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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可没兴趣顶着别人的名头招摇撞骗,可一看到聂无双殷殷期盼的眼神,辩解之词便难以出口。况且现下若是说出玉环的来历,她也不一定会相信!看她的样子,似乎是真心关心月儿,说不定愤怒之下会把自己当做为夺取玉环而杀死月儿的凶手,那自己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文心一阵踌躇,终于做出了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
翦水双瞳忽的大睁,文心无辜道:“宫主的话文心不知。文心只知道自有记忆以来爹娘便唤我心儿,没人告诉我还有另一个名字!”
聂无双无比慈爱的拉过文心的手,带她到一边坐下,心疼道:“月儿,十五年前,你还是抱在手中的小娃娃,怎么可能会记得自己真正的亲人?这些年你流落在外,真是受苦了……”说罢,突然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冷冷道:“到底是什么人把你抱走的?”
文心突觉额上一滴冷汗,身体不由紧绷:被谁抱走?——她可是他爸妈亲生的!
于是镇定心神,笑道:“文心不清楚,只知道爹娘一直很疼我。所以……”文心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她也不知如何圆谎,毕竟,她几乎从不说谎。唯一的一次,就是她来自异世的秘密。
她眼角偷偷瞥了眼聂无双,见她周身寒气收起,转而变得温柔,文心心下一叹,看样子,自己真的得装一阵子月儿了。
聂无双轻轻抚摸着文心的墨发,说道:“月儿不必担忧,姨娘不会为难他们。前阵子姨娘出门办事,没来得及赶回与你相认,现在你且好好在这儿住着。有什么不顺心的就告诉姨娘,姨娘一定为你做主。”
文心心下一松,总算是过关了……转念一想,自己在这无双宫里已住了两个多月,毕竟这是让天下人为之胆寒的杀手组织,还……她皱眉扫了眼侍立榻前的几个轻衣薄衫姿态妖娆的男子,心中隐隐觉得别扭——观念上还是不能接受啊……
文心不敢直视聂无双反复易变的神情,便低头吞吞吐吐道:“宫主,这……我……”
聂无双长眉一挑:“该唤我姨娘了!”
文心一愣,心下暗恼,却由不得自己,低低的叫道:“姨……姨娘……”
聂无双瞬时眉眼含笑,轻轻抱住了文心:“乖孩子……”文心想起她刚进内殿时见到的那副春情旖旎的景象,心中略微抵触,却不敢挣扎,眼睛一瞥,便见一蓝衣女子入室而来。文心凝神细看——却是那个庆阳城聂府的夏姑娘!她——竟然是无双宫的人!那么当时她接近自己果然是有目的的!
文心震惊,身体有一瞬间的颤抖,聂无双似有察觉,放开她眼光便向来人瞥去。
夏使见两人间举止甚为亲密,略有意会。躬身一边。
聂无双缓步走到她面前,淡淡说道:“什么事?”声音娇软却暗含威严。
夏使斜睨了眼文心,起身凑近聂无双耳边就是一番耳语。
文心无心他顾,心中只剩对夏使的猜测。
却听得一个声响,文心抬眉一看,竟是夏使跪于眼前!
文心暗自揣测——难不成似是向我认错来了!
夏使一脸肃穆,道:“夏儿有眼无珠,不识少宫主。夏儿自知有错,请少宫主责罚!”
文心看着眼前的弱龄少女,心中虽是有气却不忍怪罪,平静道:“你未有错。我不罚你。”
夏使却道:“夏儿确实做了不该做的事,还让少宫主误食了‘冰火极乐’。”
聂无双一阵惊呼:“大胆,你竟敢给月儿下‘冰火极乐’!你不想活了么?幸好月儿是女子,否则……”聂无双双眸微眯,修长凤眼中寒光四射,让人瞧一眼便忍不住全身颤抖。
夏使身体一震,低头道:“夏儿认错,自去领罚。”言罢,起身退去。
是夜,无双宫中灯火辉煌。
聂无双坐于大堂之中与文心谈笑。殿内金蜍焚香,箜篌脆响,粉黛如云起舞翩跹。
文心迷迷糊糊被聂无双灌了一大杯酒,恍恍惚惚看什么都不真切。
绯樱公子安坐于一旁。朦朦胧胧中,仿佛那一脸冰雪有一丝消融的迹象。眼中似乎泛着一点淡淡柔光。
文心奇怪,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落在了美男环绕的聂无双身上。此刻她秋眸含醉,以手支颐,正与身旁的俊美男侍调笑着。红色的繁花绸衣覆体,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半露半掩,极具诱惑。
文心迷茫,这……是她的姨娘?还是月儿的?自己到底是谁?文心,月儿?是谁在扮谁的角色?
