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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平波看着,鼻子里哼了一声,面带冷笑。那秦浒拜完起身,道:「赵
世子,有何可笑?」赵平波道:「你是南阳知县秦浒是不是?」秦浒道:「
下官正是。」赵平波一声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竟向女子下拜,亏你
多少是个官儿,这等没有骨气。」
秦浒双眼一瞪,大声道:「赵世子这麽说,下官不敢反驳。然而下官受
过紫缘姑娘的救命大恩,向她跪拜也不为过。」赵平波又是几声冷笑。旁边
不少人窃窃私语,有的道:「这世子半点不给人面子。」有的道:「这秦知
县受紫缘姑娘什麽恩了?」便有的回答:「这人下过冤狱,是紫缘姑娘想法
子给他疏通关系的。」
文渊见赵平波气 高傲,心中正觉不快,忽听一个女子声音传了出来:
「是南阳的秦知县吗?」
这语调柔婉动听,文渊心头一震,忽觉说不出的熟悉,却明明从未听过
,一时呆了,心道:「这声音我应该没听过,为什麽好像以前曾有听见?」
只见纱帐斜斜掀开,现出一个穿着淡蓝绸衫的女子,但见她面容清秀文
雅,眼瞳楚楚如灵,长发如云,身材苗条纤弱,这麽一下拨纱轻步,似是玉
女披拂霞雾,凌波出尘,阁前顿时一片寂静,似也能听得薄纱飘下的声响。
众人一时俱皆呆了,说不出话来。
秦浒一见那姑娘,大喜过望,双手一拱,道:「紫缘姑娘,你既在病中
,该多加调养。」紫缘面现浅笑,轻声道:「秦知县执法一向公正,自身冤
狱得以平反,是天理昭彰,小女子岂敢居功?」这麽一笑,文渊见着,竟不
由自主出了神,心道:「诗曰:『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
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是专为写来形容她的罢?世上怎
能有这等人物?」眼前这姑娘,跟华 、小慕容又是不同的美貌,一身皆柔
,却又似一股不可以力强欺的柔韧,竟自难以描绘。
赵平波远远瞧着紫缘,轻身玉貌,姿容当真胜於月宫嫦娥,不觉魂为之
醉,点点头道:「不愧当代第一佳人,果真天下无双!」侧头向秦浒笑道:
「秦知县,你这几下拜得倒也有理,如此美人,你原当拜在她裙下。」秦浒
正颜道:「下官只因感念恩情,并无它念!」
一个富绅急挨到朱婆子身边,低声道:「朱婆子,你开个价出来,让紫
缘姑娘陪我,便是一时半刻也好。」一旁有个将官喝道:「你放什麽屁?紫
缘姑娘要休息,你没听见吗?」又有一人叫道:「紫缘姑娘」一句话没
说完,不知被谁挤了开来,说不下去。人人都往中间挤来,想离紫缘近些,
赵平波手下柯延泰、邵飞等上前喝住,也不好控制。
赵平波上前一拱手,笑道:「紫缘姑娘,小王是靖威王世子赵平波,特
来向姑娘祝寿。」紫缘回了礼,简单地答道:「多谢。」
赵平波自怀中抽出一只白玉洞箫,笑道:「小王便送姑娘一曲,以为贺
礼。」紫缘淡淡地道:「谨闻雅奏。」
只见赵平波手中玉箫就口,吹将起来,音色柔和飘忽,甚是好听。文渊
回过神来,听了一阵箫声,心道:「这世子倒也懂得乐律,只是不算十分高
明而已。」
一曲奏罢,不少人大声喝采,有些不懂音韵的,也胡乱拍拍马屁。赵平
波向紫缘微微一笑,紫缘只道:「多谢世子。」
赵平波笑道:「听闻紫缘姑娘也善音律,可否让小王一饱耳福?」紫缘
沉默半晌,应道:「小女子今日实在无心」不等她说完,赵平波身子一
起,欺入阁中,落在紫缘身旁,持起她一对小手,将箫塞在她手中,笑道:
「这箫送给你,吹上一曲吧。」
旁人见赵平波如此轻狂,竟将紫缘视若自己的姬人一般,心中都颇愤愤
不平,只因他是世子,也不好发作,只恨得一众官绅牙痒痒地,妒火中烧。
秦浒大声叫道:「赵世子,请别越礼了!」邵飞将他推开,喝道:「区
区七品知县,插什麽嘴?」秦浒怒道:「你又是什麽东西了,在这里狗仗人
