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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趟邮轮本来预定要搭载中交营地的2千人啊!
他们又该怎么办?等再下一趟吗?
此刻,周边地区还有几千人正在赶往中交营地这个“蓄水池”。中交的人没撤走,他们来了,又往哪儿去?
这就是一个环节出毛病,引起了全局崩溃的连锁反应!
如果冯垚不能协调好这四五千人的撤离组织工作,非出大乱子不可!
压力!
前所未有的压力!
都压在了刚满三十四岁的冯垚身上。
因为他是现场第一线的指挥员,一切的变故、冲突、矛盾。都在第一时间冲击着他的神经和精神。
冯垚不是没有独当一面的工作经验和能力,但要他一下子肩负起米苏拉塔地区7千多人身家性命的重担,又是在战乱的异国——这种压力不是一般的山大啊!
但是,总有一种人,就是能在重重压力之下,在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面前。还能以燃烧自己的生命力为代价,释放出巨大的能量。
冯垚一夜没睡。
他不时和小李、小郭等人在邮轮的底舱巡视,以防工人们出现意外。
同时,他也在不停地和后方指挥中心、中交营地、大使馆等多条战线的战友们进行联系,协商调整着撤离计划。
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解决方案。那就是让中交的2000人放弃登船,改走陆路,从西部的拉斯杰迪尔口岸出境。
因为他们这2千人是计划中重要的一环,在计划出了意外时,如果能将他们的撤离渠道理顺,其他各环节也就完全顺了。
而且,从安全的角度考虑,这个单位人多力量大,西行转移的路线虽长,总比别的零散小单位做起来要容易些。
可是,中交公司本来是米苏拉塔地区撤离的牵头单位,营地距离港口也很近,又是他们的负责人和冯垚一起跑前跑后辛苦联系到的这个港口,所以他们比谁都有资格坐上最便利最舒服的豪华邮轮撤离米苏拉塔。
当冯垚怀着忐忑的心情,将新的计划和调整原由告诉现场的中交公司负责人时,这位负责人二话不说,马上就答应了:“好!我们立刻执行这个方案!”
他似乎也看出了冯垚的不好意思,反而安慰他道:“冯助理,你不用担心!我们公司是国企,就应该把方便留给他人,把困难和危险留给自己!”
冯垚很感动,握着他的手说:“你放心!我会请我的朋友卡曼上校,派兵沿途保护你们,一定让你们安全抵达拉斯杰迪尔口岸!”
负责人马上连夜返回中交营地,去组织手下职工们做转移的准备。
冯垚则继续在码头和船舱之间来回巡视,等候天亮,等候风暴过去。
26日的这个夜晚,是冯垚感觉一生中最漫长、最难熬的一夜。
这一夜,反对派和政府军、雇佣军在米苏拉塔城区的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隆隆的枪炮声响了一整夜。
27日一早。梅武官跟着中交公司的2千人一起行动,他是顺道返回首都的大使馆。
卡曼信守了对冯垚的承诺,在战事最紧张的时候,还派出了小股精兵。护送着中交公司的庞大车队离开了米苏拉塔地区。
整个上午,冯垚一直在码头上望眼欲穿地等着来船。
这一天,虽然风暴过去了,但是米苏拉塔的气候依然很诡异。一会儿狂风大作,一会儿又下起了雨,一会儿太阳又出来了,海风吹得冯垚的脸生疼生疼。
他身上的衣服也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就像他的心情一样,在焦虑和紧张中跌宕起伏。
终于。中午时分,又一艘邮轮“爱奥尼亚精神”号,进港靠岸了。
冯垚急忙指挥着“克诺索斯”号船舱底的那1200人,转移到新来的邮轮上。
接着,他又安排昨夜等候在钢铁厂的数百人。也跟在后面登上邮船。
平时状态下,2千人一般只需2个小时就可以全部上船。
冯垚和“爱奥尼亚精神号”船方,本来商议的疏散方案是——上船人员走汽车通道登舱。这个通道较宽敞,可以保证登舱快速有序。
然而,今天来的港口管理人员却要求乘客从引水员登船的小门登舱。
这个小门非常窄小,只容一人通过,而且离舱门口还有两三米高。只由门边一个软式吊桥连接。
如果2千人全部用这种方式上船,真不知何时才能走完。
好在经验丰富的船长,立刻想出了折中的办法——用叉车的木制托盘搭桥,再连接一个尺把宽的梯子。
于是,上千人就颤颤巍巍地从小梯子走上搭桥,再钻进小门。最后入船。
虽然这样还是不够快,但总比之前好多了。
昨晚在闷气的邮轮底舱避了一夜雨的1千多工人师傅们,今天才算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是国际豪华大邮轮的气派!
登船之后,他们就像是从冬天一下子跨进了春天。
而那些温暖舒适又豪华高档的舱室,别说是普通工人了。就连国企的好些大老板,也从没有见识过呢。
这些先上船的人,既带着脱离险境、即将回家的轻松,又有着大开眼界的喜悦,纷纷跑到各层的甲板上,招呼着码头上还在排队的工友们快点上船,快点一起来分享这种喜悦。
冯垚在码头上看到他们欢乐的笑容,也不禁微笑起来。
眼看着还剩下一百多人就登船完毕了,突然,和昨晚有些相似的一幕,又出现了。
“他们不能上!”
船长尼斯带着几名船员,出现在舱门,将几名正在登船的人推了出来,并在舱门口排成了人墙,不让任何人登船。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他们登船?”冯垚急忙挤过去问。
“我们的协议是只接你们中国人,他们——不是中国人!”尼斯船长向他身后指了指。
冯垚回头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些人比中国人黑一些、瘦小一些、眼睛也更抠一些,一看就是南亚人。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哪个公司的?”
