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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长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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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这是要轰本公子走的意思啊,本公子给你看宅子,你有什么不满意?”嬴瑀皱眉,愤愤道。
  韩文殊想起他之前趁她不在收买人心,又在她府上大摆筵席,心中就一凉,撇了撇嘴,冷嘲道:“你不拿我的府邸作乱,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你也忒无趣了……”嬴瑀摊手,正要转身离去,却突然眼眸一转,朝韩文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右手攀上她的肩,笑眯眯道:“子卿啊,左右你也快走了,不如临别前,为兄带你去个好地方,也好逍遥快活走一遭。”
  “啪”的一声,韩文殊毫不留情地打掉他的手,川眉紧蹙。
  “不解风情。”嬴瑀眯着眼抱怨,讪讪离去,却一晃身直扑向韩文殊,牵着她的胳膊便朝外跑。
  韩文殊本以为他吃了闭门羹,灰心走了,却没想到一个反应不及,竟被他牵制。
  惊魂未定之中,想要扯开手,却又挣脱不开;想要还击,又怕内力伤了他这金贵的身子,左右为难之下,竟被他带出了府。
  直到被他拐上了马车,嬴瑀才松开手,掸了掸衣袖,一脸得意道:“嘿,嘴上说着不要,不还是跟来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无赖,随口便可胡搅蛮缠,韩文殊凤眸怒视,气呼呼驳道:“明明是你硬拽我上来的!”
  嬴瑀这边却是仗着自己亲王的身份,无所畏惧地仰靠在坐榻上,朝她灿烂地笑笑,满面阳光,眼中却蕴了一丝认真,“本王是好意,带你出来散散心,这几日你和皇兄都是闷闷不乐。”
  听到嬴瑀随口提及起他,韩文殊身子颤了一颤,胸前的珠子似乎也随着心跳摆动了一下。她迅速掩饰,强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冷冷问道:“殿下为何不去开解开解陛下?”
  嬴瑀嘘了一声,“皇宫难进难出,但你这韩府可是出入自由,本王开解不了皇兄的苦闷,但是开解你可不是什么难事。”
  “你要带我去哪?”韩文殊面无表情地问。
  “临江楼。”
  临江楼……那晚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马车轱辘压过青石板路的咯噔声,让人在午后昏昏欲睡,嬴瑀斜仰在车椅上假寐,偶尔眯着眼看向一侧的韩文殊,好几次她都怔愣出神,呆呆望着窗外,不知在想着什么。就在韩文殊靠在车窗旁发呆的功夫,马车悠悠顿住,嬴瑀坐起身,慵散地打了一个哈欠。
  “子卿!”
  眼前一只手晃来晃去,韩文殊醒过神来,听见嬴瑀在叫她,茫然问道:“啊?到了?”
  嬴瑀意味深长地审视她片刻,便招呼她下车,自己径直朝临江楼走去。
  他二人寻了处雅间,点了几盘小菜,嬴瑀自称要小酌几杯,便要了一壶上好的千里醉,考虑到韩文殊滴酒不沾,他命人在炉上煨了壶开水,为其添茶。
  韩文殊呆坐着一动不动,这几天来,她都有些神情恍惚,脑子里总不知在盘旋着什么,明明什么也没想,可就是集中不了精神,好在不必上朝,否则恐怕要误了大事。
  嬴瑀先为她添了一杯茶,然后再悠然将自己的酒樽斟满,那双桃花眼在她身上流连一瞬,只听他轻笑一声,意有所指道:“韩大人果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王为大人添茶倒水,鞍前马后,当真是荣幸之至。”
