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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一声,铜钱和散碎的银子摊了一桌子。
看到有银子,子柏风对小坨子道:“小坨子,你去我家找我爹要个小秤来。”
这才清点起了眼前的那散碎的铜钱和银子。
银钱不多,不多时就称好数好,子柏风皱起了眉头,道:“坨子叔,这不够啊,还差了二十钱呢,你估计是数错了,再回去拿吧。”
“我这就回去拿,这就回去拿”老坨子说着,却不动弹,就在旁边直勾勾站着。
瞎婆婆走了过来,道:“秀才哥儿这是我老婆子的”
也是一堆零零散散的零钱碎银,称完之后,发现比老坨子的差的更多。子柏风的眉头略略皱了起来,道:“瞎婆婆,这也不够啊”
“不够吗?不够吗祖宗会怪罪我啊”瞎婆婆颤巍巍地道,她双手合什喃喃低语了片刻,然后在院子里跳起了大神来,子柏风情不自禁翻个白眼,这个老婆婆,又开始神神叨叨了。
过了片刻,瞎婆婆又摸着门框走了进来,道:“秀才哥儿,刚才祖宗托话给我了,说我交上了税,他老人家就让瞎婆子看见东西秀才哥儿”
瞎婆婆伸出一只干瘦的手,抓住了子柏风的手,然后另外一只手伸进了嘴巴里去,猛然一掰,一只还带着血的金牙就放在了子柏风的手心里。
“啊呀!”子柏风吓了一跳,一甩手把那金牙甩了出去,瞪大眼睛看着瞎婆婆。
瞎婆婆摸索着从地上捡起了金牙,捧在手心里,凑在眼前,恋恋不舍地看着。
“都没了都没了祖宗啊”她把金牙留在桌子上,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走了。
子柏风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
“这个老婆子,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连个菜都不舍得吃,光啃窝窝头,没想到还有一颗金牙藏在嘴里”四狗拿起那金牙,在衣襟上擦了擦,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啧啧连声,道:“是纯金的,这老婆子真会藏!我怎么逼问都说没有值钱的东西”
“四狗!”子柏风高声怒叫,一半是因为他说的话,一半是因为他竟然就那么直接把别人的金牙放在自己嘴里咬
“嘿嘿,秀才爷,我只是说说,嘿嘿,说说”四狗连忙哈腰。
“秀才爷。”一直站在一旁的老坨子牵着小坨子,讪笑着走上前来,道:“秀才爷我家里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了您看,您看我家小坨子怎么样,您要是愿意就留下他,我就拿他抵了税金吧”
“什么?”子柏风瞪大眼睛看着老坨子。
他一时间没明白。
“你个老坨子,就你家那个傻孩子,煮了吃了都没几两肉,还拿来抵税金?”四狗在旁边暴喝一声,“快滚快滚,回去把你家的羊牵来!”
“秀才爷”老坨子眼里的痛苦几乎可以滴出来,却还是要陪着笑,哈着腰,“小坨子他弟弟才三个月,我家那婆娘没用,奶水少,就指着这只老羊的羊奶活命呢家里已经没有钱多养一个嘴了,您老人家就行行好,收下我家小坨子吧。他虽然胆子小,但是干活勤快,要打要骂随您小坨子,快给秀才爷磕头”
小坨子傻傻地跪下给子柏风磕头:“秀才爷收下我吧!”
子柏风甚至觉得,小石头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到底是什么,自己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着那个和小石头一样,大脑袋细脖子的小孩儿在地上跪着,求自己收下他,子柏风的心中突然一痛,他连忙拉起来小坨子,然后把老坨子的税金收拢一下,装进了袋子里。
在拿起袋子之前,子柏风顿了一顿,最终还是毅然决然地把那袋子给了老坨子。
“秀才爷”老坨子都愣了。
“拿回去吧,好好过日子,好好把小坨子养大,他是个好孩子”
老坨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子柏风心中百般思绪在翻腾,却不知道该如何纾解,子柏风转头看四狗在愣愣地看着他,一瞪眼睛,道:“看什么看!”
他把桌上瞎婆婆的银钱收拢了一下,递给四狗道:“四狗,你把这些给瞎婆婆送过去,若是让我知道你敢吞一个子儿,我就把你的腿打断,听到没有?”
四狗疑惑道:“秀才爷,这税咱不收了?”
“收,先收你的!”子柏风瞪他,“忒多话,还不快去!”
四狗连忙去了。
第十九章:一怒冲冠为苍生
子柏风在门口目送四狗远去,抬头看向了天上的太阳,太阳是如此的炙热,万道光芒洒下,却照不亮子柏风的心,他看着太阳,任由太阳照得他的眼角流下泪来。
许久之后,子柏风才低下头,就看到燕老五披着一件破皮衣,站在他面前。
“你为何不收?”
