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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五年过去了。他却好似已经过去了大半辈子,久到连小池最后说了什么都已然忘记。
唯一记得的,便是冰雪连天一片白,他的小池一身白衣被沁成了绯红。她咬着牙头也不回地提气飞纵,只是一个眨眼,便化成了天地间的一点红色,直至再也看不见。。。。。。
“小池。。。。。。”轩辕彻忍不住哽咽,下意识便要向愈渐远去的人影追去。
就在此时,有人一步拦在了前面,低声恳求道,“殿下恕罪,您已经出来太久,时辰将近,今上还在宫中等着您回报雪灾灾情。”
轩辕彻闻言一顿,又是担忧去晚了父皇怪罪,又是不甘心就此离去。他抬眼瞧了眼拦在身前的吴语,眉间微动。
吴语是谁?他乃是太子太师——东宫三师之一,见状心中了然,口中却委婉道,“殿下,姑娘既然仍在世间,就不必急于一时。近几日您政、务繁忙,您看是否妥善处理好之后,再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将此中误会一一解开?姑娘对您可谓是情深意重,想必只要殿下肯低头,定能成就美事一桩。”
听吴语这般娓娓道来,轩辕彻一想的确如此。于是,抬眼最后瞧了瞧那绯红色的身影,领着众人转身赶到了门外。
外面又在下雪了,轩辕彻才到门口,便瞧见柳护卫撑着把油纸伞远远跑了过来。
身后是缠绵悱恻的咿呀吟唱,身前是铺天盖地的茫茫白雪,轩辕彻满眼却只有那一把青色的油纸伞。
曾几何时,在那个脏乱的雨巷,他第一次见到了小池。那时候的小池才刚刚来到京城寻亲,也不知是不是吃得太差,长得干干瘦瘦。浑身上下,便只那一双水亮圆润的大眼睛格外好看。
她便是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自己,小心翼翼地问,“喂,你,要躲雨吗?”
轩辕彻早已不记得自己后来说过什么,只记得小池吃力地踮着脚,将手中那把油纸伞全部遮在了自己头顶。
彼时不知哪家歌女正倚窗而唱,唱得他心中狂跳不止,至今也难以忘怀。
“殿下,时辰不早了。”
轩辕彻被柳护卫轻轻点醒,伸手捏了捏鼻梁,默然往马车走去。
“殿下,卑职刚才在红袖楼看到了兵部侍郎刘大人,不知跟谁坐在包房,相谈甚欢,您看。。。。。。”柳护卫想起之前那辆马车,一边护着轩辕彻往外走,一边下意识问道。
轩辕彻默了片刻,淡淡道,“无妨,刘侍郎虽是朝廷的老人,但一向中立,出来听戏遇到相识之人多说了几句,倒也不必在意。”说到这里,忽然停了脚步,对身后的吴语道,“倒是兵部尚书那边,要劳太师多多费神。”
吴语点头笑道,“殿下放心,潘尚书心里门儿清。更何况,托太子妃的福,潘二小姐来宫中玩耍的次数愈发多了。”
轩辕彻听后嘴角浮上些许笑意,“阿瑶不愧为左相嫡三女,贤良有德,深知孤的心意。”
马车朝着皇宫缓缓而去,载着深深寒意与心满意足,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红袖楼里的阿四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她还在为新结交了朋友感到高兴,最终带着甜甜的笑意进入了梦乡。
梦中,那场雨簌簌有声,似乎永远也不会停下。
阿四又一次站在脏乱湿臭的小巷里,而不远处,有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她连忙撑开油纸伞,跑过去为他遮雨,口中急急道,“喂,你是谁?”
那少年猛然抬起头来,微微勾起的眉眼带着说不出的冷意。阿四正自纳闷,却见那少年勾唇一笑,回手就是一剑!
