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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随着阿四憋足了劲的一路飞奔,身后那怪异的声音越来越轻,取而代之的是前方时断时续的吆喝叫卖声。
天光放亮了,两边的商户都陆陆续续开了门,赶早市的百姓各自行色匆匆,主街道上人迹也渐渐多了起来。
阿四在混进人群的一瞬间,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她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脚下动作不慢反快,飞速朝前奔去。
宛城有条路叫做月阳路,月阳路上有家月阳客栈,客栈坐北朝南,坐落在闹市中心,生意异常红火。
阿四到达月阳客栈的时候,苏右正急匆匆地往外赶。两人一进一出,又都是闷头快跑,直接就撞了个满怀!
“哎哟!”
阿四被撞得头脑发晕,她还没说什么,苏右一个大男人却哇哇大叫了起来。一个纵身弹跳,仿佛怀中的女人是个吃人的恶魔一般,骤然跳出了一丈开外!
“阿,阿四姑娘。。。。。。你,你怎么来了?”
他一双眼珠子差点要瞪到地上来,先是鬼鬼祟祟扫了一眼二楼上那半开不开的窗户,见那窗口有人影闪过,便哭丧着脸道,“阿四姑娘,你,你走路怎么不看路的?你说你老大清早,撞哪儿不好,撞我身上干嘛?”
阿四今早心情也不好,见状一手揉着发疼的肩膀,蹙着眉头恼怒道,“大清早的你叫什么叫?明明是你撞了我,你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
苏右被吼得一愣,撇了撇嘴嘀嘀咕咕道,“大清早的,一个两个都这么冲是什么毛病?”
“你嘀嘀咕咕的以为我耳朵聋了么,你说谁毛病呢?”
“我,”苏右梗了梗脖子,又马上垂头丧气道,“我有毛病行不行?!”
“你家苏公子呢?”
“呃,”苏右瞅瞅阿四,想了想才道,“公子起了,此时应该用完早膳,阿四姑娘,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二楼的房内,苏公子一身家常装扮,手执一颗黑子,正拧着一双好看的眉毛不知所思。
棋盘上黑子错落有致,白子已然被吃了一大片,他捏着那颗黑子迟迟不下手,双目放空,仿佛走神。
阿四和苏右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
阿四不懂棋艺,瞄了一眼棋局,随口道,“白子都快被杀得片甲不留了,大势已定,一颗黑子而已,犯得着想这么多么?”
苏幕遮闻言收回了满腹心事,一双丹凤眼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阿四,然后又垂头打量着棋局,闭了闭眼,缓缓道,“大局虽定,这颗棋子却不太一般,苏某,有点。。。。。。有点舍不得用在这里啊。。。。。。”
阿四疑惑不解地看着难得犹豫的苏幕遮,一双杏眼里满是好奇,“一颗棋子而已,又有何舍得,舍不得的呀?”
苏幕遮听后浑身一震,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反倒是跟在阿四身后的苏右,见状缩了缩脖子,又咬了咬牙,一副豁出去的表情,道,“这颗棋子不一样,阿四姑娘你不知道,其他的黑子都是黑曜石做的,只有公子手上那颗是玉石所制。公子又天天带在身边,难免有了感情。”
阿四听后点点头,似懂非懂地看着棋子。苏幕遮却忽地沉了脸,朝苏右斜了一眼,冷冷道,“多嘴!”
“一个人下棋而已,哪有这么多唧唧歪歪的,累不累啊?”阿四找了张椅子坐下,又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轻飘飘道。
苏幕遮听到这儿却又是一怔,缓了缓,才道,“累,所以以后,还是少下吧。。。。。。”
说完,闭了闭眼,将黑子轻轻按在了棋盘之上。
今日的苏幕遮有点奇怪,阿四却也不理,径直将布袋子中的鲁班锁倒了出来,睁着又大又圆的眼睛道,“苏公子,你有空吗?”
