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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黑道联盐若论人手众多,比之少林寺派内实力还强些,但武林帮会龙蛇混杂,纵然不乏好手,若论顶尖高手,却是比不得少林寺这等传承久远的名门正派,何况少林派高明的还不只有个人武功。论及连手应敌的阵法,少林各僧的阵法修为,比之以此出名的道门各脉,可说是难分高下,是以黑道联盐虽说人多势众,却也不敢任意与少林生衅,毕竟对方的实力摆在那儿,即便少林派不把处在寺外的师兄师弟们调回来,本身实力也够高了,便是黑道联盟也不敢随意得罪。
但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尤其武林中人最重视的就是这气势,马轩又是新任的黑道联盐盟主,这口气万万难以吞忍,以吴羽的分析,也以为黑道联盟不攻翔风堡则已,既然打都打了,断不可能轻易缩手,两边僵持之下,威天盟与少林派的联合势在必行,哪里想得到马轩竟有如此忍性,宁可低声下气,也不愿轻易树敌;至于什么此事只是污衣帮与翔风堡的纷争,别说他们了,恐怕连荣星大师自己都不信。叶谦新掌污衣帮,没人背后支撑那里敢轻易向少林支脉动手?
只是想到此处,姬平意却不得不佩服这从未谋面的马轩了,当日他与吴羽一击得手,迫得污衣帮不得不退兵,一方面是占了突然出手的优势,一方面也是因为污衣帮人马虽多,却乏真正高手,原先他还以为是叶谦轻敌了,可如今看来,竟是马轩行事谨慎。叶谦若彻底灭了翔风堡倒也还罢,若是出了意外,也可把事情推给污衣帮,保得黑道联盟置身事外,真是老奸巨猾!
心中暗骂这对手果然老辣,姬平意一回头只见吴羽眉头紧皱,手指轻叩桌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心中一叹,想着前次好不容易能把少林派拉到自己这边,却是功败垂成,接下来也不知该怎么应敌,正打算跟荣生大师说几句场面话,快快把人送走,免得待在这边让他愈看愈气,偏又发作不得,就在此刻吴羽却先开了口。
“据大师所说,此事纯属污衣帮与翔风堡的梁子,这话是叶谦私下说出,还是向贵派请罪之时,在大庭广众之下明言的?不知大师可否告知?”
“这件事是叶施主上得少林时,主动亲口在少林寺前所言。”听吴羽这一问,荣生大师微微颔首,眉目中的疑惑之意愈发浓了。
“若非叶施主一开口便认错,还主动将此事全揽在身上,一入山门便先将对本寺与对范师弟的道歉信函呈上,敝派也不会这般轻易揭过了此事。”
“那污衣帮备下的礼,是否全是污衣帮自己所准备的?”话才出口,便觉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自己身上,显然是觉得他问的太细了。不说武林中人不像官家,没那么多规矩,这事也只是污衣帮与少林寺间的私事,昭一理说外人是不该这般深询的。
荣生大师虽仍言语如常,他身后的几个徒弟却已有不豫之色,吴羽微微一笑,点头似是致歉,言语中却不肯稍让。
“在下只是想弄清楚一些小事罢了,毕竟黑道联盟对本盟而言是生死大敌,能探得多清楚是多清楚”
“污衣帮所备之礼,除了道歉文书之外,多属金银外物,倒看不出是否有旁人协助备礼”
“全是黄白之物?没有佛经法器?”吴羽微微一笑,眉头间却跟荣生大师一般,疑意愈来愈重。
