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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令人放心。对于社交菜肴的渊源和历史,他们知道得和女主人一样清楚,在这点上,他
们要比自己所知道的更具有“贵族”气。然而,在这些饭后来访的客人中(经过主人介绍,
我同他们都认识了),刚好有帕尔马公主谈到的德·蒙塞弗耶将军,他是德·盖尔芒特夫人
沙龙的常客,但她不知道他那天晚上会来。他听到介绍我的名字,朝我鞠了一躬,好象我是
高级军事委员会的主席。刚才,公爵夫人婉言拒绝把她的侄儿推荐给德·蒙塞弗耶将军,我
只当她天生不爱帮助人,而公爵同她一唱一和,成了她的同谋,正如即使不是在爱情上,至
少在才智上他是她的同谋一样。当帕尔马公主无意中说的话使我意识到罗贝处境危险,应该
调换工作时,我就更感到她这种冷漠的态度应该受到谴责了。后来,帕尔马公主畏畏缩缩地
提出由她自己去对将军谈此事,可是,公爵夫人却百股阻挠,这时,我气愤之极,觉得公爵
夫人心眼太坏。
①“饭后剔牙聚会”指饭后吃果品或喝咖啡等活动。
“可是夫人,”她大声说,“蒙塞弗耶对新政府毫无影响,新政府也不信任他。您找他
无疑是白费力气。”
“小声点,别让他听见了,”公主悄声对公爵夫人说。
“殿下尽管放心,他耳聋得厉害,”公爵夫人还是大声说着,将军听得一清二楚。
“因为我认为德·圣卢先生在那里工作不安全,”帕尔马公主说。
“您要我怎么办?”公爵夫人回答道,“他的处境和大家一样,所不同的是,是他自己
要求去那里的。况且,根本就没有危险,不然的话,您想,我能不管吗?我早就会在吃晚饭
的时候同圣约瑟夫说这件事了。他的影响比这一位可要大得多,也勤快得多。您看,他已经
走了。再说,同他打交道要比这一位容易得多。这一位恰好也有三个儿子在摩洛哥,人家可
没有想把他们调一调。他会拒绝的。既然殿下坚持,我以后同圣约瑟夫说一说要是我能
看到他的话。要不,同博特雷依说也可以。
但是,如果我碰不见他们,您也不必太为罗贝担心。那天,有人同我们讲起过那里的情
况。我认为他在那适得其所,在哪里也不如在那里好。”
“多好看的花呀!我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花。只有您,奥丽阿娜,才会有这样的奇葩异
草!”帕尔马公主怕德·蒙塞弗耶将军可能听到了公爵夫人的谈话,想改变一下话题,说
道,“我认出这种花就是埃尔斯蒂尔在我面前画过的那种花。”
“您喜欢它们,我很高兴。它们可爱极了。瞧这细细的、紫莹莹、毛茸茸的脖子。就是
名字不好听,气味不好闻,正如英俊漂亮、衣著优雅的人也会有难听的名字一样。尽管如
此,我很喜欢它们。但它们快要死了,真叫人难过。”
“可它们是盆花呀,又不是摘下来的,”帕尔马公主说。
“不错,是盆花,”公爵夫人笑哈哈地说,“但这是一回事儿,因为它们是雌的。这种
植物,雌雄不同株。我好比是一个光有一只母狗的人。我需要为我的花找一个丈夫。否则,
我就不可能有后代。”
“多稀奇!可是,在自然界”
“是的,有些昆虫可以做媒人,就象君主的婚姻,也是由第三者撮合的,未婚夫和未婚
妻从没有见过面。因此,我向您发誓,这是真的,我吩咐我的仆人尽量把我的花放在窗口,
有时向着院子,有时向着花园,希望能飞来昆虫给它们做媒。但这全靠运气。您想,那只昆
