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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角色,在证明自己很懂得尊重社会名流,即使是在她的城堡外遇见这些名流,她也会象在
城堡内一样热情欢迎他们。再者,她家是名门望族,她很热爱这个家族,同时她想通过慢条
斯理的叙述和详细的解释,使人了解她家的亲戚关系,她随时随地都会把那些在神圣罗马帝
国时候降格的欧洲各大家族一一讲给人听(并不是要使人大出意外,只不过是爱讲一些可怜
的农民和高尚的猎人而已),但那些不很聪明的人就不原谅她了,如果他们还有点知识的
话,就会笑她象个傻瓜。
①布吕纳蒂埃(1849—1906),法国文学评论家。
在乡下,德·马桑特夫人因乐善好施而受人崇敬,但尤其是因为她那纯而又纯的贵族血
统(象这样纯的血统早已是绝无仅有了,恐怕只有在法国历史上才能找到)使她的举止摆脱
了平民所说的“装腔作势”,显得朴实无华,落落大方。她不怕拥抱一个不幸的贫苦妇女,
叫她到城堡里去拉一车木柴。据说她是一个尽善尽美的基督教徒。她一心想让罗贝和一个富
豪家的小姐成婚。既然是贵妇,就要象个贵妇样,从某个方面讲,就要装出朴实无华的样
子。这是一场代价昂贵的赌注,因为只有在别人知道你可以不朴实,也就是知道你非常有钱
的情况下,你假装的朴实才能使人拜倒。后来,当我同一个人讲起我见过她时,那人问我:
“您一定觉得她很迷人吧。”但是真正的美是那么特别,那么新奇,以致我们看不出那是一
种美。那天,我只在心里说,她有小小的鼻子,碧蓝碧蓝的眼睛,细长的脖子和忧郁的神情。
“听着,”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对盖尔芒特公爵夫人说,“我想,过一会儿,有一个
你不愿意交往的女人要来看我,我还是先跟您打个招呼好,免得你到时措手不及。不过,你
尽管放心,以后她再也不会来了,但今天得破例让她来一次。是斯万的妻子。”
斯万夫人看到德雷福斯案子越闹越凶,担心她丈夫的犹太血统会给她带来麻烦,早就恳
求斯万无论如何不要讲德雷福斯无罪。斯万不和她在一起时,她就更是变本加厉,公开鼓吹
最狂热的民族主义。而且,她竭力仿效维尔迪兰夫人,亦步亦趋;在维尔迪兰夫人的沙龙
里,一种潜在的资产阶级反犹太意识正在觉醒,并且已达到了激烈的程度。斯万夫人的反犹
态度使她终于加入了社交界的几个反犹妇女联盟。这一类组织纷纷成立,并和有些贵妇沙龙
建立了联系。盖尔芒特公爵夫人是斯万的好友,但她非但不模仿那些贵妇,就连斯万毫不掩
饰地想把妻子介绍给她的愿望,她也一直不予以满足。盖尔芒特夫人的这种做法似乎令人觉
得奇怪。但我们以后会看到,这是公爵夫人与众不同的性格的一种表现形式,她认为“不
必”做这做那,却武断地,非常武断地把她“自作主张”的决定强加给人。
“谢谢您给我打招呼,”公爵夫人说。“的确,这对我是很扫兴的。不过,我看见她能
认出来,我会及时离开的。”
“我向您保证,奥丽阿娜,她很讨人喜欢,是一个很出众的女人,”德·马桑特夫人说。
“我不怀疑,但我感到不需要我亲自去证实。”
“你接到伊斯拉尔夫人的邀请了吗?”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为了改变话题,问公爵夫
人。
“啊!感谢上帝,我不认识她,”德·盖尔芒特夫人回答说,“你应该去问玛丽—埃纳
尔,她认识,我一直弄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错,我认识她,”德·马桑特夫人回答说,“我承认我错了。但我已决定不再和她
来往了。看来她是一个坏女人,而且毫不掩饰。况且,我们过去太轻信人,大好客。以后我
再也不和这个民族的人打交道了。我们放着外省同一血缘的远房亲戚不来往,却向犹太人敞
