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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春强和杜长发全在一边笑,任那帮小伙子和庆春贫嘴。庆春在刑警队呆了这么多年,脸皮子早就锻炼出来了,也真一句假一句连荤带素地和他们胡扯。
这个行动一共分了四个组,他们这一组先期赶往龙门石窟,预先设伏。还有两组人马,分别盯住花城饭店的胡大庆和小书店的老板“大牙”。第四组人马作为预备队,隐藏待命,以防罪犯临时变更接头地点。也许因为胡大庆是公安部通缉在逃的贩毒要犯,又因为传闻他凶狠残忍,所以洛阳市局投入的力量特别大。
早晨七点钟,他们的旅行车到达龙门石窟附近的一个预先定好的隐蔽地点。从这里可以看到东西两山的崖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蜂窝一样的洞龛。伊水贯穿两山之间,淙淙南去。雄伟至极的奉先寺大龛遥遥可望,大龛中间的卢舍那石佛寓笑于唇,含爱于目,敦厚而庄严,在晨雾中若近若远,神秘地凝视着这个阴冷的清晨。
隐蔽的据点是一个不算大大的院子,看上去像个餐厅什么的。扮装成旅行社导游的石科长一边和餐厅的经理聊天,一边用手持电话与盯胡大庆和“大牙”的两个组联络。他把餐厅经理介绍给李春强,说这是自己人。
他们到达这个隐蔽点不到十分钟,花城饭店和益发书店的两个小组先后传来消息,胡大庆和“大牙”都出来了。通过和这两个组不断联络,他们始终了解着这两个目标到了什么位置。在最初的半个小时里,他们都没有向龙门石窟的方向来,而是不断换乘着出租车。在王城公园和中州东路那一带的街道上盘桓。有一刻石科长甚至怀疑自己昨天的判断,这两个家伙也许根本不是在龙门石窟接头,而是另有地点。只有刘副处长信心不减,“再用电话嘱咐他们隐蔽好耐下心不要动,果然,七点四十分左右,两个组相继发来消息:对象乘坐的出租车已经先后开上了龙门路。
算好时间,他们也上了车,把旅行车驶出院子,往龙门石窟开去。按预定的计划,他们赶在罪犯之前到达了石窟。这一天天气不好,乌云压顶,风也很冷,像是暴雨将临。石窟的停车场上,只有孤零零的几部车子。也许时间还大早,游客寥寥无几。他们下了车,站在石窟的入口处,听任执导游小旗的石科长装模作样地为他们背诵导游词,磨蹭着时间。李春强看看这地形,脸色严峻,悄悄把庆春和杜长发拉到人后,小声说:“这地方太不好控制了,咱们可得灵活点儿。如果一切正常,就按计划在他们交货时动手。如果胡大庆没交货,咱们的任务主要是盯住他,别管那个‘大牙’。
要是盯不住的话,索性就先当场动手弄住他,你们看我眼色!“
杜长发说:“哎,他们要是不交货,洛阳市局不是说就不在这儿动手吗,要不交货他们就不想惊动那个‘大牙’。”
李春强压着声音说:“咱们管不了那么多了。胡大庆是公安部通缉的要犯,比他妈那个‘大牙’重要多了。咱们得以胡大庆为主,再跑了没法儿交待。”
“OK!”庆春和杜长发一齐点了下头。八点十分的样子,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开进了停车场,“大牙”从车里钻出来。石科长立即挥动小旗,大声招呼自己的“游客”往奉先寺方向走去。
李春强犹豫片刻,俯身对庆春嘀咕了几句,他临时决定让庆春留在停车场进行观察。