势?」邵飞大怒,竟一脚把他踢倒,骂道:「好啊,你是不把我们靖威王府
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秦浒虽非武官,却也习过几年武艺,此时受辱,如何不怒?翻身站起,
正要上前理论,忽见紫缘眉头微皱,显是心情不佳,只得强压怒火,退到一
旁。
赵平波对阁外事彷佛不见,眼见紫缘不答,便即笑道:「你若不愿吹这
支箫,我便拿回,小王今晚便给你另一支宝箫,我们互相切磋一下如何?」
这言外之意,在场人人大多听了出来,有的脸现妒意,有的咬牙切齿,有的
皱起眉头,也有笑着看好戏的。
忽见紫缘将玉箫双手奉回,道:「小女子不敢受此厚礼,赵世子若有雅
兴,水燕楼尚有多位姊妹通晓音律,请自便罢。」赵平波一怔,脸色一青,
倒不知如何下台。
十景缎(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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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宾客见赵平波碰了个冷冰冰的钉子,纷纷叫哗起来,自也夹杂了不少
嘲笑声。赵平波哼了一声,忽然抓住紫缘手腕,笑道:「好啊,你个性倒强
,今晚我却非要了你不可。」紫缘皓腕被他一握,玉箫落地,略现惊惶神色
,奋力挣扎,却哪里挣得脱?
秦浒上前叫道:「赵世子,请你放开紫缘姑娘!」邵飞喝骂道:「滚开
,别来捣乱!」说着一掌拍去,暗运真力,要把他一掌震昏。秦浒不懂这等
内家功夫,陡觉一道劲风压来,极是难当。忽地「啪」一声过去,似有一个
身影掠过,邵飞退了几步,竟站立不定。众人齐声惊呼,却原来赵平波已放
开了紫缘,身边却多了一个少年书生,一只手按在赵平波左肩。
阁外宋尚谦等叁人一看清楚,都吓了一大跳,那人明明便是文渊。宋尚
谦暗自叫苦:「这文公子不知好歹,这可不是得罪了靖威王府麽?」他打定
主意,如果王府派人追捕文渊,他便装得跟文渊素不相识。
紫缘见文渊如一阵风来到阁中,不知如何,赵平波便放开了自己,不禁
有些惊奇,一双妙目望着文渊。
文渊见赵平波恃势凌人,心中早感不平,眼见赵平波逼迫紫缘,邵飞为
虎作伥,忍不住出手,先帮秦浒挡了邵飞一掌,脚步不曾稍缓,一入阁中,
立时制住赵平波肩头重穴。赵平波武功实不及他,文渊内力一冲,赵平波不
由得松手放开紫缘,这才惊觉自己已落入对方手中,脸色大变。
只见文渊摇摇头,放开了赵平波,道:「赵世子,你出身尊贵,应该知
礼,焉可如此唐突佳人?」赵平波肩头松开,兀自半身酸麻,又惊又怒,喝
道:「哪里来的刁民,竟敢在本世子面前放肆!」
柯延泰和邵飞会意,立时飞身护在赵平波身侧,紧盯着文渊。邵飞吃了
个暗亏,不敢大意,手按剑柄,随时便要出手。
文渊心道:「这世子好生悍恶,架子倒摆得十足。」也不理他,向紫缘
一个长揖,道:「紫缘姑娘,在下一时急切,来得鲁莽,还请恕罪。」紫缘
神色宁定,回了礼,道:「公子替小女子解围,怎谈得上一个『罪』字?小
女子该多谢公子才是。」
文渊忙道:「不敢,不敢,紫缘姑娘心境高洁,在下极是钦佩,方才只
是一时义愤,没有可居功处。」紫缘浅浅一笑,说道:「小女子只是区区一
介青楼女子,公子这麽说,可是过奖了。」文渊见得她这麽一笑,心头又是
一阵乱跳,不知如何自处。
邵飞见赵平波脸色难看,知道他心中盛怒,当下站上一步,喝道:「大
胆小民,你在这里胡闹,不要命了麽?」话没说完,长剑已出,打算一剑将
文渊刺个重伤,好向世子邀功。众宾客见动了兵刃,许多人都惊叫起来。
文渊一望紫缘笑靥,正觉飘飘然有醉意,忽感剑锋袭体,情知对方出手
,左手一举剑鞘,「当」地一声,邵飞这一剑正刺在鞘上。星象剑法招数变
化极繁,一击未中,二剑立出,剑刃一偏,削向文渊小腹。
文渊见他剑法虽精,内力有限,威力不足以制住自己,一步避开,说道
:「这位仁兄在此舞刀弄剑,岂不惊扰了紫缘姑娘和在场诸位,成何体统?
