消消涨气!」众人齐声赞颂厨师的伟大。
于是,婢女们捧着托盘送来桂花酸梅汤,按照座位顺序,先在方政、方夫人面前放下两碗,然后是方瑛和香坠儿,不过,当婢女要再往下送时……
「慢着!」方瑛慢条斯理的喊停。
迫不及待的等着要喝桂花酸梅汤的其他人全怔了一下。「干嘛?」
方瑛才刚张口要说话,一旁就先传来方政与方夫人的赞叹。
「好喝,比小吃作坊那里卖的还好喝呢!」
「那可不,清醇的桂花香,酸甜得恰到好处,一点也不腻嘴,真是享受!」
「还有没有?再给我来一碗!」
「我也要!」
老爷、夫人的命令,婢女哪敢不从,立刻把要给其他人的桂花酸梅汤给了他们两位,顿时看急了其他也想喝酸梅汤的人。
「喂喂喂,为什么我们不能喝?」
方瑛笑咪咪的端起碗来喝一口给她们看。「因为我有几个问题想先请教四位一下。」
四位?
方瑞与宋玉虎相对一眼。「那,不关我们的事吧?」
方瑛想了一下。「的确,不关你们的事。」
于是,他使个眼色让婢女也给方瑞和宋玉虎各一碗,而那两位一分到酸梅汤,立刻端起碗来背过身去喝,就怕被抢。
请别跟他们论什么夫妻情、姊妹情,这种时候,天皇老子来也没人情讲!
「该死,真的很好喝!」
「超好喝!」
眼看酸梅汤一碗一碗的没了,再听他们一个接一个赞叹不已,那四个头顶已经在冒烟的小姐们更是火上加辣油,立刻开始爆炒葱蒜。
「方瑛,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们都能喝,就我们不行?」方兰怒问。
「没什么,我只是想……」笑嘻嘻的再喝一口给她们看,还咂舌头。「先请教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很简单,你们是不是女人呀!」
「废话,我们不是女人是什么?玉皇大帝?」
「好,那么……」方瑛放眼在桌上的空盘中搜寻。「坠儿在厨房做菜时,我就在一旁看着,我想最简单的应该是这盘蜜汁红芋,就是红芋加冰糖去煮,请问大姊,你会吗?」
哑巴一个。
「或者针菇鸡丝,这个也很容易,不过就是鸡丝炒针菇,大妹,你会吗?」
哑巴两个。
「都不会吗?好吧,那说说其他的,我想……」方瑛又端起桂花酸梅汤来很享受地一口,两口。「你们应该都收到新妇的礼儿了吧?告诉你们,那可都是我老婆亲手做的哟!二妹,你收到的是绣花荷包,对吧?不说那上头的百花迎春绣,光说那个荷包,你做得出来吗?」
哑巴三个。
「小妹,你收到的手绢儿,你又做得出来吗?」
哑巴四个。
「真是,女人该会的都不会,请问你们哪里配称女人了?」
四个哑巴,四张尴尬的红脸。
「所以啦,诚心奉劝你们,往后要嘲笑人家的时候,记得先问问自己有没有资格嘲笑人家,嗯?」话说完,方瑛的桂花酸梅汤也喝光了,他满足的吁了口气,然后对身边的香坠儿挤了挤眼。「以后没人敢嘲笑你啦,老婆!」
香坠儿却还搞不清楚状况,两眼茫然:她做了什么了?
「对了,我那大舅子呢?我还没见过他呢!」方瑛又问,不过问话的对象换了人,他两眼看的是老爹和老娘。
方政与妻子相顾一眼,一脸忍俊不住的笑。
「你见不着。」
「为什么?」
「你岳父不许他见你,免得他一拳打死你,因此新娘一送入洞房,他就启程回去了!」
一见面就要打死人?
这是哪里的特别风俗吗?
「怪了,我哪里惹上他了,他非打死我不可?」
「他舍不得把妹妹嫁给你嘛!」
眉梢子高扬,方瑛面无表情的和方政那张笑呵呵的脸面面相对半晌。
「可恶的老爹,为什么不先警告我,娶个老婆居然要冒生命危险?」要打也该先打扁他老爹才对呀!
「叫你老婆保护你不就行了!」
「也对!」转个眼,方瑛又换上那张有恶性传染力的笑脸。「老婆,千万别忘了,我带你回门时,若是大舅子要打我,或是岳父大人也要扁我,记得赶紧站到我前头来做我的盾牌哟!」
再一次,香坠儿发现自己的嘴又莫名其妙的拉开了,两眼也笑成两弯弦月,就跟她的夫君一样。
「是,夫君。」
她究竟在笑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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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可惜,方瑛没有机会试试老婆这副盾牌好不好用、够不够结实,婚礼过后五天,方政就收到朝廷的派令,要调他回京里督领京营,搬家都忙翻了,哪有空带新娘子回门。
「这个太大了,直接搬上马车吧!」
「那这个……」
「不用、不用,那个原就不是我们的,放着就行了。」
「大姊不一块儿吗?」见方兰只是帮大家整理,却不整理自己的东西,香坠儿困惑地问。
「不,姊夫是大同卫的副千户,不能跟咱们一道走。」方燕解释。
「那夫君和小叔呢?」香坠儿又问,一边小心翼翼的用布包裹一只花瓶。
「二哥是爹的办事官,自然要跟着爹走。至于大哥……」方燕耸耸肩。「上战场的时候,大哥都会跟在爹身边,偏他就是不肯接下任何军职,宁愿成天到处混,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方兰忿忿道。「记得小时候,他老是嚷嚷着要效法宋朝杨令公,做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还要爹替他订制一把一丈三尺的长枪,说他要学杨家将使杨家枪,看他个头儿才三尺高,硬要拖着一丈三尺的长枪到处跑,走两步就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