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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从机舱里走出来,迎面看到正等候在车梯上的波拉尼诺夫。这位沉默寡言的秘书先生手里撑着一把雨伞,活像一枚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地站立在机舱门口。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才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面带笑容的郭守云,恭声问候道:“先生,您醒啦?”
“嗯,等了很长时间吧?为什么不到里面坐坐?”郭守云不紧不慢的走过来,伸手搭在秘书肩膀上,先是朝细雨迷蒙机场上看了一眼,这才说道,“难道说咱们的空乘没有为你安排一份简单的餐点吗?”
“里面气闷,还是站在这里舒服一点,”波拉尼诺夫垂头一笑,说道。
“呵呵,与我的感觉一样,”在秘书肩膀上拍了拍,郭守云说道,“走吧,咱们回去,我想机场调度员们现在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咱们别在这里耽误人家时间了。”
“先生这次北京一行收获如何?”抢先一步替老板撑上伞,波拉尼诺夫走在铁制的台梯上,低声问道,“我刚才从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两位先生的脸上,似乎看到了一些不太令人欣慰的预兆,是不是谈判进行的不太顺利?”
“谈不上顺不顺利,”郭守云深吸一口雨中的清新空气,叹口气说道,“我们只能说论坛会议的气氛很好,很热烈,可与会双方的根本目的都没有实现。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对于我们来说,现在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可能在被北京方面利用,另一种可能则是他们在借这种方式向我们施加压力,从而迫使我们在更多的问题上对他们让步,当然,这两种可能性无论哪一种准确,我们的形式都相当被动。”
波拉尼诺夫会意地点点头,对老板们的决策,他虽然能够体会到一些,但是却无法全盘把握,他到现在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三位巨头都要选择与北京、与北远合作,难道离开他们三位巨头就无法在联邦国内谋求生存了吗?要知道在过去相当长的日子里,三位巨头可都与北京没有任何关系。
尽管心里有这样的疑问,可波拉尼诺夫却永远都不会提出来,因为他也知道,自己那点宏观理论水平,与三位巨头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段上,人家能够一眼看破的问题,自己有可能想一辈子都想不明白。
从台梯上下来,三人在细雨迷蒙的机场跑道上东行几十步,便来到了车队停靠的地方。
在明亮的草坪圆灯下,二十几名披着雨衣、手持武器的士兵簇拥在两辆嘎斯军用卡车旁边,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六辆漆黑发亮的崭新吉普车,棱角分明的车体与车尾后方横排的四个粗硕排气筒,尤其是粗大车轮与车体间竖排的闪亮减震簧,无一处不在彰显着重金属的完美力感。
“呵呵,几个小时的郁闷飞行之后,总算是让我找到了一点值得高兴的收获,”快步走到一辆吉普车的旁边,郭守云伸脚在那还沾着标签的轮胎上踩了踩,笑道,“这是什么时候交的货?怎么我提前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昨天下午,”波拉尼诺夫站在车边,在车门的按钮上轻轻一摁。随着一阵儿充气阀启动的声音,密封的车门缓缓升起,从而将一个宽敞豪华的车仓展露在郭守云的面前。
“是守成先生专门跑去领回来的,共青城那边交付了十辆,其中四辆被他……二一添作五了。”波拉尼诺夫笑道。
“这小子,”郭守云轻笑一声,一俯身钻到了车里,“连我的便宜也敢沾,我看他是不想混了。”
第四五六章 看得见的阴谋
崭新的车厢内充斥着一股上等皮革的清香,柔滑的坐垫抚摸上去绵软而不失弹性,仅从那皮子的细腻程度就能看得出来,这是优质的冬季驯鹿皮。就那么一平米的皮子,经过纯手工的打磨抛光,而且还不能出现半点瑕疵,其整个工序走下来,估计成本价也得在近千美元左右了。
“嗯,很不错,”翘着屁股在柔软的小沙发上癫了癫,郭守云笑道,“看得出来,这次他们是真的花了不少心思,只不过守成要拿它去讨好咱们的李圣妍同志……嘿嘿,那恐怕得不到什么好下场,至少那个腐朽资本家的帽子是扣定了。”
“我听守成先生说了,他打算拿其中的一辆来讨好素未谋面的老岳父,”波拉尼诺夫坐在车前座上,扭头笑道,“呵呵,看得出来,他对圣妍小姐是付出了真感情的,之前我可从未见他如此卖力讨好过哪个女人。”
“哦?”郭守云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嗤笑道,“守成的思想还是远不够成熟啊。”
拍拍沙发的扶手,他继续说道:“像这样的东西送去平壤,圣妍的家人能排的上号?我估计啊,他们能有机会坐着兜一圈风就很不错了,这最大的可能,就是车子被送进革命博物馆存放两天,供市民观赏一下,体现一番资本家的腐化本色,然后呢,就悄无声息的跑到某位领导的屁股底下去了。”
“我看也是,”波拉尼诺夫笑道,“这种事情我可见多了,一点都不新鲜。”
“算啦,他喜欢怎么折腾就由着他吧,难得他能看上一个女孩子,”随手拨开沙发扶手边的存烟暗格,里面早就放好了一整条的卷烟,看看牌子,是自己抽的最习惯的。满意的将整条烟取出来,拆掉外封取出一包,郭守云这才说道,“怎么样,我不在的这两天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先生问哪方面的?”一直坐在旁边的尼基塔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她伏过身子,为郭守云递上打火机,问道,“是莫斯科那边的,还是公司方面的?”
