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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幸运,刚刚上人,就有好几个围上来,打听着各种服装的价格。陈展鸿见此情景,来了精神。他热情地招呼着,与他们调侃起来。这时,走过一个人,他望着陈展鸿好一会儿,关心地问:
“你是不是姓陈?”
陈展鸿上下打量着来人,他突然认出眼前这个人是当初自己在华侨制衣厂当厂长时的关系单位负责人。陈展鸿愣住了,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支吾着。那人热情地说:
“陈厂长,好长时间不见,还以为你又高升了呢。怎么你们厂的服装销路不好吗?怎么大厂长亲自出马来推销啦!”
陈展鸿闻听,更有些不好意思。事已至此,只好实话实说了。他也没有心思做买卖了,开门见山地说:
“我已经下野了,现在是无业游民。”
那个人愣住了,不假思索地说:
“凭你的才干,当个厂长都算屈才。怎么搞得这么惨!。”
陈展鸿笑笑说:
“才干不敢当。不过,这事倒挺窝囊。真是一言难尽呀!”
接着,陈展鸿就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那个人听后,同情地说:
“不知你是否肯屈就?如果你肯的话,到我们厂,给我作副手。另外,我还可以帮你个忙,你这个问题,不能这样就算了。你可以向个体劳动者协会和青联上诉。市青联统战部有我一个老战友,可以跟他打招呼,帮助你弄清事实真相。一个七尺男儿,怎能受这种不白之冤呢?”
从此,陈展鸿便不停地向个体劳动者协会和市青联上诉。市青联统战部通过他上诉的材料认定,这是一个难得的经营人才。于是,等陈展鸿又去青联时,市青联的领导热情地接待了他:
“陈展鸿同志,组织上认为你很有经营才干,准备聘请你担任‘青年服装公司’的经理。”
这是陈展鸿求之不得的,又一个突如其来的喜讯。他怀疑命运在和他开玩笑,为什么三番五次开这样的国际玩笑呢?他反思了许久,怎么也解释不了所发生的这一切。摆在陈展鸿面前的似乎是一条可以施展才能的康庄大道,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他又兴高采烈地干了起来。和上一次一样,他不分白天黑夜,组合青年服装厂的生产结构,制订规章制度。一切都是从头开始,他觉得组建新厂子,虽然累点,但能有个好的开端,以后也好管理。于是他干得热火朝天,整天忙在车间,办公室从不见他的影子。
有一天,他正在车间处理生产问题,办事员急匆匆跑来说:
“陈厂长,部里来电话找你。”
陈展鸿赶到办公室,操起电话。电话里响起了他熟悉的声音:
“陈展鸿同志吗?”
“是我。王书记,一你有事吗?”
“是呀,想请你到部里来一趟。”
陈展鸿不解地说:
“厂里很忙。能不能在电话里说说呢?”
电话里没有回音,过了一会儿,王书记吞吞吐吐地说:
“有些话不好说。你还是来一趟吧。”
陈展鸿马上意识到又有什么灾祸要临头了。他屈指一算自己来厂已经两个月了。可能又要干不长了,一种不祥之兆浮上心头。
他的希望一个一个地毁灭了,他的心都发凉了。他凝视着窗外灰色的天穹,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凝结成一块坚硬的石块,慢慢地,沉坠在一个六尺见方的地洞里。上面,有人用粗糙的土屑一撮一撮的撒下来,打着他的冰冷的心。一个肥大的和尚,用嘶哑的声音,念着令人不解的咒语。木鱼沉重地敲着,发出空虚的巨响于是他觉得什么都完了,什么都已远远地把他遗弃,只有在他僵硬的脑子里,画着一个悲哀的问号而已。
他不知不觉地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他觉得好像应该到了,他站住脚,站在街中,环视着周围的一切。他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没反应。他极力控制着自己,在心中激励自己:你是个男子汉,男子汉是什么力量也压不垮的。这时,他才辨认出市政府大楼已经走过了。他又调过头,往回走。他自己也觉得好笑,自己的命运也和走路一样反复地走着回头路!
来到部里,书记拿出中央文件给他看。原来,中央发文不准党政机关办企业。他那拿着文件的手不住地抖起来,文件纸给抖得跳起舞来,发出“唏唏嗦嗦”的尖细的响声。他刚筹备起来的摊子只能解散。
他傻了。他还是一无所有。
终于挂上了“壹加壹时装设计公司”的牌子
他感到痛苦,悔恨自己懒惰成性和麻木不仁。以前的一次次教训和失败,都没有使自己觉醒。其实我又何曾有过什么理由反复地走回头路?要是这样懒散迟钝下来,就很容易虚度年华,了此一生,在一生中没有做出任何一件使你生命具有意义的事来。如果为了虚无飘渺贪得无厌的幸福与虚荣,像蝼蚁一样忙忙碌碌,而将重要得多的东西弃之不顾,那就让这些无聊的生活见鬼去吧!因为这会把你的生活阉割得毫无意义。你的生活应该是自立的,不受任何人左右、按你纯个人的生活轨道安排的。事实上,如果人的生命还充满着某种有意义的东西,那么这首先就是人格,独立的人格。要牢牢掌握自己的人生轨道。
陈展鸿重新认识了人生的轨迹,他决心东山再起,干自己的,但不是去摆小摊,开家庭作坊,而是在“青年时装”几个字的启发下,自己搞时装的设计与生产。
一九八五年元旦刚过不久,陈展鸿又开始他的大行动了。他找了三个志同道合的年轻人,在广州友谊剧场推出了一场“个人时装表演”。他们启己设计,自己加工,自己请时装模特,自己出费用。这中间,当然离不开广州软科学技术开发公司的支持、帮助与谋划。这家公司的领导思想解放、远见卓识、爱才如命,为陈展鸿的事业开了绿灯。这些在现在看来并不十分时髦、新潮的时装,在当时样式单一、花色单一的服装世界里,无疑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众人的极大兴趣,就连香港的舆论界也为之侧目。展览会结束后,广东民族歌舞团专门找到陈展鸿说:
“陈老板,能否把服装借给我们用一下?”