剑尖冰冷,直接穿透了她的左胸。
阿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随后腿一软倒下,溅起了难闻的水花。她嘴唇翕动,几次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如塞了一团泥,吐不出任何字来。
而那少年却刹那间锦衣黄袍,他负手而立,淡漠着俊美高贵的脸,叹息道,“看在你多年伺候的份上,允你全尸吧。”
凉风顺着窟窿穿胸而过,阿四去看,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赤、裸着身子,躺在杂草丛生的山间。浓云赛墨,蛰雷轰鸣,大雨倾盆而下,阿四越发觉得皮肉翻卷的胸口疼得出奇。
焦急间,头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明明温润得如同古玉划过水面,却偏偏冰凉彻骨,他说,“死了?”
阿四心中陡然一惊,慌忙抬头细看。入目的却是一双厚底黑皮软靴。再往上最先看到的是一把青伞,青色的伞面配的是翠竹柄,伞柄被凝脂白玉般的手握住,有道不明的风流。
“你是?”
阿四迟疑地开口,得来的却是斜斜劈下的闪电,刺得她双目生疼,耳中嗡嗡作响。。。。。。
阿四醒过来的时候浑身是汗,连头发丝都已湿透。她抖着手将放在床边的油纸伞拿了起来:翠竹柄,青伞面,竟与梦中那人所执一模一样!
她心如擂鼓,咚咚直跳,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男人的声音,分明就是。。。。。。苏!幕!遮!
是了是了!
苏幕遮就是阴司的先生,的确是他救了自己。但是,他明明出手相救,又为何要抹去自己的记忆,甚至禁锢在阴司之中为他效力呢?据她所知,无论才智还是武功,自己都算不得出众啊。
还有,这把油纸伞,又有什么意义么?
阿四抚摸着伞面,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难道,苏幕遮与梦中那人是同一人?这念头才刚起,阿四便立刻否定了。两个人的声音相貌相差太多,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那既然如此,苏幕遮无缘无故又为何要救自己,自己身上又有什么可以为他所用吗?
阿四突然想到了那自己的画像!
她披衣下床,将那轴画像缓缓打开。画卷上亭台楼阁,烟雨朦胧,有个女子撑着把油纸伞回眸轻笑,眉眼间有说不出的绵绵情意。
阿四每次看这幅画的心情都不同,时而高兴,时而心酸,此时却心如刀割。那个雨巷里的染血少年,那个为自己作画的玄衣男子,那个与自己甜蜜相拥的温柔男人,竟然。。。。。。竟然就是他想要自己的性命吗?
可是,可是表哥封珏曾经提过,要害自己的性命的,是那个欧阳明啊?
阿四心头思绪万千,却是越理越乱,简直一团乱麻。最后,她索性穿戴整齐,披了软毛织锦披风,匆匆往外走去。
而京城的另一处偏宅,苏幕遮一袭常服,也正挑灯看画。
如果阿四在此,定然要惊诧万分。因为,苏幕遮手上这幅画,竟然和她手上那幅一模一样。同样的亭台楼阁,烟雨朦胧,也同样有个女子撑着把油纸伞回眸轻笑。
苏幕遮轻轻抚过画中人的眉角,脑海中出现的却是五年前的第一次相见。
当年,姜国的玄甲骑兵凶猛异常,连破三城后竟直逼燕阳关。燕阳关以“险”著称,乃是轩辕国内陆的第一重要关隘。军情紧急,七皇子领命前往支援,同行的一众人中便有阿四。
哦,那个时候,她的名字叫古池,大家都叫她一声姑娘。
想到这儿,苏幕遮禁不住一声冷笑。姑娘?主不主,仆不仆,不明不白地跟在一个男人身边,也亏他们叫得出口!