苏幕遮瞧了瞧满桌零碎,当下便乐不可支道,“苏某还以为,阿四姑娘这么快就装好了呢?”
苏右见自家公子那阴晴不定的脸上总算放晴,这才舒了口气。于是,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关上房门,然后安静地守在门边。
时间过得很快,并没有过太久,日头便从东面的边角,移到了天空正中。
苏右正迟疑着,是否要进去问一问午膳的事儿,房门却被从里面拉开了。阿四笑意盈盈地跨了出来,还好心情地给了苏右一个大大的笑脸。
“苏公子,待我回去再琢磨琢磨,下次准成。”说完,也不待房内的人回话,哼着小调,一蹦一跳地往楼下而去。
苏右看得目瞪口呆,还情不自禁地揉了揉眼。说句实话,自从认识阿四到现在,他还从未见过她有这么高兴过。仿佛得了糖果的孩子一般,笑得找不着北。
然而,更让他吃惊的,是自家那位腹黑的苏公子。
惊艳绝伦的苏公子,正撅着屁股趴在床上,半个身子窝在床头,不知道捣鼓些什么。
“公子?”
苏右见自家公子毫无反应,犹豫片刻,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这不看便罢,一看之下,苏右差点傻了眼。
只见床头散着一堆木头块和木头条,自家这位公子正皱着眉头拆拆弄弄,嘴里喃喃自语。
“公子?公子。。。。。。”
苏右连着唤了几声,苏幕遮却头也不回。长短不一的木条在修、长的手指间翻飞,他肃着脸,像是在做一件神圣不可侵犯的大事!
苏右左想右想,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凑上去大喊了一声,”公子!”
苏幕遮被这突地一喊吓了一大跳,手上一抖,一根木块掉进了床缝缝里。
“苏!右!”
“。。。。。。”
苏右又是拖床,又是钻床底,总算将那块小木块拿了出来。再次回到桌边的他抹了抹汗,双手递上小木块,道,“公子,您看看。”
苏幕遮脸色总算好看了些,接过小木块哼了一声,道,“鬼鬼祟祟,再有下次,你就去把苏左给我换回来!”
苏右频频点头,心想苏左待的那个鬼地方,我可不想去!他看着自家公子手上的那堆木头疙瘩,问道,“这是,鲁班锁?”
苏公子瞄都不瞄他一眼,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扬,脸上洋溢着一片笑意,算是默认。
“公子怎么突然玩起鲁班锁来了,以前不是说这是小孩儿的玩意儿,浪费时间么?”
苏公子闻言手中一顿,故作轻松道,“好久不玩,玩一玩打发时间也不错。怎么,你很闲么?”
苏右心中暗笑,他家公子他难道还不了解?打发时间,骗鬼的吧!想起阿四之前倒在桌上的木头条,苏右非常肯定地猜测,他家公子这是怕丢人,在这儿偷偷练手呢!
他这边偷着乐,苏公子脸上却有点挂不住。于是,苏右眼珠一转,连忙岔开话题,“公子,上次您在桔子中放了药,可是今日看来,阿四姑娘好像没什么反应啊?”
苏幕遮双眼依旧专注在手中的木块上,头也不抬道,“你最近派人暗中盯紧阿四,时间差不多,药效也快发作了。”
“呃,”苏右思索一番,低声问道,“公子,您当初救她回来,直接给她用了孟婆汤,如今为何又要给她暗中下解药呢?”
苏幕遮这才停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瞥了他一眼,道,“此事本公子自有定夺,倒是刑关那小子,你要给我好好盯着。”
“是,”苏右点头领命,下一刻又道,“其实,刑关虽然喜欢阿四姑娘,但暂时也不会找崔判官谈亲事的吧?再者,他到底是阴司的人,是自己人啊。”
“只有放在我的手心里,才算稳妥。其他人,变故太多。”
苏右心里暗想,放在手心里的可是宝!公子您这样用合适么?对于阿四姑娘,您可是三天两头地将底牌筹码什么的挂在嘴边啊。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什么也不敢说,反而点头哈腰道,“是是是,那公子,还需要我现在去放消息给崔判官,让他给刑关多找点事情么?”