陈展鸿不解地问:
“你们借它有什么用?”
来人不好意思地说:
“你们设计的服装款式太富有时代感,不瞒你说,我们最近到各地巡回演出,穿上你们的服装效果一定最佳。”
陈展鸿受宠若惊地说:
“不敢当,你们都是文艺工作者,有自己的服装设计师。我们怎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来人啼笑皆非地说:
“我们可以付给陈老板报酬的。”
陈展鸿被他们说得没法子,只好同意了。后来有一部分服装始终没有送回来。原来他们在全国巡回演出,引起很大的反响。效果非常好。于是,他们又选出一部分服装出国演出。
陈展鸿在东方宾馆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并以年轻人特有的激情与气势宣称;
“我们不仅要开拓国内的时装市场,还要把中国的时装打入香港市场,销往国外。”
《南风窗》杂志在创刊号上以《投个眼风给巴黎》为题,把他们豪迈的宣言传向四方。
要办这么一个敢于先吃螃蟹,敢为天下先的青年时装展,对陈展鸿他们来说,确实要用足吃奶的劲才行!且不说制作这百来件新颖的、有时代感的、又能表现当今青年人自主意识的富有个性的靓衫需要多少勇气、智慧、胆识与金钱,且不说为了这个时装展览需要担当多大风险,承受多少由于僵化保守而带来的偏见与压力,万一砸了锅呢,可不是闹着玩的,陈展鸿他们的心一直悬着的,连觉都睡不安宁。
有一天,陈展鸿刚刚入睡,忽觉有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使他立刻惊醒,吓得喘不过气来。在黑暗中他神秘而又恐怖地冷冷一摸,吓得他魂不附体,屏声静气,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毫无动静,万籁无声,他又继续听了半天,仍旧毫无动静,最后他又进入睡乡了。
他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他坐起来,周围深沉的静寂使他能够辨别出一下重一下轻的呼吸声。这呼吸声饱含凶猛的精力,绝非人类所有。无限的恐惧,加上黑暗、静寂的幻觉,使他的心冰凉了。他睁大眼睛,在黑暗中看见两道微弱的黄色光线,他几乎连毛发直竖的痛苦也感觉不到了。起初,他以为这些光线是他自己瞳孔的反光;可是过了不久,黑夜的光亮帮助他逐步看清了自己是在一个山洞里。不一会儿,他看见一头巨大的野兽躺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这是一只老虎,他恐怖到了极点。他像受苦刑似地耐心倾听和注意这呼吸的各种变化,绝不忽略任何动静,自己却动也不敢动。忽然,那只老虎站起身,向他走来,他吓得魂不附体,堵塞的喉咙突然发出声音。当他完全清醒过来时,才明白原来是一场恶梦。浑身已被汗浸湿了,他瘫软地躺在床上,已经没有力气起来了
当时,他们把这个展览看作是一种神圣的事业,他们是用生命作抵押的,即使陈展鸿作了一夜恶梦,他还是早早起床,跑到歌舞团请女演员。当他来到歌舞团,看到那些亭亭玉立的少女时,他想象着自己设计的那些服装穿在她们身上,会有何等效果呢!一定会像天女下凡,一定会把全广州的青年吸引来。想到此,他的热血沸腾了。
他找到了教练说明了来意。教练听后,感到非常惊讶地说:
“我们是舞蹈演员,怎么能去做模特呢!”
陈展鸿好说孬说,总算同意了。教练思付着说:
“一个演员的出场费最低也得一千元。”
陈展鸿一听,好象吓晕了。他无可奈何地自消自灭了,跑了好几天就这样泡汤了。
他只好去“街边”物色。有一天,他突然发现一个女孩很合适,便上前搭话说:
“小姐,我们办了个青年时装表演,想请你作模特怎么样?”
那个女孩瞪了他一眼,没有理睬他。陈展鸿以为她没有听见,便跟在她身后,又说了一遍。只见那个女孩怒目圆睁,愤怒地说:
“流氓!快些走开,不然我可要喊人了。”
陈展鸿感到一种耻辱,他的内心有说不出的难过。心想:事到如今就像遇到老虎似的,不能坐以待毙。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后退只有死路一条。他咬了咬牙,又去寻揽了一个,这个女孩更厉害,白了他一眼,说:
“滚!”
陈展鸿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脸皮也厚了起来。他耐心地解释着。那个女孩厉声说:
“你再罗嗦,拉你去派出所。”
陈展鸿见此情景,只好作罢,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了几个合适的人选。有一天,一个老太婆跟踪来到陈展鸿家中,只见她脸红脖子粗地寻根问底,像查户口似的。问完后说:
“你家竟想搞什么鬼名堂?”
陈展鸿只好满脸陪笑说:
“大妈,帮帮忙。这也是一件好事,以后您姑娘出了名,您老就该感谢我了。”
谢天谢地,模特总算选定。接着就是排练,翻来覆去,这小小舞台的天桥不知留下多少痴男痴女的汗滴与希望。总算可以“见人”了,柔和的灯光下,妙曼的乐曲奏起,大幕徐徐启动,姑娘们似天仙下凡,或亭亭玉立,或袅袅而行,可谓风情万种,有板有眼哪。“青年时装展在羊城爆棚!”谁也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