苏幕遮那日到燕阳关的时候,旌旗摇动,鼓声喧天。而七皇子轩辕彻一身白甲,竟亲自带队迎战。
隔着千军万马,苏幕遮遥遥望见了那个骑着黑马的女子。她实在太过醒目,独一份的素衣轻裘,墨发披肩,手执一柄长剑紧紧贴在轩辕彻身边。
苏幕遮当时就想,战场无眼,姑娘家不躲家里刺绣赏花,跑这儿来找死么?结果如他所料,这女人果真是来找死的。
当时的情况很乱,两军混战,乱箭齐发,早已分不清谁是谁。却见,那女人死死贴在轩辕彻身边,至少替他挡了两刀。
这还不算什么,更让苏幕遮难以置信的是,一月之后的燕阳关城楼。他好不容易找准了机会,将裹了黑火药的箭矢精准地射向了七皇子。可惜啊可惜,天时地利人和,他算计好了一切,却独独没有算到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真的不怕死,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扑在了轩辕彻身上。。。。。。
☆、第71章 孤月照白雪
苏右进门的时候,苏幕遮正目光沉沉地盯着手中画像,好似要将它盯出一个洞来。
这种情景,已非第一次撞见。苏右虽习以为然,心中却不免担忧。此画像是找到皇陵的唯一途径,公子日日参详并不为过,但若总盯着画中人发愣,那可就。。。。。。
想到这儿,苏右咳了咳,低声道,“公子,可是从画中发现了什么?”
苏幕遮回过神,难得无力地摇摇头,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轩辕彻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对于自家公子最近的莫名烦躁,苏右深有体会,于是躬身倒了杯清茶,道,“公子自幼聪慧过人,我等并不着急。这画中暗藏的玄机,恐怕除了太子和阿四姑娘,便再无第三人知晓。而今,真正的画像已被我们暗中调换,那画就算落入太子手中,也并无用处。”
苏幕遮接过香茗,却没有急着喝,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我们也千万不可大意。尤其阿四近日有些动作,许是想起了些什么。若是忽然记起这画中玄机,必然能猜到真正的画像在我们手中。”
“即使如此,阿四姑娘曾经为阴司效劳,定然不敢轻举妄动。”
“未必,”苏幕遮似乎心情不佳,僵硬地转了话题道,“还真是小看了陆双双,又是跳楼,又是装疯卖傻,死活都要留在红袖楼,现在那边情况如何?”
“暗卫盯得很紧,暂时没有情况,”苏右说到这儿顿了顿,迟疑道,“不过。。。。。。”
“不过如何?”
苏右小心翼翼道,“不过,据暗卫来报,阿四姑娘刚才出门了。瞧这方向,应该是虓虎将军府。”
“将军府,刑关?”苏幕遮闻言一震,继而轻轻摩挲着手中玉杯,喃喃道,“阿四一直都是阿四,从未改变。。。。。。”他低垂着头,沉默良久,直到案桌上的烛花噼啪一声爆响,才忽然抬眼。
他说,“是时候去拜访一下老朋友了。。。。。。”
苏右不明其意,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家公子。却见苏幕遮再次将目光投向了画卷,紧接着低低一笑,似低喃,又似自言自语,道,“阿四,我等着你回来找我。。。。。。”
虓虎将军府,后院。
刑关掸去一身雪花,停在了风廊下。他的几步之外,有位风韵犹存的锦服妇人缓缓转过身来。她说,“三公子,你来啦。”
刑关环顾了下四周,颇为不解地问道,“娘亲,半夜三更的,您把孩儿叫来这地方作甚?”
“傻孩子,私下里就算了,日后人前切不可忘记,你是将军府的三公子,要叫我姨娘。”那妇人口中埋怨,脸上却浮起了柔柔笑意。
刑关起先并不作声,直到禁不住那妇人的殷殷期盼,才垂下眼帘,叫了声,“崔姨娘。”
崔姨娘闻言满意地点点头,“这繁华的京城,这吃人的后宅,你我若想坐拥一席之地,便要忍辱负重。如此,他日才能有出头之日。”
刑关浓眉一紧,低着头并不答话。崔姨娘见状,自认为儿子这是默认,便温和规劝道,“今日姨娘想说一件事,便是那阿朵姑娘。这姑娘长得乖巧,也真心待你,但却并非良配。”
刑关一愣,下意识道,“之前还是姨娘劝我将阿朵留在府中的。”
“此一时彼一时,”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