“这叶谦也太不会表示心意了,金银黄白之物虽是人人皆爱,但少林属佛门一脉,金银财宝不若武艺深高,武艺深高更不如佛法精深,对贵寺送这等俗物,说来反不若送本佛经木鱼来得虔诚,看来污衣帮内,真是没什么人懂佛法。久和俗人交谊,贵寺也真是辛苦了”
“施主取笑了”荣生大师微微苦笑,吴羽所说虽不甚有礼,甚至还有点取笑少林寺的意思,但一来少林寺原就是天下武学之源,与朝廷官家关系又佳,历年来朝廷赏赐不绝,寺产比之一般武林门派可要来得丰隆多了,污衣帮所送虽是重礼,对少林寺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二来在少林寺中,佛法确实比武学来得崇高,若论武功,现任的掌门荣星大师,在荣字辈中也算排名在后,别说戒律院、达摩院首座,便连荣生大师自己,以武功而言也稳胜荣星大师一筹,只是佛法造诣有差,造成如此身在人下的后果,虽说荣生大师修养深湛,早不将这等俗事放在心上,可吴羽一语却难免令他心有戚戚,口上却不能出言赞同。
“不过冤家宜解不宜结罢了”
“如此便多谢大师了”,听两人言语终于告一段落,姬平意虽不知吴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不想陪着荣生再这般闲聊下去。威天盟骤失强援,接下来便得独自应对黑道联盟的威胁,马轩那厮藉着此事,硬是将威天盟的助力砍掉了一截,虽说是失了威,但计算一下得失,却未必全然赔了,若想继续应敌,威天盟里的事千头万绪,可万万没有陪人闲聊的雅兴,他努力强忍才能忍下赶人的冲动。
“天色已晚,大师来此是客,不若在敝盟留宿一夜,明早再返贵寺如何?”
“不了,方外之人无须注意居所”,荣生大师双手合十,向着姬平意一躬。
“老衲奉掌门佉旨,须得尽速赶回,盟主好意老衲心领。另外老衲还得帮范师弟传达一事,虽说此间粱子揭过了,但对翔风堡而言,摩云道乃是污衣帮来攻时必经之路,若污衣帮又或与其一丘之貉的各派军经摩云道,翔风堡仍得出兵抵御,到时候还请贵盟多加照拂,老衲先代范师弟在此谢过。”
“多谢大师带话”听荣生大师这话,姬平意落到谷底的心思总算稍稍有了点起色。荣生这话表面上说要威天盟照拂,其实是表达了范荣音仍打算与威天盟结盟,以应对黑道联明︿的心思,只是荣生终归是荣星的传话信使,这等事可不好明言,两边心有默契也就是了。
虽说翔风堡的势力远不如少林,但到这地步,便不能说无鱼虾也好,总归不会全然孤立无援。姬平意心中一叹,仍做着最后的努力,“在下不敢轻言干涉贵派行止,只是黑道联盟如此卑言厚币相求,如非真有侮意,便是其志不小,打算先稳住贵派之后,再个个击破,马轩既如此能屈能伸,待得目的达成,迟早要向贵派寻回这面子,其间利害也请大师向贵派掌门明言”
荣生已去,姬平意面上仍是颇多沉郁,金贤宇等人的表情也差不了多少,那压抑的气氛让厅中仿佛连呼吸都重浊起来,将近初夏的时节令厅中人愈发的不舒服,沉重的感觉令几个原本打算看姬平意好戏的人都无法说话,厅中登时只剩下吴羽指节轻扣桌案的声音不住响起。
“吴兄,你也别吵了,大伙儿正自伤脑筋,你一个人在那儿吵个什么劲?”
受不了那刺耳的叩案声不住响在耳际,夫碧瑶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一开始便是你出的好主意,让我们派人去援救翔风堡,结果还不是白费力气?本来要协助本盟的少林派还是没出人,留下翔风堡顶个什么用?你出了这等主意,总要负点责任,即便不想办法解决,也不要光在那边吵的让人头昏!”
