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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韩婉婷失笑之余,忍不住轻轻的捏了捏女儿因为怀孕而丰润了许多的脸颊,摇着头叹气道:
“唉!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还像小孩子那样向家长告状,怎么一点都长不大呢?念卿啊,你不能老这么宠着她了,你看,都把她宠成什么样了,没有半点为人妻的模样嘛!替你想想今后的日子,我都觉得对不住你,把她嫁给你,着实是祸害了你哦!”
念卿还没答话,思平已经按捺不住的抗议起来:
“妈!你怎么老是向着他?到底我是不是你的女儿嘛!爸爸,你看妈妈呀,一点都不疼我,尽帮着他说话!”
“我当然向着念卿!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就把念卿当成儿子一样了。就算你是我女儿,我也不能让你看他老实就欺负他!我告诉你啊,他是你丈夫,不许对他没大没小。再欺负他,我可不饶你!”
“妈!”
“你就是叫我‘祖宗’,我也坚决站在念卿这一边。”
韩婉婷搂着怀里的外孙亲了亲,意志格外坚决的表示拥护女婿,铁面无私的表情惹得身边的丈夫暗笑连连。思平见在母亲这边撒娇无用,又向父亲投去求助的目光,孰料父亲却也乐呵呵的逗着外孙装傻充愣,直把思平恨得牙根痒痒。没了台阶下的她只得将一腔“愤怒”全都撒向了丈夫,气恼不已的用手直拍他的大腿,娇嗔的嚷道: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不好!害得爸爸和妈就只知道帮你,不帮我了!讨厌,你真讨厌!走开啦,我不要理你了!你走开啦!”
“这不能怪我嘛,什么事情都是要讲道理的。爸爸妈妈当然帮着我,因为我说的,做的都是正确的呀。他们这是帮理不帮亲。”
“喂!你的意思是,我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啦?”
“我可没这么说哦。”
“你有,你有,你就是有!”
“你看,你又不讲道理了!”
小夫妻二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起来,韩婉婷夫妻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忙抱起外孙转移阵地,将客厅的地盘让给了他们。他们可都是过来人,对于这种小夫妻吵吵闹闹、打情骂俏之后的步骤已经是太熟悉了。他们可不愿当不识相的电灯泡,当然也不能让这种夫妻亲热的场面教坏小孩子,所以,还是趁早抱着外孙“走为上”。
他们带着小外孙去了屋外头的花园,过了一会儿,悄悄跑去客厅打探消息的韩婉婷嘴角含笑的回来了。狄尔森抱着外孙忙上前问道:
“怎么样?”
“正亲得如胶似漆呢!呵呵”
韩婉婷边说边笑,那窃喜不已的神情让狄尔森忍不住也想去瞧一瞧现场实况。韩婉婷忙一把拽住了他,笑骂道:
“老不正经!人家小夫妻亲热你去瞧什么西洋镜!再说,那状况你还用瞧吗?自己年轻的时候做过的事情都忘记了?”
他嘿嘿的眯起眼睛直笑,凑到她的耳边促狭的低声道:
“没忘。就是想瞧瞧现在的年轻人亲热和咱们那时候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她笑着啐了他一口,抬手掐住了他的耳朵,轻轻的扯了扯,笑骂道:
“老不羞!一把年纪了还说这样的话,当心孩子们听见笑话!我可告诉你,念卿脸皮薄,等会儿回去不许说些为老不尊的话,免得孩子们难为情!听见没?”
“遵命,遵命!夫人的话,自然是要听得。”
两人坐在花园廊下的摇椅上又说笑了一会儿,抱着外孙逗了一会儿趣,看着天上初升的圆月,韩婉婷低头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
“逸之,这次中秋节,难得林家人这一次都被召集在纽约聚会,他们既然邀你参加,你为什么不去呢?这样,好吗?”
他不答,反问道:
“姑妈自台赴美,也邀你去纽约过中秋,你又为什么不去呢?”
她横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道: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的情况和你不一样,别转移话题啊!”
他呵呵的笑了起来,低笑着站起身来走到庭院里,仰头看着天上一轮皎洁明亮的圆月,缓缓而道:
“小时候我最恨逢年过节,因为我没有亲人可以团圆。长大后,想要陪着你,陪着孩子们过节,却又不得不为了身上的职责而奔忙。算起来,过去几十年来,我真正能和你们在一起度过的节日,简直少得可怜。现在,我肩上的所有职责都已卸下,再无任何的牵挂。所以,我想好好的补偿你和孩子们,陪着你们快快乐乐的过每一个节日。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他的这番话,说得她心头没来由的一阵心酸。她也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勾起他的胳膊柔声道:
“傻瓜。我和孩子们知道你的心意,可这是一次多好的机会啊,难得林家人能够聚得这么齐,你去见一见他们,不但是礼数,也是情意啊。”
“他们想见的是林秀清的儿子,又不是我这个人。我宁愿呆在家里陪着你们过节,也不要像个小丑一样傻傻的跑到他们面前去被人指指点点。况且过去几十年,没有他们我也活得很好。我不想因为他们的出现,而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
“你不怕他们在背后说你吗?”
她小声的问着,偏他听了忽得哈哈大笑起来。他大笑着搂着她的肩,颇为得意的说道:
“我亲爱的太太,你忘记了吗?若我是那种为怕听别人背后的议论而畏缩不前的胆小鬼,当年我还怎么敢把你给娶回家呢?早就被那些人的嘴巴给吓破胆了!