虫要恰好已探望过我那花的异性同类,恰好必须想起到我家来送名片。可是,它到今天还没
有来。我相信,我的花仍然是一个冰清玉洁、值得授予玫瑰花冠的少女。我承认,假如它放
荡一些,我反而会感到高兴。瞧,就拿院里那棵美丽的树来说,它到死也不会有后代,因为
这一带很少有这种树。它是由风充当媒介的,可是,我们的围墙有点儿太高。”
“是有点太高,”德·布雷奥代先生说,“只要把它推倒几百厘米,就可以了。这些
事,应该会做才是。公爵夫人,您刚才请我们吃的冰淇淋味道很香,配料用的香精是从一种
名叫香子兰的植物中提炼出来的。这种植物雌雄同株,但中间隔着一层硬板样的东西,影响
授粉。如果没有一个名叫阿尔班的留尼汪岛土生土长的黑人青年——顺便说一句,叫这个名
字是相当滑稽的,因为阿尔班是白色的意思——想起来用一根小针使分开的雌雄器官发生关
系,它们就不可能结果。”
“拔拔尔,您简直神了,什么都知道,“公爵夫人惊叹道。
“您也是呀,奥丽阿娜·您说的许多事我从来没有想到过。”
“我要告诉殿下,这些都是斯万教给我的,他老给我讲植物。有时候,我们觉得去参加
茶会或看日场演出太无聊,就到乡下去,他让我看花类奇异的婚配,没有冷餐酒会,没有法
衣圣器室,但比人类结婚有意思。但那时候,我们没有时间到远处去。现在有汽车了,坐着
车到乡下去走走,那该有多好。可惜,在这期间,他自己也结了婚。这个婚姻更令人不可思
议,而且,这一来,什么也就办不成了。啊!夫人,生活是可怕的事,你把时间用在做一些
让你感到无聊的事上,你偶然认识了一个人,你可以同他一起去看有趣的东西,可他偏偏要
象斯万那样结婚。我只好要么放弃到乡下去看植物,要么和一个不体面的人来往。在这两种
灾难中,我选择了前者。再说,也没有必要走那么远。就在我的花园里,在光天化日之下,
也有不成体统的事发生,比夜间在布洛尼林园中发生的还要多!只是没有人注意罢了。
因为花之间的事很简单,一阵桔黄色的小雨,或者一只满身灰尘的苍蝇前来擦脚或洗淋浴,
然后飞进花里。这样就完事了!”
“放那盆花的五斗柜也很华丽,我想是帝国风格吧。”帕尔马公主对达尔文及其继承人
的研究一窍不通,听不懂公爵夫人的玩笑,只好改变话题。
“很漂亮,是不是?夫人喜欢,我不胜高兴,”公爵夫人回答说。“这是一件珍品。我
要对您说,我非常崇拜帝国风格的家具,后来不时兴了,但我仍然喜欢。我记得,在盖尔芒
特城堡,我曾被我婆婆羞辱过,因为我叫人把那些帝国风格的华丽的家具全都从顶楼上拿了
下来,陈放在我住的那个侧房了。这些家具是巴赞从孟德斯鸠家继承下来的。”
德·盖尔芒特先生莞尔一笑。然而,他应该记得,事实和他妻子讲的大相径庭。但是,
在洛姆亲王同妻子情意绵绵、如胶似漆的短暂时间里,亲王夫人总喜欢拿她婆婆庸俗的审美
观开玩笑,后来,洛姆亲王对妻子的爱消失,但对母亲的俗气仍有些看不起,虽然他很热爱
和敬重她。
“耶拿家也有一张用韦奇伍德①的嵌饰镶嵌的安乐椅,很漂亮,但我更喜欢我家的那
张,”公爵夫人不偏不倚地说,好象这两张椅子都不是她的,“不过,我承认,他们家的有
些奇货,我们是没有的。”
帕尔马公主沉默不语。
①韦奇伍德(1730—1795),英国艺术家和工业家,最优秀的制陶人。
“这是真的。殿下您没见过他们的藏物。啊!您一定得和我一起去一次。那是巴黎最璀
璨的宝物收藏地,一个有生命的博物馆。”
公爵夫人的这个建议是最符合盖尔芒特精神的大胆建议,因为对帕尔马公主来说,耶拿