开大门。现在该看到他们是怎样感谢我们的了。唉!我有什么好说的,我有一个很可爱的儿
子,可他竟象个疯子,什么样的蠢话都说得出来,”她听见德·阿让古尔先生影射罗贝,便
又说了一句。“真的,说到罗贝,您没有看见他吗?”她问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今天
是礼拜六,我想他会到巴黎来呆二十四个小时的,他肯定来看过您了。”
其实,德·马桑特夫人认为她儿子不会有假。她知道罗贝即使有假,也不会来看望
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因此,她希望通过假装相信能在这里看见罗贝,使她疑神疑鬼的婶
母原谅她的儿子。
“罗贝在这里!他甚至连一个字都没给我写过。我想,从巴尔贝克海滩回来后,我就一
直没见过他。”
“他太忙,有那么多事要做,”德·马桑特夫人说。
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使德·盖尔芒特夫人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眼睛看着小阳伞的尖顶在
地毯上画出的圆圈。每当公爵过于明显地冷落他的妻子时,德·马桑特夫人总站在嫂子一
边,狠狠地指责她的同胞兄弟。德·盖尔芒特夫人每每想起她的保护,心里总不免充满感激
和怨恨。她对罗贝的放荡其实是半恼半喜。就在这时,门又一次打开,罗贝走了进来。
“瞧,说到圣卢,圣卢就到,”德·盖尔芒特夫人说。
德·马桑特夫人背朝门,没看见儿子进来。当她看见时,她那颗慈母的心高兴得都要跳
出来了。她的身子微微向前挺起,脸颤动着,又惊又喜地凝视罗贝:
“怎么,你来了!真叫人高兴!太意想不到了!”
“啊!说到圣卢,圣卢就到,我懂了①,”比利时外交官说完哈哈大笑。
①法语中有一条谚语:“说到狼,狼就到,”圣卢的“卢”和法语中的“狼”同
音。这里德·盖尔芒特夫人用了一个同音异义的谐语,引起了比利时外交官的兴趣。
“是很有趣,”德·盖尔芒特夫人冷冷地回了一句。她不喜欢用同音异义的谐语,刚才
她象是为了自嘲才这样说的。
“你好,罗贝,”她说,“嘿!你把你的舅妈都忘啦!”
他们在一起交谈了几句,肯定是在谈我,因为当圣卢要去向她母亲问好时,德·盖尔芒
特夫人朝我转过脸来了。
“您好,身体好吗?”她对我说。
她把蓝色的目光投到我身上,犹豫了一下,把弯着的胳膊伸出来,让身子向前倾,身子
刚有点弯下,就立即收了回去,好象是一棵被人按倒的灌木树,一朝恢复自由,便立即回到
自然的姿势。就这样,她在圣卢火一般的目光逼视下完成了这些动作;圣卢在一旁看着他的
舅妈,竭力想让她更热情一些。他怕谈话热不起来,就又加了把火,代我回答说:
“他身体不大好,常感到疲劳。不过,他要是能经常见到你,可能会好一些。因为,我
不想瞒你,他非常想见你。”
“啊!不过,这很好嘛,”德·盖尔芒特夫人故意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就好象我给她
拿来了她的大衣似的,“我很高兴。”
“好了,我要到我母亲那里去了,你坐到我的椅子上来,”
圣卢对我说,一面把我拽到他舅妈身边。
我们俩谁也不说话。
“有时候我上午能看见您,”她对我说,好象我没有看见她似的,她在向我报告一条新
闻。“这对身体很有好处。”
“奥丽阿娜,”德·马桑特夫人小声地说,“您说您要去看德·圣弗雷奥夫人,您能不
能同她说一声,叫她不要等我吃晚饭了?既然罗贝回来了,我就得呆在家里。如果可以的
话,您顺便叫个人马上去买几盒罗贝爱抽的雪茄,‘柯罗纳’牌的,家里没有了。”
罗贝走过来。他只听到德·圣弗雷奥夫人的名字。
“德·圣弗雷奥夫人?她又是谁?”他用一种惊讶而一定要得到回答的语气问道,因为
他假装对社交界的事一无所知。
“怎么啦,亲爱的,你怎么会不知道?”他母亲说,“她就是韦芒杜瓦伯爵的姐妹呀,
你心爱的台球不就是她送的吗?”