」邵飞哪去理他,一剑又一剑地招呼过去。
但是文渊武功实在他之上,脚下踏起师传步法,邵飞使尽绝活,却半点
伤他不着,只气得咬牙切齿,剑招越来越狠。阁外不懂功夫的只见到青光纵
横飞舞,惊心动魄,文渊却毫不在意,眼见邵飞剑法已乱,破绽大露,当下
连过叁步,绕到邵飞身後,说道:「请了!」右掌在他後腰一拍。
邵飞气血一窒,脚步不稳,身不由主,向前跌跌撞撞地踬了几步,好不
容易站定,却已被推出阁外,手足发麻,一柄长剑掉在地上。旁人嘘声大起
,便有人叫道:「刚才威风得什麽样子,原来是脓包一个!」邵飞脸色发白
,作声不得。
赵平波见手下受挫,更加狂怒,喝道:「小子,你再不滚,本世子叫你
死无葬身之地!」文渊哂然一笑,道:「请问世子,在下如何会死无葬身之
地?」赵平波哼了一声,道:「你别自认武功有些料子,我一声令下,结集
兵马,你能脱得了身吗?」文渊道:「『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
之』,世子自非圣人,调派兵马,在下无话可说,只好对个兵来将挡了。只
怕世子手边却没多少兵,总不成调用杭州府守军麽?」
赵平波见吓不倒文渊,又是一哼,道:「要取你这贱民性命,岂需大动
兵马?王府里无数侍卫,尽是一等高手」文渊摇头道:「未必见得。」
说着看了邵飞一眼。众人中又有嘘声,道:「差点摔大跤的高手,倒也非同
一般!」邵飞怒极,向人群狠狠望了一眼,那人混在众宾客间,已闭了嘴。
赵平波不理,续道:「你就是有叁头六臂,又如何能敌?」文渊笑道:
「叁头六臂倒是不用的,当真不成了,在下两条腿倒也跑得不慢,施展第叁
十六计是不成问题的。」众人听了,尽皆哄笑,一人道:「那算什麽好汉?
」又一人道:「好汉敌不过人多,那又有什麽关系?」
紫缘听着文渊跟王府作对,又是担心,又有点好笑,心道:「他帮我脱
困,我可不能害他因此落难了。」当下盈盈上前,说道:「两位请先别争了
,可否听小女子几句话?」文渊退开一边,道:「这是姑娘的居所,原当由
姑娘作主。」赵平波瞄了紫缘一眼,心道:「美人到手要紧,且不忙杀这小
子。」便道:「姑娘要说什麽?」
紫缘低眉启唇,道:「今日虽是小女子生日,但实是身子不适,不能接
待各位,歉意难以道尽。小女子虽然才疏艺浅,但也稍懂乐律,今日无以招
待,只好献丑一曲,便与各位作别,日後再期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