李春强和杜长发都随他们的“旅游团”进去了,欧庆春一个人留下来,站在路边一个卖纪念品的小摊儿上浏览。“大牙”还在那边东张西望,他没有找见胡大庆,便站下来吸烟。跟着他来的那几个侦察员也都三三两两地散在远处。
终于,胡大庆的车出现了,开进了车场。不知是司机结账太慢还是胡有意要观察一下周围动静,他磨蹭了半天才姗姗下车。看也没看路边吸烟的“大牙”,径直向石窟里走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庆春不管跟在胡大庆身后那几个洛阳市局的便衣是否有意见,她离开小摊,紧随胡大庆身后往里走,那个“大牙”。反而是跟在了她的身后。
胡大庆穿了一身运动衫,背上掮了一只看上去沉甸甸的旅行背包。他目不旁顾,大步流星,做出一种长驱直入的姿态,倒让庆春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只走了百十米,他又突然止步,未加迟疑地转身返回。庆春不及回避,只得迎面和他擦肩而过。她心里一急,全身似乎都冒出了热汗。她想主力还在里边等着呢,这混蛋怎么不进去了?为了避免过早暴露,她告诫自己不要回头,不要马上返身去追,她又往前走了十几米,才停下脚步。但她还没来得及回过身来,就听见身后突然响起一片惊心动魄的喊声。这突然一喊,把她的心几乎从嗓子眼儿里拽出来了!回头一看,原来跟在后面的便衣们不知何故已经动起手来。看不清几个人扭打在一起。而胡大庆,她看得清清楚楚,已经挣脱出来,夺路而逃,向她这边狂奔而来。庆春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伸进随身的小提包里,脚下却不知绊在什么东西上,身体失去平衡,往下一软,嘴里却已大喊出来:“站住!”
胡大庆身后追来的便衣警察们也齐声大喊,喊的什么庆春没有听清,她只看到胡大庆没有丝毫迟疑地向她举枪,她清晰地看到那张粗糙的麻脸,和被疯狂扭曲的狰狞的目光。那目光仿佛已和她对峙了几百年!
她的六四式手枪在手里震动了一下,发出沉闷的一响,胡大庆的身体剧烈地颠了一颠,紧接着踉跄几步,重重地摔在她的眼前。她跌坐在地上,依然举着枪,抖动的枪口依然对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血污的脸。
十一
欧庆春一枪击毙胡大庆给了洛阳刑警极大的惊讶,原来这如花似玉的女同志真不是演员,真不是大学生,真不是体验生活的。他们立即对她刮目相看肃然起敬。
连久经沙场的刘副处长也大加称赞,说女同志如此年轻即能临危不惧,出手果断,实在难能可贵,回去一定是披红挂彩立功受奖。你们立了什么功,受了什么奖,发了多少奖金,到时候可要通个消息,我们怎么弄也好有个参照。
李春强私下里问庆春:“怎么回事,怎么在外面就打起来了?”
杜长发也说:“是不是洛阳的同志暴露了,那小子要跑?”
庆春说:“我也搞不清,据说胡大庆一返身马上就和‘大牙’交货了。是市局的同志先动的手,按住了‘大牙’,没按住胡大庆。”
李春强叹口气:“要是能活捉就好了,还可以搞点口供。”他看一眼庆春,连忙又说:“当然,现场那个情况,也只能果断击毙,否则损失更大。”
杜长发倒是由衷地对庆春说:“胡新民也是在大有灵,他这杀身之仇,还就是该你亲自来报才行。”
这话把庆春心中的快慰一语道破,但她皱眉说:“我可没想着官报私仇。”
杜长发理直气壮地正色道:“这有什么,国恨家仇,让你这一枪给了啦,咱们全队都出了这口气!”