“不用。”
苏幕遮回答地斩钉截铁,苏右不免诧异,却听他家公子紧接着就说,“不用了,本公子亲自飞书崔判官,刑关要是有什么异动,立即调回阴司本部,将他们两个人分得远远的。”末了还幽幽加了句,“可不能让这小子坏了本公子大事。”
苏右心中大笑,面上也跟着有点抽搐,于是低着脑袋站在原地不动。苏幕遮见状眉头一紧,将手中装了一半的鲁班锁一放,笑盈盈道,“对了,刚才是怎么回事?”
苏右有点摸不着头脑,“刚才怎么了?”
“刚才在楼下,你抱谁呢?”
苏右瞬间苦了脸,“公子,你听我说。。。。。。”
☆、第51章 阴司手笺
仲冬,京城。
日光仿佛被人揉碎,然后从云端撒下,落在大地的角角落落。
刑关坐在屋顶,眯着眼睛俯瞰这光怪陆离的都城,然后狠狠地扪了一口酒。烈酒入喉,一路烧到了胃里,方才觉得这阳光有点暖和。
“看看你,自从来了京城整个人就不太对劲!”坐在一旁的天眼一把抢过酒壶,看不下去地数落,“怎么,一大早就跑这儿来喝闷酒,将军府住得不舒服?”
刑关冷笑一声,“你真当以为将军府是我家,来去自如,舒服得紧?”
“将军府怎么不是你家?”天眼回嘴道,“刑关,明人不说暗话,你我共事多年,我难道还不知道你?虓虎将军何守正,他可是你的亲。。。。。。”
“好了!”刑关猛地打断,翻脸道,“你今天若是来陪我喝酒就坐着,若是来说些废话的,趁早滚蛋!”
天眼被吼得暂时闭了嘴,却终究忍不住道,“好好好,不提这茬行了吧!”说着,他迎着风灌了口烈酒,然后无语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刑关却更关心他那壶酒,见状手一探,抢过酒壶急呼道,“你喝那么大口干什么,给我留点!”
天眼哭笑不得,见刑关自顾自又灌了一大口,道,“罚恶司刑关,被你手下那些小子瞧见这副德行的话,恐怕都要被惊掉下巴!”
刑关咕咚咕咚地吞了酒,默然半晌,忽然转过头,“天眼,你说,那个笨蛋为什么不跟着我入京,反而要和那苏幕遮一起留在宛城?”
天眼怔愣了一会儿,试探道,“你是说,阿四?”
“除了她还有谁会这么笨?”刑关显然气得不行,咬牙切齿道,“不和我这个自己人同路,跟着个外人算是怎么回事?真该找崔判官,好好告她一状!”
天眼欲言又止,最后无奈道,“你难道偷喝了阿四的孟婆汤不成?阿四那是在宛城等赏善司规仪,崔判官亲自安排的你懂不懂?再说了,你为何独自带人和灵柩先行入京?除了阴司的安排,你还代替了虓虎将军!看着吧,不出多少时间,一官半职是少不了你的。”
刑关听后嗤笑一声,“若不是被逼无奈,你以为我想要跟那何守正有什么瓜葛?再一个,你说规仪好端端和你两人潜在京城,她倒好,没事儿倒着走,跑宛城去跟阿四汇合算个什么事?我看,崔判官也是老糊涂了。”
“喂!”天眼大叫一声,警惕地环视了下四周,低声道,“你小子疯了!崔判官也是你能数落的?人家说什么,你做什么就成,胡言乱语是不想要命了?!”
刑关似乎也发觉自己失言,不再多说,只顾自己喝酒。
天眼哪里看不出来刑关的心思,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几乎是语重心长道,“我以前就说,你这人就是块冰,对谁都冷冷的毫不在意。却只会动不动对着个阿四发火,这是什么你知道吗?这就是你上心了!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