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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男子应到。
“就好象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我们两个。”
“像不像坐在宇宙的某个点上看出去的样子?”
“在宇宙上某个点的意思是”
“没有过去和未来,只有现在的一种时间感。”
我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一下男子,他和我一样,正抬头看天,侧面线条温和而安静。
如前所说,我不但没有呕吐后的感觉,连醉酒后哪怕最微小的一点不适都没有。恰恰相反,我感到全身舒泰,心旷神怡,就好象随时能够蹬上运动鞋,到运动场上去跑上几圈。
就好象过往的一切都已经随着这场莫名其妙的呕吐和昏睡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想来,人生的所有不快若能如此干脆利索地解决掉,也未尝不是好事一桩。要是这样的话,我只要定期喝酒,定期昏睡,便完事大吉。当然,对于我而言,可能解决办法是喝酒昏睡。对于其他人,大概要随着生物钟的不同来定,有人唱卡拉OK有人挣钱有人出国有人办报纸有人则热衷于把屋子刷成红色,还有人则表现为寻找终点。
所谓终点,我翻遍词典,揣摩良久,估计大概意思并非结束,而等同于某种安全感,因为一切都已经停止,不会再有变化,当然安全。而安全感如果要再解释下去,好像又将变身为其他的词汇,比如唱卡拉OK,比如把屋子刷成红色挣钱办报出国等等,于是,这一切在我的脑子里变成了一个混乱的死循环,一场词汇的环型狂舞。
“和你在一起,好象哪里也到达不了似的。”前任男友分手的时候说:“感觉到前面没有终点。”于是他收拾好所有由格伦古尔德录制的全套巴赫正版唱片离开了。
前男友就此带着那31张正版唱片(每张价格为120元人民币,盗版则只卖5元),正式加入到了我脑子中词汇的环舞里去。他认为对于人生而言,各种词汇都有其终点,比如同居最后的终点在于婚姻,工作的终点在于挣钱,挣钱的终点又奇妙地与婚姻相重合如此类推下去,我试着去理解在他脑海中存在的人生模型,即无论任何岔路,无论如何伸展,最终都将会合在“婚姻”二字上,或者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而他似乎没有意识到的是,这个所谓的终点,也将存在其终点。否则,这个世界势必在一点上停滞不动。
想象一下那停滞不动的情形吧,一个慢悠悠运转的系统被某种力量阻挡,从此静止不动。这意味着一切可能性都被过滤得干干净净,齿轮咬合紧密,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空气密度大到达了令人无法呼吸的地步随后,一切都将在巨大的压力下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大爆炸。
爆炸之后,所有的系统碎片将被一并吸入深黑的宇宙。
“问题在于,能到达哪里呢?”我不知不觉地说出了声。
“哪里也不用到达。”男子回答。
我愕然回头。
“哪里也不用到达。”男子重复。
“就在这里即可,就在现在即可。”
这话语如同袋鼠一样从天而降,打在我的头上。
三
袋鼠来到我家将近半个月了。
“它究竟要住到什么时候?”
我的朋友们纷纷对袋鼠的存在表现出大惑不解。看得出来,她们先是表现出对袋鼠是否真来自伊拉克的莫大置疑,接下来便开始关心袋鼠在我这里停留的时间。简单地说,她们对袋鼠的过去和未来,即起点和终点表示出了极为浓厚的兴趣。
“它既然是从伊拉克来,那有没有打过各种防疫针?”说这话的是一个去过伊拉克的记者朋友,他刚刚奉命撤回,满肚子牢骚,一副对情况了如指掌的样子。
“不知道。”
“它带来的钢盔可不是美国人在沙漠里用的那种,他们在沙漠里用的钢盔是土色的不是绿色的,我见过。”
“哦。”
“它是伊斯兰教徒么?”
“不知道,我只知道它什么都吃。”
“它叫什么?”
“不知道。”
“它接下来要去哪里?”
“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一个朋友无法置信地问:“你到底是怎么跟它相处的?”
“每天上班,然后回来给它做饭,一起散步看电视。”
这话殆非虚言,我现在的作息制度完全固定而且健康起来——我和袋鼠在7点吃过饭后便会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们已经不再看战况新闻了。正如袋鼠所言,闹哄哄没什么好看的。我买来一堆DISCOVERY的自然记录片和袋鼠一起观看,袋鼠每当看到电视上广阔的天地,无论沙漠还是草原,总是高兴得不得了,大脚板在地板上劈啪地拍打不说,耳朵还扑扑地乱动,害得我的脸老是险些被打着。
“总的来说,长两只大耳朵百无一利。”我嘟囔着,一面用棉花棒轻轻为它掏耳朵,袋鼠非常喜欢我给它掏耳朵,在这种情况下,它总是舒舒服服地蜷在那里,越缩越小的样子,轻轻地喷着鼻子。
等天黑了,我便换上运动鞋和袋鼠一起出门去运动场散步,袋鼠在运动场上蹦跳时表现出惊人的弹跳力,巨大的运动场一眨眼便能跑个来回,而且轻轻松松。看过它两耳倒伏带着风声飕飕跑动的样子,带它回家的时候,我老是觉得自己的两室一厅在急剧变小。
来自伊拉克的袋鼠(4)
邻居们对于我有了一只袋鼠的事实,先是莫名其妙惶恐不安窃窃私语,接下来倒也就习惯成自然地接受下来。邻居们的狗是最先对袋鼠这一存在表示认可的,它们先是狐疑地围着袋鼠窥看和嗅了很久,随后几天便和它在运动场上追逐嬉戏起来。到了后来,邻居和我的朋友们甚至对袋鼠表现出了好意——其实怎么说他们也都是善良的人。
“怪可怜的,从伊拉克来。”一个邻居说,她给袋鼠送来一袋曲奇饼干。
“恩,说不定是被上次参加海湾战争的澳大利亚士兵遗弃在伊拉克的呢。”我的一个朋友同情地说。
“接下来把它送到哪里去呢?要不要登报找人认养?”