“怎么,是韦芒杜瓦伯爵的姐妹!我压根儿没往这上面想。啊!我们家的人真了不
起,”他把脸转过一半对着我说,无意中用了布洛克说话的腔调,好象这想法是从布洛克那
里借来的,“尽认识一些稀奇古怪的人,一些名字好赖叫圣弗雷奥的人(他把每一个字的最
后一个辅音读得很重),他们参加舞会,坐四轮敞篷马车四处游逛,过着神仙般的生活。真
是妙哉!”
德·盖尔芒特夫人的喉咙里又发出了那种轻微、短促而有力的声音,犹如强压下去的笑
声,表示她迫于亲戚关系,不得不对她外甥的幽默有所反应。仆人进来通报说,法芬海姆—
蒙斯特堡—魏尼根亲王让人转告德·诺布瓦先生,他来了。
“去请他进来吧,先生,”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对前大使说。前大使出去迎接德国总
理。
但侯爵夫人又喊他回来:
“请等一等,先生,您说我要不要把夏洛特皇后①的袖珍画像拿给他看?”
“啊!我相信他会不胜高兴的,”大使用一种深信无疑的口吻说,仿佛他对这个走运的
总理将受到的优待很羡慕。
“啊!我知道他的思想很正统,”德·马桑特夫人说,“这在外国人中是少有的。但我
听说他是反犹太主义的化身。”
德国亲王名字的头几个音节,如果用音乐语言来描绘,送出的音明快有力,按音节读起
来给人以一种结结巴巴、翻来复去的感觉。就在这明快和重复中,亲王的名字保留着一种冲
劲,一种做作的纯朴,保留着日耳曼民族的重中有“轻”,刚中有“柔”的特色,犹如投影
在涂有深蓝色珐琅的“房屋”②上的浅绿色树枝,在具有德国十八世纪风格的精雕细刻、平
淡无奇的镀金饰物后面展现出一块彩绘大玻璃窗的神秘感。这个名字由好几个成分组成,其
中一个是德国一座小温泉城镇名,小时候我和外祖母去过那里,在一座山脚下,歌德常去山
上散步,我和外祖母在疗养院喝饮用山上的葡萄酿制的美酒。酒名由一串地名组成,听上去
响亮悦耳,犹如荷马授予他的英雄的称号。所以,当我听到有人通报亲王的名字时,我还没
有来得及联想到那个温泉疗养院,就立即觉得这个名字变小了,充满了人情味,就象得到了
批准和指定似的加入到我的记忆中,无拘无束,平平凡凡,形象生动,轻盈活泼,饶有趣
味,它在我的记忆中占有一席之地,感到心满意足。
①夏洛特(1840—1927),又称比利时的夏洛特,墨西哥皇后,后随丈夫从墨西哥
回到欧洲,因丈夫被杀受刺激而发疯。
②德国亲王名叫法芬海姆-蒙斯特堡-魏尼根,法芬海姆中的“海姆”与德语中的“房屋”同音。
还不止这些。当德·盖尔芒特先生介绍亲王的情况
时,一口气列举了他的好几个封号。我听出了一个村庄的名字,一条小河流过的村庄,
每天晚上,治疗结束后,我摇着小船,穿过成群结队的蚊子,到村子里去玩耍;我还听出了
一个森林的名字,森林很远,医生不准我到那里去散步。事实上,领主权可以向四周的村庄
延伸出去,当我们听到列举领主的封号时,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