琉璃盏映着琥珀酒的淡淡光辉,清甜的酒香弥漫鼻尖,她不自觉又喝了一杯。
神思恍惚,满眼霓裳如花,旋转飘舞……
片片飞花携满袖,梦中少年容颜如昔。
相思绕,万重楼,人面桃花长相忆。
红颜轻弹,琴韵流转,诉尽千秋何人知。
孤云尽,梧桐落,情难觅。
沧桑易幻,轮回拨转,浮生恍隔一梦……
芙蓉暖殿月倾城
早春的风犹带一丝寒意;飞舞了鬓间的墨发,凤纹鎏金发钗头玉凤翱翔展翅,似有凌云之态。肩头的雪色长绫在猎猎风中兀自飘动,长长拖到了虚空。
站在盘龙玉阶之上,雪纱宫裙下摆如白荷盛放般荡展开来,如波如纹,迎着朝华微微鼓动。文心回首遥望脚下飞栋冲霄、连楹接汉的重重宫阙,那锦堂画栋、彩阁雕檐在淡淡日华中氤氲,朦胧的让人感到宛如置身梦境。
五天前,她悠悠从梦中转醒,却被眼前之景吓去了三魂六魄!
二十多个宫装少女跪拜于锦榻之下,身体簌簌抖如落叶。不远处,端坐着一个四十开外的贵妇。一身绛紫色宫装上绣着凤舞九天和牡丹花开的富贵图案。脖间金钏玉珠,在灯火辉映下如流光盈动,亮眼非常。
她揉了揉迷糊的双眼,凝神细看。贵妇面容端庄秀丽,依稀可辨年轻时的美人之姿。九凤玉冠光芒夺目,却掩盖不住鬓角额前墨发中隐藏的几缕银丝。暗淡无光的面色即使上了最好的胭脂水粉和螺黛蔻丹依然可见肌肤纹理的淡淡细纹。她的目光投向虚无的远处,却又像停滞在咫尺空中,神色迷惘苍茫,似乎她的心绪已经随着瑞兽熏炉中腾袅婀娜的淡淡馨香飘飞远去……
许是听见了文心的动静,她微微转头,前一刻还沉溺不知处的神色立即变的清冷锐利,目光之中盈满的寒彻与探究似在视线交汇时便可探析对方心底的真意,望一眼便让人周身冰冷如坠冰窟,抑制不住的全身颤抖。
室内的空气似是凝滞,唯有淡香氤氲,贵妇的眼神停留在文心身上良久,随即缓缓开口:“你们先起来吧。”她的嗓音透着丝丝寒意,如周身流淌的逼人气势无端叫人惊惧。
榻下的女子领命,纷纷起身退立两边。一时间,珠串摇曳,玎玲作响。彩衣娇娆,带起了袖间的脂粉味道,浓香馥郁,扑鼻而来,文心鼻端微痒,不禁打了个喷嚏。
文心微窘,以袖拂面,却见原本站立起来的女子又一个个“噗通”“噗通”的跪倒在原地,身子伏低,恐怕再进半寸就要贴着地面。
一滴冷汗垂面而下,文心呆呆不知所谓。转眸觑向贵妇,但见她横眉锐目,冷意粼粼的目光变得更是深邃,那缓缓拢聚的眉峰似蕴着风雨欲来之势。
文心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心中知晓此刻贵妇的森森寒意面上似乎是对着榻下之人,实际却是在警告自己。那冷冽的眼神掺杂的丝丝恨意是她刻意隐瞒的,却每每在不经意间流泻开来,冰冻着文心的寸寸神经。
正暗自迷茫,却听得一阵珠玉玎玲之声,一个三十多岁的素衣妇人挽帘而入,亦步亦趋的走向贵妇身旁,凑近贵妇耳边细语几句便退立身后垂头不语。
贵妇听完斜眉略微挑起,黑眸一转,面对文心时又是一抹逼人的玩味。
她在妇人的搀扶下站起,抚了抚绣金下摆,沉声说道:“公主回宫时日尚短,你们给本宫好生伺候着,有什么差池……”她目光微扫,瞬间室内温度便降下几分。
榻下少女赶忙接道:“奴婢谨遵皇后娘娘之命。”
被称为皇后的贵妇这才柔和了眸光,转身出门离去。素衣妇人探身离开前对文心投来轻轻一瞥,眼神淡淡却略含深意……
直到消失在帘外,文心还茫茫然如坠雾中——皇后?公主?