  韩文殊听到他的话,想到此处只有他二人,嬴瑀自然不必再隐藏身份,她刚刚失神,竟让城安王做了这些下人做的事,心中惭愧,有些难为情道:“是臣失礼了,还请殿下恕罪。”
  嬴瑀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我既不在宫中,便是余公子,你我平辈相交,我方才是看你神情恍惚,与你开玩笑的。”
  说着,他将面前酒樽拿起,杯中酒水一仰而尽,嬴瑀咧嘴而笑,悠悠然又斟满一杯,并将杯盏举起在面前,朝韩文殊道:“千里醉是长安城最有名的烈酒,相传将酒坛的盖子掀开,酒香可以飘到千里之外,因此而得其名。虽是夸大其词,不过这味道着实勾人魂魄,美人美酒,乃人间至宝。”
  韩文殊静静听着,执起嬴瑀递过来的茶杯,浅浅抿了一口。其实以她的酒量,借酒消愁再适合不过,她却从来不敢喝,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喝酒,酒都是给那些没本事的人喝的,只有不顺遂又不敢去面对的人,才会以酒为凭借,发泄心中不快。她韩文殊不是,她没什么不顺遂的,即便有,也都结束了。
  嬴瑀见她面上坚决,深深乜了她一眼:碰上皇兄那样的男人,就算是再坚定的决心,也会有一丝纠结吧……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么?”嬴瑀手中酒已不知续了第几杯。
  韩文殊怅然摇头。
  嬴瑀悠悠长叹,“我本来想说,如果你问我,我就无偿都告诉你,也算是做了一桩善事,看来还是韩大人更狠心,皇兄到底是执拗,只会憋在心里一言不发,你瞧瞧,这些天来人都憔悴了。”
  韩文殊眉间颤了颤,神色却还淡淡,“你见到他了?”
  嬴瑀点头,“母后传召了我几次,皇兄也在一旁,虽然没说几句话,不过看着人是瘦了些。”
  “是么?”
  瘦了么?韩文殊心头颤动,他本来就已经很瘦了,套着一层宽大的衣袍,朝堂上他尽显王者气息,但是在她眼里,总是有几分寂寥与落寞,看起来高大,却又那么渺小。韩文殊苦笑,也许是身着龙袍的缘故,才会有这样的错觉吧。那条金龙本是盘旋云间仙境的神物,却被天下黎民强加在他身上,万人之上的宝座,也许只有得到的人才知道要比想象中更沉重。
  脸上莫名有些烧热,身旁的火炉烧得太过旺盛,又晃得她眼花。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嬴瑀正偏过头玩弄着什么,他似乎有了些醉意,拖长音调饶有兴味地问:“子卿啊,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要回来么?”
  “为了参加太后的寿宴。”韩文殊答得漫不经心。
  嬴瑀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我这次回来,就是要看看,沙场上无往不胜所向披靡的战神——韩文殊,到底能狠心到什么地步。”
  “殿下醉了。”她攥紧拳,断然说道。
  “本王自然知道说了什么话,本王没醉,醉的是你。”嬴瑀黑眸凝视,冷冷质问:“本王听说你忘了许多事,那你应当也忘了三年前,是谁陷皇兄于不义的吧?”
  看到韩文殊迷茫的眼神,嬴瑀发出一声讥笑,“皇兄自然是不会告诉你这些,那件事他恨自己还不够,又怎么可能让你难过。”
  “你说什么?”韩文殊猛地站起,不小心掀翻桌上茶盏,滚烫的热茶倾洒一身,她却犹不自知。
  对于她的反应,嬴瑀似乎很满意,他平静如波的眼眸中透出一丝森冷,忽略掉她的问题,缓缓说道:“这些年来你偏激独断,在朝中树敌太多,可是朝堂到底不是战场,不是你横冲直撞就可以掌控的,他是不希望你和那些人再起冲突。几个托孤大臣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以他的实力与智谋,只要稍动手脚,奸佞之臣岂有容身之地,然而他却因为你,放弃了大好的局势。以往每次,他都是孤军奋战,这一次,你依然要固执己见?”