婉婷,我是尼克·狄尔森和林秀清的儿子,也是你韩婉婷的丈夫,是思平与思安的父亲。我知道谁是我的父母,妻儿,这些就足够了。我不是外交官,也活到了这把年纪,实在没必要来那一套远交近攻的策略。你们才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其他的,不管是谁,于我而言,都不重要。”
他说得认真,她也听得仔细,自然明白了他的想法。见他执意如此,她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的点点头。这时,正在他们身边玩耍的小外孙蹬蹬地跑了过来,抓着狄尔森的手使劲的摇了摇,奶声奶气的说道:
“外公,那我呢?我重不重要?”
孩子无邪又可爱的童言让他和韩婉婷都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一把将外孙抱了起来,搂在怀中爱怜无比的亲了亲,点头笑道:
“重要,重要,你是外公心里最重要的乖宝宝。”
“那外婆呢?”
“外婆没有宝宝重要。”
“妈妈呢?”
“妈妈也没有宝宝重要。”
“爸爸呢?”
“爸爸也没有宝宝重要。”
“那妈妈肚子里的小弟弟呢?”
“他们统统不重要,外公心里最重要的就只有我们的小友康。”
“外公,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也只有外公。我最喜欢外公了。”
“为什么啊?”
“因为外公是大英雄,大英雄打坏蛋,救好人,我最喜欢大英雄了!”
“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啊?”
“外婆,妈妈,还有爸爸和舅舅。”
“来来来,乖宝宝,告诉外公,他们都还告诉你什么啦?”
狄尔森抱着小外孙,亲亲热热的边走边聊,一老一小那温馨无比的背影让韩婉婷看着感慨不已。她轻轻的长舒了一口气,仰头望了望天上越升越高的皓月,只觉得天底下也许再没有什么能比此时此刻这份浓浓的亲情更珍贵的了。是啊,就像逸之说的那样,能与自己爱着的家人们在一起就已经足够了,其他的人和事,还有什么可以顾忌的呢?人生之快乐所在,唯知足二字矣。
看着廊下摇椅中坐着的丈夫与外孙,她笑着迈步向他们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零六章
早在蒋介石尚没有去世之前,生活在美国的狄氏夫妇,便已经淡出了所有与台湾、与政治有关系的生活圈子。他们很少过问政事,只是与儿孙们一起过着与普通美国人无二的平静生活。蒋介石去世后的五年时间里,韩婉婷的父母也相继过世。又过了几年,当向来屁股挨不了凳子的思安也终于找到了人生中的伴侣成家立业之后,他们的晚年生活便过得更加简单:在逢年过节时与住在美国的亲朋们聚会,平时闲暇时到美国各地旅行,或者去儿女们的家里看望孙辈们。
对于大半辈子都生活在战火与动荡岁月中的他们来说,这样安宁的生活才是最好的,没有阴谋,没有算计,也没有无谓的操心。他们的下一代、还有正在成长起来的第三代也许都不能像他们那样,真正的体会到和平生活的珍贵。已经步入暮年的他们,常常会在夕阳西下的时刻,手拉着手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遥望着橙红色的夕阳,回忆年轻时经历过的一切。
有时会有大一些的孙辈们好奇的跑到他们的身边,撒着娇,要听他们讲些战争时候的往事。可听着听着,孩子们都会坐不住了,被从身边跑过的小狗,从头顶上飞过的飞盘,又或是父母手中端出的好吃点心给拉走了所有的注意力,嬉闹着,欢笑着跑向他们喜欢的东西。
这些孩子们是在和平与自由的年代诞生的新一代,他们无忧无虑,生活的环境里充满了关爱,欢笑,很少有仇恨,有困苦,对这些小孩子们而言,最恐怖可怕的事情,也许只是隔壁邻居家养了一条凶恶的会咬人的大狗。
时代不同了,他们也老了,但让他们感到庆幸的是,因为他们年轻时付出的努力,流过汗,出过血,不惜以命相搏,所以才有了孩子们今天平静安宁的生活。而今,孩子们的孩子们也都已经在茁壮成长,想来,再过二十年,当这些小孩子们也都成长起来的时候,这个世界又会变成另外一个他们这些老一辈人想象不出的模样吧。
蒋介石的死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结束,蒋经国接过了父亲手中的权力,开始了一个全新时代的执政。而此时的大陆,当年与蒋介石逐鹿中原的毛泽东也已驾鹤西去。他的死去同样意味着他在大陆统治时代的终结。
大陆,在他死后,结束了一场长达十年的内乱。从内乱中劫后余生的新任领导人邓小,平走马上任,宣布改革开放,摈除以往不利于国家经济发展的落后体制,制定众多利于民生的措施,从此开启了属于大陆的新发展时代。
1985年的春天,狄尔森已经整整70岁了。也许是年纪越来越大的关系,他时常会想起很多亡故在各场战役中的战友,想起当年一同闯荡上海滩时的兄弟,想起从小生活的那块故土。虽然身在美国,过着衣食无忧的晚年生活,可有时,他和妻儿们说着说着话,便会突然的沉默了。或是吃着什么东西的时候,会禁不住潸然泪下。
孙儿们都会奇怪的问他们的奶奶(外婆),爷爷(外公)这是怎么了?夫妻将近四十年,他的心里想什么,念什么,韩婉婷如何会不知道?因为,连她自己,随着年岁渐长,也常常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在梦里见到许多人,她的同学,朋友,还有许多至今都没有音讯的亲人们,见到那条她少年时代常去的弄堂,走进那间见证了她和逸之爱情的小屋。
她微笑着告诉孙儿们,爷爷(外公)只是想起了他的朋友,想起了他的故乡。孩子们听了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奇怪的说,爷爷(外公)的故乡不就在这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