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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容盈回来前,她要抓住凶手为自己的叔父报仇。再者,有人大庭广众的杀死了苏家二老爷,她岂能善罢甘休,否则这苏家岂非人人可欺?她的颜面,苏家的颜面,往哪儿放?所以这事,苏离是狠了心的。
可是指望刘慎行这帮酒囊饭袋,苏离是极不放心的,连中的什么毒怎么中的毒都查不出来,还能指望他们什么?
“忠原,吩咐家里人,去把旧宅收拾出来,带二爷回去。苏家的人,就算死也不能丢了脸。”苏离面无表情,容盈将至,她是绝对不能把苏晋风的尸体带回苏府的,否则冲了恭亲王和世子,这责任苏离担不起。
但尸体总要带回去才是,苏家二爷的尸骨,岂能随意处置。
得衬得起苏家的颜面,苏家的身份。
苏离走出府衙的时候,下意识的看看湛蓝色的天。
“主子?”秋玲轻唤,“这刘大人,能查出来吗?”
“等他查出来,茶都凉了。”苏离娇眉微蹙,“我修书一封,马上让人呈递京城交给我爹。敢对苏家人下手,这笔账我得慢慢算,还得算清楚。待会让管家来见我,我有事要问他。”
秋玲行礼,“是。”
她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苏家二爷下手。袖中,修剪得极好的指尖,深深扣入皮肉,眸色狠戾无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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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城河边,林慕白与容盈并肩而坐,她重新给做了个柳藤球递给他,“喏,这个新的给你,以后别那么傻了,球丢了还能再做,性命丢了我可没办法帮你续命。”
容盈很欢喜,捧着柳藤球朝着她一个劲的傻笑。傻子的世界是很简单的,你一个微笑,稍稍的给予就能满足他们的心。不奢求,不妄念,却执着得让人心疼。
如今整个丹阳城的人都在传说,说是狐仙显灵,所以苏二爷才会毙命当场。看苏二爷临死前那发癫的模样,很显然是中邪或者着魔了,这都是得罪了狐仙的下场。要不然,大庭广众的,苏二爷怎么说死就死了呢?苏晋风的死,多少人拍手叫好,多少人求之不得。
谁不知道,苏晋风此人,贪婪成性,不但贪财还好色。哄抬城中鱼货价格,掌控整个丹阳城的鱼货市场,累积了惊人的财富。且——祸害了不少良家女子,但凡有些姿色的,不是被苏晋风收入府中,就是被他糟践了。这些年,不少女子枉死在苏晋风手中。
所以苏离要调查苏晋风的结怨之事,怕是三天三夜都调查不清楚。
结怨太多,谁知道是哪个下的手。
林慕白心想着,谣言止于智者,她自然不信,可为何没有人出来制止这样的谣言?刘慎行身为知府,难道看着这样的流言蜚语满天飞,也不解释清楚?实在怪哉!
蓦地,一辆马车停下,从车上下来一名红衣女子,轻纱遮面,静静的走到了河边伫立。林慕白认得,这便是方才的“狐仙”红绡。花车游街的时候,她刻意多看了两眼,这红绡姑娘确实姿色非常。
风过红衣,她就这样静静的站着,不言不语,如意远远的驻足,不敢靠近。
此处僻静,左右无人。
林慕白想了想,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便缓步走了过去。
如意见状,几欲上前拦阻。
红绡已经察觉,转身望着林慕白,面色稍霁,“有事吗?”
“看样子,姑娘是经常来此。”林慕白笑了笑。
红绡垂眸,别过头去看碧波荡漾的河水,默然不语。
“姑娘好相貌。”林慕白与她比肩而立,“三庭五眼,身量纤纤,乃是极好的容。只可惜,姑娘身染重疾,唯恐命不久矣。”
红绡骇然扬眸,如意当即冷斥,“你这人胡言乱语什么?姑娘身子好着呢,你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让人拔了你的舌头。”
“是吗?”林慕白不屑轻笑,“随便。”转身便走。
“你——”红绡犹豫了一下,“你是大夫?”
“是不是大夫,很重要吗?”林慕白挑眉。
红绡这才上下打量着林慕白,一身清雅之色,仿佛不管身处何地,总是能淡然处之。这份从容,红绡已经很少能从女子身上看到,不但如此。隐隐的,红绡觉得,似乎眼前的女子还有些与常人不同的气质。
深吸一口气,红绡环顾四周,“我们找个方便的地方,说会话吧!”