听夫碧瑶如此言语,吴羽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仿佛没听在耳内,一副不跟你小孩子计较的样儿,反倒是旁边的夫明轩先听不下去了。无论如何吴羽当初所出的计划也算是好计,差点儿就把少林寺拉到了自己这边,只没想到马轩如此精明,竟早对此做下了预防,两边斗智总有个胜负,这根本怪不得吴羽。
但夫碧瑶虽是自己女儿,终已出阁,见姬平意还没闲口,夫明轩不好当众指斥,只轻轻咳了几声。
“本门众人初来乍到,对此处尚不熟悉,碧瑶你领他们看看情况去。”
“爹”没想到自己才刚闲口,父亲就来了这么一句,表面上没怎么斥骂自己,实际上却迫得自己没法再对那丑汉发作,夫碧瑶心下怒火,却不敢对自家父亲说什么话,求救的目光望向姬平意,却见后者仿若大梦初醒,竟也连连点头。
“师父说得是,此事就烦劳碧瑶你了,去吧!”
父亲这样也就罢了,竟然连你做丈夫的也不支持自己!夫碧瑶气得脸颊胀红,眼中泪光忍着不肯流下来,咬着牙告退。直到此刻才似从沉思中醒转的姬平意转头望向吴羽,见他兀自伸指叩着桌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虽说见他到此时还故弄玄虚难免有些火气,但这般重大的压力下,反而奇迹地令姬平意咬牙苦撑,一时间竟没说什么话,直到吴羽抬起头来,才问出口。
“方才吴兄问荣生大师那些问题,是否另有涵意?还请吴兄明言。”
“倒不是什么涵意”吴羽眉头微皱,嘴角竟是隐现喜色,那模样看得满是心事的众人火气差点都起来了,只忍着听他继续说明。
“污衣帮上少林赔礼本身没什么不妥,但叶谦却明说此事与黑道联盟无关,甚至连准备的礼数之间都看不出黑道联盟插手的痕迹,摆明了这回事确实只有污衣帮单独行动自*全没有藉黑道联盟之力压下少林派气势的想法,大违黑道中人的行事作风
此间说不定还有什么问题,是我们所没有看出来的”
“哪里会有什么问题?不就是那马轩老奸巨猾,甘词厚币诱得少林派不对其追究而已!”听吴羽这么说,远雄堡的张圭贤不由先爆了出来。这般简单的事,厅中众人都想到了,怎么你吴羽会想不到?亏你还算是威天开的军师!至于什么此事只是污衣帮单独行动,与黑道联盟无关,这等话骗骗孩子还可以,威天盟众人都在江湖打滚许久,哪里会被这般简单的谎言所骗?
一边说着,胸中怒气一边涌了上来,一半是因为吴羽出的这馊主意没有成功,一半也是因为没想到少林荣星堂堂一派掌门,竟丝毫没有名门正派领袖的见识,黑道联盟一份礼、几声道歉,竟就骗过了他!张圭贤恨恨地想着,早知道少林派的掌门如此短见,一开始就不该把希望放在这等蠢材头上,那时若干脆全军出击,一口气将污衣帮的精锐给灭了,就算没法改变敌我形势,好歹也给了马轩个好看,总不会像现在这样上不上、下不下的,都是吴羽不尽军师之责的结果!
一摆手硬是迫停了张圭贤的节节进逼,虽说见吴羽受窘,金贤宇心下难免幸灾乐祸,但他终是一堡之主,不能像底下人那般没有修养,何况听说叶谦如此行径,金贤宇心下也隐隐觉得不对,只不像吴羽这般注重此事而已。
本来他还以为是自己多想了,但一转眼见姬平意的目光中似也有疑,显然对吴羽所提出的疑点也是心有戚戚焉。“敢问吴兄,其中究竟有什么问题?”
“是否有问题还很难说,只是在下心中有疑而已”,抬起了头,吴羽的目光中难得地有着疑惑。
“堡主与盟主均是一派领袖,自然知道对掌门者而言,威望最是重要,一旦在上者失威,为人所轻,除非能寻机再立威望,否则门人离心,倾灭只在眼前,此为各派不移之理”
“原来如此。”不约而同地一拍掌,金贤宇和姬平意互望一眼,竟不由有种默契了然于心。
原本虽觉奇怪,但两人与马轩极少接触,不知此人深浅,先前石渐之事,也只觉此人深沉难测,心下难免有些惧意,是以从没想过此人会有弱点。污衣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