夫妇是地地道道的篡夺者,他们的儿子和她的儿子一样,也叫瓜斯达拉公爵。德·盖尔芒特
夫人抛出这个建议时,忍不住向其他客人投去愉悦和微笑的目光,因为尽管她尊敬帕尔马公
主,但更爱标新立异。客人们也努力装出微笑。他们又惊又怕,但更是喜出望外,因为他们
是奥丽阿娜“最新创造”的见证人,可以“乘热”讲给别人听。但他们没有惊得目瞪口呆,
因为他们知道,公爵夫人在生活中很善于向古弗瓦西埃家的一切偏见挑战,从而取得一次极
有趣味的令人愉快的胜利。在最近几年中,她不是让奥马尔公爵和马蒂尔德公主复归于好了
吗?就是这位公爵,曾给公主的同胞兄弟写过一封出了名的信:“在我的家族中,男的个个
刚正不阿,女的个个白璧无瑕。”然而,不管奥马尔家庭的亲王们多么正直,甚至在有意忘
记自己有这个性格时也表现得很正直,奥马尔公爵和马蒂尔德公主在德·盖尔芒特夫人家里
照样是一见钟情,继而互相来往起来,他们具有路易十八那种忘记历史的本领:富歇①曾投
票处死他的王兄路易十六,但他不记前仇,任命富歇为公安部长。德·盖尔芒特夫人现在又
在酝酿使缪拉公主和那不勒斯王后接近的计划。听到公爵夫人的建议,帕尔马公主十分尴
尬,就和荷兰和比利时的王位继承人奥朗日王子和布拉邦特公爵一样,当他们听到有人要把
德·马伊一内斯尔先生和德·夏吕斯先生介绍给他们时,露出了一副窘态。但是,公爵夫人
不等帕尔马公主表态,又大声说起来了(其实,她原先也不喜欢帝国风格,是斯万和德·夏
吕斯先生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使她喜欢上的,不过,德·夏吕斯先生对耶拿一家很看不
上):“夫人,坦率地说,您看了那些藏品,一定会感到美极了。我承认,我对帝国风格的
家具一直印象深刻。但到了耶拿家,就仿佛置身于幻景中。我们仿佛回到了,怎么对您说
呢回到了远征埃及的时代,回到了古代,埃及和古罗马侵入屋子,斯芬克斯停歇在安乐
椅的腿上,蛇缠绕在枝形烛台上,一个高大的缪斯向你伸出一个小烛台,照亮着你玩纸牌,
或者静静地呆在壁炉上,把胳膊支在挂钟上,此外,所有的灯都是庞贝风格②,那些船形小
床很象是尼罗河上发现的小船,可以期待摩西③从里面出来,还有古罗马的四马二轮战车,
沿着床头柜边缘奔跑”
①富歇(1759—1820),法国政治家。1792年当选国民议会议员,投票赞成处死国
王路易十六。王朝复辟时期,路易十八任命他为公安部长。
②庞贝是意大利古城,庞贝风格是指在庞贝发现的图画的艺术风格,为希腊化时代艺术
或亚历山大派艺术的变体。
③摩西是圣经故事中犹太人的古代领袖。他出生后,被装进一只箱子藏在芦苇丛中,法
老的女儿洗澡时发现了他,给他取名摩西,即“我把他从水中拉出来”的意思。
“坐在帝国风格的椅子上不会很舒服,”帕尔马公主大着胆子说。
“是不舒服,”公爵夫人回答道,“但我喜欢,”继而她又微笑着强调说,“我就喜欢
这种坐在包着石榴红丝绒或绿丝绸的红木椅上的不舒服劲儿。我喜欢这种军人的不舒服。他
们只会坐象牙椅,在大厅中央叉起抡棒,堆起桂冠。我向您保证,在耶拿家,当您看到您面
前的墙壁上画着一个大坏蛋胜利女神,您就不会觉得坐着不舒服了。我丈夫快要认为我是坏
保皇党人了,但您知道,我的思想并不正统。我向您保证,在那些人家里,您会爱上这些不
知其名的人,爱上这些蜜蜂。我的上帝,在君王统治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