林慕白一笑。
精致的雅阁,无人打扰的安静。
跪坐在软垫上,如玉之手,轻执茶壶,泡得一手功夫好茶。如花似玉的年纪,如花似玉的容貌,本该艳丽绽放,却不慎跌落成泥,堕入北风任凋零。
“你经常来?”林慕白从外头进来,跪坐在红绡对面。
红绡放下茶壶,垂眸将沏好的茶放置林慕白跟前,“有时候觉得心里烦,我会来坐坐,喝一喝茶心里也能舒坦些。只有在这里,我才会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寻常女子罢了!空有一副好皮囊,待到花落红颜老,也就了结了。听你口音,应该是外来的吧?”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没错,我不是当地人。”
闻言,红绡看了林慕白一眼,端起杯盏轻抿一口,“原来女人也可以当大夫,还能做得这样好。你一眼就看出来了,实在厉害。比城中不少沽名钓誉的庸才,实在好太多。”
话语间,林慕白能听出来,红绡对男儿的极度厌恶。
也许是见得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也碰过太多不是东西的男人,所以此刻的红绡看似平静,但是言语间却无不表示着自己的无奈与愤怒。
有些东西一旦渗入骨子里,便会从心底无时无刻的透出来。
“古有妇好从军,得一国太平,后有妲己祸国,掀万丈波澜。男子和女子何曾有区别?不过是各有所需,各有所长,岂能一概而论?”林慕白道,“世间若唯有女子,何来家国天下?若唯有男儿,何来绵延子嗣?阴阳协调,才是正道。”语罢,抿一口茶,轻叹一声,“我看你的气色甚是不好。想必这顽疾由来已久。”
持杯的手,于半空停顿少许,红绡抬眸看她,“我母亲当年,也是死于这病,芳华年岁就没了。所以我才会被人卖入棠梨院,成了今日的头牌。”说这话的时候,红绡的面色极为平静,多年的纸醉金迷,已经磨平了她的心性,再锐利的石子如今都已经光滑无痕,“许是娘胎里先天不足,没成想,还是走了母亲的老路。这些年,我也看过不少大夫,可惜啊——”
她放下手中杯盏,“你可有法子?我不想死。”她说的很轻,口吻却异常坚定。“我还有事没做完,还有些东西,没来得及了结。”
“我试试看。”林慕白瞧了她一眼,红绡会意的捋起袖子,将皓腕露出置于案上。
指尖轻轻搭在红绡的腕脉上,林慕白娇眉微蹙,良久才松开手,眉目有些阴郁,“你的病,比我想象的更严重一些。”
红绡苦笑,美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艰涩,“我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我只能说,尽力而为。”林慕白垂眸,“但我必须跟你说实话,你这病我没有十全的把握。”
红绡点了头,“我明白!横竖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你能一眼看出我身有顽疾,想来比那些大夫有本事。我已经到了这地步,也只能试一试了。说吧,有什么条件,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帮你。”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我还没给你治,你就要先帮我办事?”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我怕到时候受了你的恩惠,却还不起。”红绡品茗一口,“总该在我还能还得起的时候,不负人情债才是。”
“我只想要,昨日被押入大牢的那几名渔民,安然出狱。”林慕白眸色微沉,“他们无意对抗苏家,只不过鱼货价格压得太低,渔民们生活难以为继,不得不反抗。我怕他们被关在牢里太久,出来的时候,只剩下半条命。”
红绡不解的望着林慕白,“你们是什么关系?”
“萍水相逢,路见不平。”言简意赅,林慕白唯有八个字。
但八个字,也足以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
此言一出,红绡愕然望着她,“仅此而已?”
林慕白一笑了之。
“原来,你是为了刘知府来的。”红绡终于明白了林慕白的意思,继而起身,“这事换做此前,我能替你打点一下,但是现在估计有些困难。你该知道,苏二老爷刚刚死在了祭坛上,那些渔民即便无辜,此刻也会成为怀疑对象。我若插手,无疑是把自己也搅合进去。恕我爱莫能助!”
她走出去的时候,林慕白没有说话,也只是笑了笑。
事实确实如红绡所言,现在不管是谁,但凡牵扯到苏家,都会成为嫌疑对象。让红绡冒着被人怀疑的危险,却救渔家人,确实有些为难。不过林慕白也不是强人所难之辈,何况——她也有把握,红绡还是会回来找她的。
站在雅阁的窗口,林慕白望着底下渐行渐远的马车,朱唇微扬,勾勒出淡雅浅笑。红绡的病有多严重,林慕白心知肚明,她有心救人但是——这病确实不好治。
回眸望着站在门口的容盈,林慕白报之一笑,“没事!”
容盈木讷的走过来,习惯性的牵着她的手,而另一只手紧握着她送给他的柳藤球,仿佛这一人一物便是他的全部思想。
轻叹一声,林慕白也没反抗,横竖是个傻子,随他罢。也许是因为面对着傻子。林慕白也淡去了男女之防。任由他紧握自己的手,将暖暖的掌心余温,传递到自己的掌心。
有时候她会突然走神,凝上他迟滞的眸,只觉得心安。
是的,心安。
棠梨院。
日薄西山,等到华灯初起,又该强颜欢笑,又该送往迎来。红绡厌恶这样的生活,厌恶这样的污浊,可她做不到出淤泥而不染,事实上有几人能做到洁身自好呢?早前的花枝摇曳,才有如今少许的选择机会。只要她从花魁的位置坠下去,现在的一切都会清零。
冰玉篦子上,青丝缭绕。
“姑娘?”如意微微一怔。
“出去!”红绡突然生了气,“出去!”她有些情绪失控,头发掉得越来越多了,发髻已经越来越松散。过不了多久,可能这一头青丝都会掉得所剩无几,到那时任凭你有最好的相貌,也不过是个怪物。
如意垂眸抽泣,不敢言语。
愤怒的将青丝扯出玉篦子,红绡惨白了容脸,“我让你滚出去,你没听到吗?”她骤然拍案而起。吓得如意扑通就给跪在了地上,哭得更厉害了一些。
红绡很少生气,也很少动怒。
只是最近身子越来越不行了,她怕——怕久而久之,连舞都跳不动。本就是青楼女子,青丝掉完了,舞也跳不动了,还一身的病,那么如花的年纪,也就算彻底的终结了。
“不,不该这样的。”有泪不断的滚落,她的身子开始颤抖,玉篦子落在地上,顿时断开两截,“我、我如果变成这样,我宁可死了。”鼻间滚烫,红绡身子一震。
“姑娘?姑娘你流血了?”如意瞪大眼眸。
如玉的指尖,颤抖得厉害,抚上鼻间的那一瞬,红绡容色瞬白。指尖处,嫣红刺目的鲜血,刺疼了她的眼睛,更让她惶然的是,这血怎么也止不住。鼻血不断的往外流,绝世的容脸越发白得让人惊惧。
“姑娘?”如意哭着喊,即便拿了毛巾冷敷热敷,红绡的鼻血还是止不住。仿佛想起了什么,如意快速竟从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