这些人也多少会一点中国话,马上回答是中水电的。
冯垚当即把已经上了船的中水电领队叫了下来。
那领队证实,这些人都是他们雇佣的孟加拉、尼泊尔、斯里兰卡、泰国等国的职员,所以他有责任带他们一起离开米苏拉塔。
冯垚昨天送上中国货轮的人中,就有几十名在韩资企业打工、却被老板抛弃不理的中国劳工,所以他也很认同国企这种对外籍雇员负责的态度。
特别是像孟加拉等国政府根本就没有来这里撤侨的举动、完全是任由自己的国民自生自灭的,如果中资公司再不管这些亚裔工人,他们十之*就会死在这里。
所以,冯垚和中水电领队,一起向尼斯船长求情。
船长的态度也很坚决,并且说出了他的苦衷:“如果让他们上了船,一旦他们到了希腊不愿意离开,成为难民,政府就会吊销我的航海资格。我不但会失业。还会坐牢!”
冯垚知道这位尼斯船长比起“克诺索斯”号的大胡子船长,其实已经很仗义了。他不但答应了超载,还帮着解决了登船的问题。
尼斯船长说出的这个不准非中国籍劳工登船的理由,也是很充分的——冯垚完全能够理解。
可是。这边中水电的领队也很坚持:“如果我们中国人自己走了,把这些外籍工人丢下了,损失的可不仅是我们公司在海外的声誉,而是我们中国的国家形象!”
冯垚再看看码头上那些黑瘦的南亚工人们,一个个紧张地看着正在争论的领队和船长,目光里既有希冀、也有焦虑。
他们那混杂着渴望、哀求和绝望的复杂目光,凡是有一点同情心的人类,都不能不为之动容。
冯垚决定:一定尽可能把这些人也都带走!
他上前劝道:“两位都别争了,我们先联络一下罗大使,让他和希腊政府再沟通一下吧!”
船长同意了。冯垚便让领队上船去找正在安排舱室的驻希腊大使馆的刘参赞,请他借船上的电话与罗大使联系。
冯垚自己则下船,准备先让旁边还停泊着的“克诺索斯”号快点离港。
不料,他刚转身,还没走过搭桥。就听到南亚劳工们焦急地呐喊起来。
回头一看,那扇舱门竟然正在缓缓地关上。
冯垚来不及细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不要关门!”,左腿已经伸进去抵住了舱门。
一阵剧痛从左膝附近传来,痛得冯垚几乎快失去了知觉。
“啊?你没事吧!”
尼斯船长急忙让船员又打开了舱门,抱歉地说:“冯先生。真对不起!我没想到你这么拼命!你的脚,还有膝盖,都没事吧?”
冯垚一手扶着舱门壁,一手扶着受伤的膝盖,半蹲在舱门口,好半天之后才缓过劲儿来。在船长的搀扶之下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咬着牙,忍着痛说道:“尼斯船长,请不要关门好吗?我保证这些人会在外面等着协商结果,但你也不要把门关上,那样会让这些饱经战乱之苦的人彻底绝望的!”
“好吧。我答应你。你是位真正的绅士。”尼斯船长感动地点点头。
冯垚却没有马上下船,而是把码头上小李叫过来,让他守住舱门,并用中文悄悄提醒他:“一定不能让船方关舱门!关了舱门撤了梯子,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接着,他一瘸一拐地拖着一条伤腿,爬到11层的驾驶舱,亲自和刘参赞、船长一起向大使馆、希腊政府汇报情况。
希腊政府表示,可以让这些人入境,但必须得到相应国家大使馆的担保——保证各自的国民一定如期离境。
于是,他们又等希腊政府和孟加拉、泰国、尼泊尔、斯里兰卡等国的使馆进行交涉。
尽管那些使馆也一口应承了希腊政府的要求,表示会派人前往接船,带好自己的国民。但是这么一折腾,足足等了两三个小时。
终于,希腊政府打来了电话,让尼斯船长让那些南亚劳工上船。
一场风波终于平息了。
心怀感激的外籍雇工一个接一个地登船,在看到逆向下船经过搭桥的冯垚时,纷纷向他鞠躬合十为礼:“谢谢先生的救命之恩!”
“不用谢,祝你们一路平安,早日回家!”冯垚也微微鞠躬还礼。
一声汽笛响起,“爱奥尼亚精神”号驶离了码头。
冯垚看着它离岸而去后,拖着一身的疲惫和伤痛,回到了广场现场指挥处。
小李和小郭也都累瘫了,正坐在几个破纸箱上,手里拿着根火腿肠大嚼特嚼。
冯垚很没有形象地一屁股坐下去,伸手问道:“还有吗?饿坏了。”
“给!”小李从脚旁边捡起两根,在身上擦了擦泥水后,递了过去。
“哪来的?”
“工人师傅丢下的,我捡的。”小李说完,又笑道:“冯哥,你不会嫌脏吧?”
冯垚笑了笑,已经用牙撕开封口,然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就啃完了一根,完了还赞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火腿肠了!”
小郭跟着笑了起来:“是啊。我平时从不吃火腿肠、方便面这些垃圾食品的,没想到今天一吃,还挺好吃的。”
冯垚边吃第二根火腿肠。边说笑道:“依我看,我们总装的研发部门也不用再研制什么单兵口粮了,这个火腿肠就挺好的——既可以当饭吃,也可以当菜,还特别方便携带,易于保存,不易变质,好处多多,实在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必备之物品。”
小李大笑:“哈哈,冯哥你这个建议要是成了啊。国内那些生产火腿肠的企业岂不是得好好谢谢你?说不定会请你当形象代言人呢。”
“我的代言费,他们可付不起。”冯垚轻松地说。
“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