  见她并不回答,嬴瑀轻轻叹息,“虽然你的武功是被他所废,但是他却输得一败涂地,他输了最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你始终看不见,明明早在十多年前,他就在你身后了……”
  说罢,他手腕一翻,一枚碧绿的珠子躺在他的掌心,孤零零,像是她记忆中那个被金龙压得喘不过气的男人。
  她颤抖着伸出手,取过那颗本属于她的珠子,她将那颗珠子紧紧攥进手心,贴近胸前。
  “下次,若再让本王得手,便不会再还给你了。”嬴瑀淡淡说道。
  安静了许久,韩文殊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嬴瑀自嘲般继续喝着酒,只听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坚定的声音。
  “殿下的马,臣明日奉还。”
  刚要出门,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定定看着嬴瑀,“还要,谢谢殿下的开解。”
  说完,她如风般走出茶肆。
  “皇兄,我帮了你一把,将来你也不要太恨我……”嬴瑀举起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声叹息。

☆、合欢

  腊月的到来,伴随着片片飞雪,长安城的冬天,又下雪了。
  韩文殊翻身上马时,觉得脸上有些湿乎乎的东西,眼睛也有些朦胧看不清,许是飞雪入眼罢,可若是冰雪,为何会如此炽热?
  她心中觉得好笑,她莫名其妙地开始排斥他,莫名其妙地与他针锋相对,又莫名其妙地开始恨他。
  她有什么理由恨他,她又不是那个韩文殊,她为什么要代替那个女人去恨他?她既然不会替那个女人去爱如意,便也不会为了她去恨嬴珩。就算他伤害过她又怎样,没了武功又能怎样,就当是从来没有过武功,就当一切都是前世,反正她什么都不知道,那是一个死人,她恨自己真傻,竟然为了一个死人,违背自己真正的心。
  她要去找他,凭什么他说不许她离开,她就不能离开;他轰她走,她就要无条件服从呢?
  她不服,她要去找他问清楚。
  马儿在她的催动下,飞一般地奔驰在大道上,寒风刮在脸上,带走两颊上的泪珠,像是一片片刀子,生疼生疼的,她却丝毫未在意。四周的行人匆忙躲避,谩骂与抱怨声她一句也听不见,她只想着要快点到,她要即刻见到他。
  未央宫,宣室殿。
  昏暗的烛光下,嬴珩手中的笔提起又落下,积攒了一按的奏折,一本都还未批注,待处理的政务堆积成山,他却无暇顾及。
  一双古玉般的眸子遥遥望向窗外,点点雪花落在檐上,不消片刻,便又化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的他心情早已平静无波,他不后悔那个决定,只有这样才能保全她安然无恙,既然她忘了前尘往事,那些黑暗的过往便不要再忆起了。
  即便忘了他,也无妨。
  殿前的大门缓缓打开,机敏的寺人俯首哈腰地走来,陈顺接过那碗煨好的银耳汤,递到嬴珩面前,关切道:“皇上,用些点心吧。”
  嬴珩始终望着窗外,目光和缓温柔,过了许久,就在陈顺刚要退下时,他悠悠开口,声音低缓,“外面下雪了。”
  “皇上可要去赏雪?”陈顺投其所好。
  嬴珩轻轻点头,眼中笑意浅浅。陈顺见他今日心情似有好转,心中大石落下了一半,忙乐不可支道:“皇上稍等片刻,奴才这就着人去准备。”
  未央宫的梅林中,嬴珩身披狐裘长身玉立,陈顺站在一旁撑着伞,嬴珩不喜身后一堆人伺候,便只让陈顺一人跟着,此时一主一仆,漫步在梅林间。
  宫中的梅花大多长得极好,宫人们知道嬴珩独独喜爱梅花,自然对这片梅林精心呵护,再加之有上好的肥料滋养,未央宫的寒梅便是长安翘楚,放眼望去,最早开放,又是最晚凋谢,倒成了宫中一景。
  “这雪好像越下越大了。”嬴珩将手伸到伞外,接了几片雪花,看着它们在他手心里一点点融化。
  陈顺忙道:“陛下要回宣室殿么?奴才叫人备好姜汤。”
  “不必,朕要再待一会儿。”
  说着,嬴珩便继续朝前走去,头顶上的伞忽然晃了一下,心中突然生了几分怅然,陈顺毕竟老了,两朝的御前总管,到底是他疏忽了,是时候考虑让他衣锦还乡了。
  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雪,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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