“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活不下去。”子柏风好像是在回答燕老五,又像是在回答自己。
“他们活不活的下去,又和你何干?你不收,也总会有人收的。”燕老五道。
虽然道理浅显,却并非什么人都能够想得明白。
子柏风看着眼前这个老人,在他来之前,收税的就是这个老人。
“再说了,农人命贱,大山虽然贫瘠,但总能养活一个人,怎么也总能活下去的。”燕老五似乎是在开解子柏风,却又像是在为自己解脱。
一直以来,子柏风其实把自己成为了村正当做是一件非常真实而且有挑战性的游戏,他一直以为,自己有养妖诀,又有前世的记忆,两者相互配合,总不会被轻易难住。
而且,当一个狗官什么的,似乎也是挺有意思的事情,带几个恶奴,带着祖宗石雕横行霸道欺男霸女什么的,听起来也挺带感的。
但是现在他却发现,很多事不像想象中的那般简单。他是在游戏人生,但人生不是游戏。
这些人,老爹、小石头、婶儿、燕老五、柱子叔、老坨子、小坨子、瞎婆婆、四狗,一个个都是活生生的人,有喜有怒有哀有乐,有血有肉有皮有骨。
他总觉得,收个税嘛,当什么大事。前世的时候,赋税之重世界第一,各种苛捐杂税不知不觉就收上去了,也没见多少人活不下去。小时候也见过农人交公粮,一袋子两袋子向拖拉机上搬,剩下的却更多,大家都乐呵呵地讨论着,今年收成还不错,公粮也交的多。想来就算是多个两三倍,也不过是稍稍为难罢了。
他从未想过,这个世界,原来这么贫穷。
又或者,哪个世界都有穷人,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你不收他们的,其他人的也别想收上来。”燕老五似是在警告,又似是在预言。
子柏风紧了紧拳头,抬头看着燕老五:“老爷子,请您帮帮我。”
燕老五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叹气道:“罢了,罢了这个恶人,还是让我燕老五来当吧,秀才郎你前途无量,若是日后当了大官,不要忘记我下燕村就是了”
“不。”子柏风松开了拳头,站直了身躯,看着眼前的燕老五,一字一定,道:“这个赋税,我子柏风不交,我下燕村,不交!”
“别傻了,你不想当官,我还不想被下狱呢。”燕老五抬手给了子柏风一拳。
“不,老爷子。”子柏风道,“你不觉得,这赋税来得蹊跷吗?之前每次赋税咱们都交上了吧。”之前子柏风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交税这种大事还是知道一些的,每年都闹得沸沸扬扬的,各种事情迭出。
“而且,三倍的赋税,未免也太离谱了些!”子柏风道。
“其实这个倒是不太离谱”燕老五期期艾艾道,老爷子虽然斗大的字只识十七个,但是心里可明白着呢,之前这些年,哪些年少了,哪些年多了——这个基本上没有——他心里清楚得很。合计合计,差不多也真要补交三年的赋税。
“这是有能人啊。我听老四说,税课里最牛的不是税官,而是账房。一个厉害的账房,能够把税费理得一清二楚,一丝不乱。税官年年换,账房定江山啊。不过以前的老账房老眼昏花,是越来越不顶用了,几个徒弟也不甚明白,所以账目乱着呢。”
若非如此,老爷子也不敢轻易偷税漏税。
“你是说,有能人?”子柏风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老爷子,我有一个想法,不过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成不成嗯,我要先把村子里的账目理清楚,看看到底有何办法。”
老爷子听到子柏风这么说,顿时疑惑起来:“你说那能行?”
有人能够理清楚账目,自然也有人能够让账目理不清,这个弯子老爷子还是能够转过弯来的,不过怎么操作,老爷子可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应该能行。”子柏风默默回忆自己学过的东西,课堂上虽然大多在睡觉,但是大学却是实打实地考上去的,若论计算能力,子柏风不敢说自己在这里就是顶尖的,但他想来,一个小城里,难道还有什么高手吗?当然,账目可不是计算就行了,子柏风所选修的个人理财课上还是学到了点会计常识的。
虽然如此,子柏风回到屋里,还是忍不住头大了,这一屋子的账目,可要算到猴年马月。
但是想到了自己的打算,子柏风就强迫自己静下心去。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这点小困难就退缩了,日后还怎么办?
把那些文件一一拆开,摊开放在桌子上,开始誊写,开始的时候,燕老五还在帮忙,但是过不了一会儿他就开始哈欠连天,又拿错了几次,帮了倒忙,便被子柏风打发回去休息去了,只剩下子柏风自己。
子柏风一手执笔,一手拿文件拨算盘。从小跟父亲走南闯本,日子要精打细算,子柏风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不过日后醉心读书,算盘有些荒废了,算错了几次,这才慢慢熟悉起来。
燕老五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就像是小溪潺潺,流水叮咚,连绵不绝,从无断绝。
过了一会儿,子柏风便觉得左手酸痛无比,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看看依然堆积如山,尚未处理的文件账目,顿时有些泄气。
突然,他一拍脑袋:“我傻了!”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拿起了毛笔,沾了水,在算盘上写了起来。
“一归如一进、见一进成十”加减乘除的珠算口诀一一写在了那算盘上,就见那珠子开始震颤起来,自己噼里啪啦打个不停,似乎是活了一般,差点抓不住。
等到子柏风把所有的口诀都写完,算盘从子柏风的手中蹦了出去,在桌子上跳个不停,子柏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按在桌子上。
“一七二,乘以二十一。”子柏风口中念了几个数字,就见那算盘珠子噼里啪啦自己动了起来,瞬间就出现了结果。
子柏风心算验证了一下,果然没错,然后又试验了几个加减乘除,都毫无差错。
“不错!”子柏风格外佩服自己,“日后小爷我就一把算盘闯天下了。”
得意一下,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子柏风就继续计算起来。
过了许久,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小石头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道:“哥,娘让我来给你送饭。”
“嗯。”子柏风头也不抬,继续计算整理。
“哥,你在忙什么”小石头趴在桌子前面,顿时被那自己噼里啪啦打个不停的算盘吸引了目光,他呆呆盯着看着,看了半天,啊哟一声坐倒在地上。
子柏风回头看去,看到小石头的眼睛咕噜噜乱转,都快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