她迟疑的环顾四周,卧房内摆设极致精美,屏风案几皆端庄典雅,墙角鎏金凤灯高悬,倾泻满室光辉。从天梁上悬下密遮的水晶纱帘无风而起,纱幕飞弧,暗香浮动。
她蹙眉低首,但见自己身躺于铺着粉金丝绸的荷花形卧榻内,明珠流苏分系四角,映着跳动的火光炫彩刺目!
噬心的恐惧渐渐漫开,夹杂着不安的焦躁与颤抖,她失声叫道:“镜子——”
似是被惊吓了般,榻下跪着的女子惶惶然抬起了头,最前面的一个迅速回道:“奴婢这就去,公主稍后。”说罢,扶地而起,移至屏风后,只听一阵悉嗦之声,便拿了铜镜前来。
镜中女子素淡白衣,如云墨发柔顺垂下。容颜秀雅,淡眉弯弯,细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黑亮灵动的双眸此刻却是大睁,慌乱的眼神在接触到镜面后才逐渐平息,转而透出丝丝狐疑。
她将铜镜交予那名侍女,犹豫道:“她们都跪着做什么?起来啊。”眼睛睇了眼兀自低首的一群宫装侍女,见她们领命而起,继续道:“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儿?(奇*书*网。整*理*提*供)你们口中的公主是我吗?”
二十几个宫婢皆屏息而立,垂目不动,呆呆的彷如木头雕像一般。
文心等待良久,迟迟得不到答案,甚好的耐心也被磨得一点儿不剩。她无奈扶栏而起,瞬时七彩明珠流苏摇曳作响,跳迭着幔纱垂影,如珠落玉盘,清越缭乱。
文心心中也是纷乱不堪,站起走到先前取镜的那名宫婢面前,郑重道:“再问你一遍,这是怎么回事?我是公主?”
被问的少女有一瞬间的颤抖,低眉吞吞吐吐:“奴婢……奴婢不敢妄论公主……”
文心深吸一口气,轻轻道:“你尽管说,我不罚你。”
她得到文心准予,迟疑一阵,便答道:“这里是芙蓉殿,奴婢是芙蓉殿宫婢。您是陛下第九女——倾月公主。”
如经隆冬冰水浇灌一般,文心全身蓦地僵硬——倾月公主?……她……她不是叫林文心吗?而且刚刚确认过了,自己真的没有再次穿越啊!
瞥眼望向其她宫婢,似是要寻求一份确定,却在其中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珠儿——”珠儿躬身一边,听到文心叫唤,抬首看来,眸光微闪,红唇颤颤,欲语还休。
文心一愣,似是恍然,对宫婢们摆了摆手,道:“这儿没事了,你们先下去吧。”其余人闻言列队鱼贯退出,消失于帘外。
文心等她们离开,猛的向前迈开一步,焦急道:“珠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昨天还在无双宫吗!怎么一觉醒来,就换了个地方!居然还是皇宫!还成了什么倾月公主?你说,怎么会这样?”文心说的甚为激动,双手不自觉抓紧了珠儿的手腕,雪白肌肤瞬间被掐出了一道红痕,珠儿微痛,手腕略微后缩。
文心有所察觉,放手松开,眼神却依然流露着急迫之意。
珠儿躬身一福,道:“公主莫慌。您确实是天朝陈国第九皇女——倾月公主。”
文心轻颤,双眼定定的看着珠儿,珠儿面容严肃,神情坚定,全没有当初的满脸甜笑。
文心螓首,不可置信的后退一步,莫非……莫非那个月儿……真正的身份就是个公主?如果事实真如自己所猜测,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