“先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吧,”郭守云不假思索地说道。相比于公司的内部事务来说,他显然更关心莫斯科的动向,毕竟公司的事情好处理,而莫斯科的事情他就有些鞭长莫及的感觉了。
“这两天莫斯科的局势相对来说是比较平静的,”尼基塔稍一思索,说道,“根据我得到的消息,由于同哈斯布拉托夫与鲁茨科伊在前两天的立宪问题上闹得不愉快,叶氏在前天上午的克里姆林宫工作会议上宣布按惯例休假。昨天上午,他已经带着家人回到了私人农场,并因此缺席了昨、今两天的代表会议立宪讨论会。”
“呵呵,这是以退为进啊,”郭守云拍掉落在裤腿上的一片烟灰,笑道,“很明显,他这是一种试探性的举动,目的嘛,无非就是查看一下哈斯布拉托夫与鲁茨科伊等人的立场到底有多么坚定。在这个时候,如果哈、鲁两方能够稍稍收敛一点,那他们就会暂停类似方面的讨论,从而给局势一个缓和的机会,不过那样一来,也等于是给了克里姆林宫一个喘息的机会。而反过来,如果他们在总统缺席的情况下,继续召开类似会议的话,那……哼哼,那克里姆林宫随后可能采取的举动,恐怕就会倾向极端了。”
一番话说完,郭守云赞许地看了尼基塔一眼,褒奖道:“你这个重点挑的很好,我能够从中嗅到那么一丝火药味的气息了。”
“正如先生所说的,这应该就是叶氏以退为进的一种手段,”尼基塔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不过他这次显然打错算盘了,趁着他去休假的机会,哈斯布拉托夫与鲁茨科伊不仅没有停止吵嚷不休的立宪会议,与此相反,他们还联合别列佐夫斯基等人手上的政治力量,仅用一天时间,便将央行行长马秋欣拿下了。”
“哦?”郭守云一愣,他知道,身为联邦副总统的鲁茨科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这个马秋欣的,只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是,这老东西会捡在这么个时候动手。
“昨天下午,马秋欣已经向白宫递交了辞呈,”尼基塔说道,“照我的估计,他肯定是与哈斯布拉托夫等人达成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妥协,此前央行作出的种种错误决断,他都背下来了。现在,作为一个任职期间出现了重大问题的央行行长,即便是叶氏及时赶回莫斯科,也无法保住他的职位了。”
“如果不是那样我才会感觉意外呢,”郭守云耸耸肩,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必须相信哈斯布拉托夫那些人的果断,既然他们出手了,哪里还会给对手留下翻盘的机会?那么告诉我,时下最有可能接任这个职务的是谁?是不是精明而睿智的格拉先科同志?”
“呵呵,先生猜的一点都没错,”尼基塔微笑道,“也许是别列佐夫斯基他们与哈斯布拉托夫一方联手的结果,倾向于更激进改革措施的格拉先科最有可能出任央行行长这一职务,而作为交换,切尔诺梅尔金也如愿以偿地进入了白宫,他的副总理提名已经在今天早些时候代表会议上获得了通过。”
“都是一群既阴险又狡诈的家伙,”郭守云撇撇嘴,他坚信哈斯布拉托夫等人的全盘计划决不仅限于此,因为副总理与央行行长的任命,不可能仅仅通过一个代表会议通过就能做数,那一纸任命书的最后程序,就是联邦总统的“签字画押”,换句话说,如果叶氏不在任命书上签字,那无论切尔诺梅尔金也好,格拉先科也罢,他们都无法坐上觊觎已久的宝座。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哈斯布拉托夫等人将会如何迫使叶氏就范呢?最后的答案或者说是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拿一个叶氏的嫡系人物开刀,迫使叶氏在投鼠忌器之下,不得不在丢车还是保帅之间作出最无奈的选择。
“继续说吧,我想这次哈斯布拉托夫他们要动的人,恐怕不仅是马秋欣与切尔诺梅尔金两个吧,”稍稍思索片刻之后,郭守云叹口气,说道,“还有哪个倒霉鬼也遭了无妄之灾了,是可怜且麻烦不断的盖达尔,还是整天东躲西藏却顾得了脑袋顾不了屁……嘿嘿,臀部的巴兰尼科夫同志?”
郭守云自认为他的猜测很有道理,盖达尔不用说了,政府总理,他的位置对于叶氏来说相当重要,失去了对白宫的有效控制,克里姆林宫的权威等于是名存实亡了。而巴兰尼科夫作为国家安全部长,其控制的莫斯科警卫部队以及卫戍军区实权,对克里姆林宫来说同样不可或缺,不能将这个强力部门握在手心,叶氏估计连莫斯科都不敢回了。
“呵呵,这次先生可是猜错了,”没想到尼基塔直接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她掩嘴笑道,“这次遭了无妄之灾的人,您恐怕很难想到了。”
“我想不到你就告诉我,”郭守云失笑道,“整天让我东猜西猜的有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上帝。”
“费奥多罗夫,”尼基塔这次回答的很直接,她说道,“这次的倒霉鬼轮到他了。”
“费奥多罗夫?”郭守云几乎要想不起这个人是谁来了,“鲍里斯。费奥多罗夫?咱们那位轻易不露面,整天喜欢夹着尾巴做人的联邦财政部长?”
“就是他,”尼基塔笑道,“这两天在莫斯科的各个媒体上,他可成了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几年前一笔涉贪旧账不知怎么就扯到了他的头上,而且各方面的证据都显示,他在过去两年的任职期间,至少以非法手段谋取了将近七百万卢布的私产。现在人人都在声讨他,看上去是打不死他就不会罢手了。”
“他们动费奥多罗夫干什么?”郭守云困惑了,他实在想不明白,整天受着夹包气的老好人怎么究竟得罪谁了,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被拉出来“狂扁”。如果说放在别的国家里,那财政部长是个肥缺没错,在很大程度上,这个人物毕竟掌握着国家的财政大权呢。可在如今的俄罗斯联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