胡大庆解决了,“大牙”也被洛阳市局逮捕。在胡大庆的背包里,当场缴获四号高纯度海洛因两公斤零五十克。这个毒品的数量也足以使洛阳市局的刑警们作为大案告破而论功行赏了。
对胡大庆所住的花城饭店的房间进行的搜查,没有获得更多的战果。除了一张身份证外,胡大庆身上没有任何通讯簿。工作证之类可供查证面目的证据。身份证上的住址是广东的一个小镇,给当地公安局挂电话一查,结果查无此人。身份证显然也是假的。只有胡大庆随身携带的一只手持电话引起了侦察员的兴趣。通过这部电话的重拨功能,他们看到了上面储存未消的一个电话号码。那号码打头的地区号是广西桂林的。李春强在临回北京前就和桂林公安局通了情况,请他们协查这个可疑的电话。
回到北京,向处里做了汇报,处里队里自是兴奋不已,总算把因胡新民牺牲而压在胸口的这股压力卸下来了。电视台和报纸也对这个重大贩毒案的破获做了宣传报道。刑警队记了一个集体二等功,庆春记了一个个人二等功。而且据李春强私下透露,由于刑警队长期以来一直未配副职,他已经向处长提名,由欧庆春来做他的副手,处长已经报请政治处进行干部考察了。
这些名利上的热闹,常常使庆春更加念及新民在阴间的孤独。而胡大庆的死也并未使她觉得事情已经完结。她更关心桂林公安局关于那个电话的调查,那个调查不知遇到了什么周折,直到一个星期之后他们才知道结果。
那是一个私人住宅的电话,住宅的主人是桂林环江运输公司的经理,名叫关敬山,是近几年才发起来的私企老板。一听此人的身份情况,处长便认定胡大庆和关敬山的关系有些不一般。指示李春强专门派人南下广西,揪住这根线索,仔细查证一番。
去广西担当此任的是杜长发和另外一个新手,他们在桂林呆了四天就匆匆返回,带回来的材料很大一摞,有直接价值的却十分少见。李春强翻看了一上午也没看出所以然来。“你们是不是游漓江,逛芦笛岩去了?”李春强叫过杜长发,说:“这材料不成啊。”
“谁要是游了漓江,谁是这个!”杜长发用手做出一个王八状,赌咒发誓地辩解:“人家当地公安局的同志倒是安排了,我们还真没去。我就知道你以为我们去了。”
李春强说:“游游漓江倒没什么,关键你们得把活儿给我炼出来。你们这材料没一样过硬的,你们四天都干吗了?”
庆春见杜长发笨嘴笨舌,支吾难辩,确实有些窝囊,又觉得李春强也过于少年得志,刻薄寡恩了。于是就替杜长发开脱,她翻着材料说:“材料是显得外围了一点,但也还是有些价值的,至少说明这个关敬山发家发得不明不白。他先是做鳗鱼苗生意亏了钱,又做旅游纪念品蚀了本,从大前年开始,搞了这么个运输公司,突然路路通了。倒钢材,运水泥,置了四五辆卡车面包车,还开了个小餐馆,又临江盖了私宅别墅。他是把老婆许给赵公元帅了吗,这财是怎么发的?”
杜长发得到声援,口齿利索多了,又说了些自我开脱的话:“我们提供的情况,人家桂林公安局也很重视,他们也打算对这个关敬山做做调查。光靠我们两个人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磕点材料回来,是起不了什么作用,关键人家桂林市局得上手才行。”
杜长发的自我开脱,实际上暗含了对李春强刚才指责的牢骚和辩解,李春强没有察觉。他想了想,反而补充说:“就算桂林市局自己上手搞,只搞一般性的调查恐怕也不行,我们应当促成桂林市局对关敬山立案侦察。不投人力量,不动用侦察技术手段,恐怕他们也搞不到什么。”
庆春当然也是这样看,于是极力怂恿李春强到处里把这个关敬山搞大搞严重。
晚上她主动去了李春强家里,和他策划如何向处长做一次汇报。
李春强在自己的兄弟姐妹中,排行最小。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都已嫁娶,只有他一个人和父母住在一起。他的父母都是话剧演员,只是多年没演什么戏了。退休后在家赋闲,被一些工厂企业、大专院校请去教教表演,排排节目,挣得倒比退休前还多。庆春以前是李春强家的常客,吃吃喝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