“它是公的母的?”
“要不要带它去看看动物园呢?那里面至少有它的同类啊。”
袋鼠对这一切都置若罔闻,继续吃东西睡觉。
一个办过加拿大移民的朋友问它是不是想去澳大利亚,袋鼠一点反应也没有。朋友只好作罢。
“它究竟想要去哪里呢?”
“不知道。”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袋鼠的性格无疑属于想到哪里便到哪里那种,现在问它,估计多半是白搭。
更何况,能到达哪里呢?
那,要不要带袋鼠到动物园去呢?
我仔细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是在看伊拉克战争新闻的时候。袋鼠刚刚被掏过耳朵,已经就势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还轻轻地扯起了鼻鼾。
去动物园或许不失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是如果要这只已经踏上旅途的袋鼠,这只来自伊拉克的袋鼠被关在笼子里,要它从此以后只生活在一种可能性里,这不是太可怕了吗?我甚至能够想象它被关在笼子里的样子,前腿生得短的动物能做什么事情来消磨时间呢?公袋鼠还可以练练拳击,母袋鼠恐怕只能打毛衣了。
不,我绝对不会把袋鼠关到动物园去。
来自伊拉克的袋鼠哟,在路上的袋鼠,没有见过同类的袋鼠,找不到终点的袋鼠我轻轻抚摩它头顶那层绒毛,袋鼠全身的毛都硬如毛刷,惟独这里的毛软软的,异常顺滑。大概是感觉到了我手指的动作,它在睡梦中轻轻哼哼了一声。
不,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在于,这只袋鼠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在敲击我,让我的心为之微颤。
我用手指梳理它的绒毛,从内心深处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把我和这只孤独的袋鼠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袋鼠身上封存着的某种物质,正在和我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具体来讲,那种东西或许可以被称之为人生的不确定性,说的更加简单一点,用手指触摸袋鼠,如同坐在宇宙上某个点观察时间,如同昏睡之后忘记了一切,如同云朵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头顶掠过,如同没有过去和将来,只有现在
来自伊拉克的袋鼠就在那么万分之一秒的时间里俘获了我的心。
是的,我喜欢袋鼠。
也就在这万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我下定决心,不置一词,任由袋鼠住多久。即它想何时离去,便何时离去。它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哪怕回到炮火连天的伊拉克去。
来自伊拉克的袋鼠哟
在万分之一秒里
俘获了我的心
得,这听起来已经有点荒诞剧的意思了。
四
袋鼠的离去和袋鼠的到来一样突然,也是在一个春天的早晨。
我一觉醒来,袋鼠已经踪影全无。
我翻箱倒柜找了一圈,连碗橱都翻了个遍,连根袋鼠毛都没有发现。要不是沙发变了颜色,垫子上有个明显的凹痕,你几乎可以说,袋鼠从未出现过。
我有些迷惘,走到窗前,打开窗户。这是一个山毛榉嫩绿的树叶在阳光下闪亮的早晨,天空湛蓝,空气里浮动着浓浓的春意,纤细的光线如光亮无比的蜘蛛丝一般随风荡进窗口,似乎伸手便可触及。
袋鼠连同它的不确定性已然离去,你几乎可以说,袋鼠从未出现过。
还有就是,春天即将过去,夏天将要来临。
我接到男子的电话。
“和我约会可以么?”
“”
我沉默半晌。
“我在湖边等你。”
仍旧是后半夜,仍旧是云朵在以不可思议地速度飞驰而过天空,仍旧是静谧的夜晚,我在湖边见到男子。
他冲我微笑:“袋鼠走了么?”
“恩。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身上的不确定性味道淡了许多。”
“真的么?”
“不骗你。”
我把手插在口袋里,走到男子身边坐下,草地凉爽,夜露如针,轻轻刺了几下我的脚踝,草叶顺滑,如同袋鼠头顶的绒毛。
“还在担心袋鼠?”
“恩。”
“担心它什么呢?”
“担心它能到达哪里。”
“别担心,哪里也不需要到达,只要在路上即可。”
我叹息一声,把头搁在男子的肩膀上。
这首歌谣最后变成了:
来自伊拉克的袋鼠哟
哪里也不需要到达,
只要在路上即可。
或许真是这样吧。
失 语(1)
事情发生得非常突然,也很简单。
这天早上8点50分,我发现自己失去了声音。
早上8点40分,我从梦中醒来,这是一个晴朗的秋日上午,阳光明媚,遍地金黄,窗户半掩,白色的窗帘在晨风中微微飘动。我的猫蜷成球状,在窗台上呼呼大睡。阳光照在它温暖
的黄色皮毛上,几只小小的瓢虫神不知鬼不觉地爬进屋内,在窗台上嗡嗡飞舞了一会儿,然后落在猫的鼻子跟前。
一切如常,屋子里静悄悄的,丈夫已经上班去了。
我爬起来,懒洋洋地转了一圈,正想梳洗一下以后就去上班,电话铃响了。
是一个女友来的电话,我猛然想起我们约好今天一起吃午饭。她在那边“喂喂”了几声,然后叫我的名字。我想回答,但是发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