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日了,他自然也能讨得不少恩酬,这是一种看破不说破,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的来往便宜。
自从这位宫女出身的答应又晋了位份,他与其余嫔妃之间互利的关系就彻底裂了锅了,她们还当是他倚着势头欺人,把先前的手段使在了懿嫔身上,深不知这绿头签递到御前跟个摆设没两样,万岁爷就认定她一人了,眼下这位主子走步都打着飘儿,他在人眼里算哪根葱,其实他压根儿不介意这个,这副得宠飞升后的高慢嘴脸他见得多了,可怜的是他银钱袋子里已经越来越听不着磕碰的响动了!
按照宫里的规矩,每晚皇帝在养心殿进膳时,各宫嫔妃都进养心殿院的如意门再到燕喜堂,皇帝翻了谁的牌子,他就到燕喜堂叫谁,再向其他嫔妃传散,被叫到的嫔妃就随着他进养心殿伺候龙体。
只等皇帝叫退,他就得回燕喜堂去叫散,筛了个遍,没一个主子娘娘是好对付的,他这一去不是成心找埋汰,替懿嫔当受气包使唤么!
张德敬七拐八绕地盘算着,听见皇帝问向一旁,“听说晌午,太后找懿嫔唠了会儿嗑?”
小六子一凛,忙接腔道:“回皇上,是有这么回事儿。”
张德敬听了,眼珠转了两下,心里存着计较,乐开了花,两只手肘架得发酸也浑然不觉了,太后找嫔妃还能真是为了唠嗑不成?懿嫔这阵子风头正旺,看来是被叫去训话了,说的什么内容,脚后跟儿也能猜个大概,无非就是规劝她不要独承龙恩,太后训出了成果,懿嫔多半是心里有恙,吓得不敢来,这样一来,他待会儿回燕喜堂好歹也算是有个交待了,只要嫔妃们不把火气撒到他身上就成。
正想着,皇帝的嘱咐兜头浇了他一盆冷水,“传话给小康子,让懿嫔过来侍膳,你退了罢。”
这下便是要跟太后对着来了,张德敬叩头起来,后背竟已一片湿冷,想起即将独自一人去燕喜堂所要面对的情形,他脚下越来越沉重,倒真的记恨上了懿嫔,心里早把她从头到尾地骂了个遍。
这时早有小太监们敏捷有序地上前摆出洋漆矮桌,布置晚膳,皇帝支臂斜躺在南面罗汉床上,低声问:“天穹殿那儿准备得怎么样了?”
小六子赶紧回话说:“回皇上的话,道场都布置齐全了。”
躺着歇过一阵,皇帝觉着畅然了许多,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重新坐回床上,面色如常,只是嘴角微微勾着。
这副神情小六子还是头回在皇帝脸上瞧见,搜肠刮肚地琢磨了半天也没弄清楚他这股隐隐的兴奋劲儿是打哪儿来的,心里狠狠地把自己骂了一顿,什么都没整明白,就轻易放他干爸爸走了,往后还得上恭俭胡同顿溜达几趟,找他老人家讨教讨教。
主奴两人正各自合计着心思,懿嫔踩着花盆底一摇一摆地踱进殿里,小六子最先反应过来,忙迎上前,扫眼一看,见她粉黛略施,发鬓上光溜溜的,袍衫素简,当真一副惹人垂怜的病容。
待她走近,皇帝挥了挥手命她隔着洋桌坐下,“免礼罢,前些天不还好好地,怎么今儿就不舒坦了?”
懿嫔马上眼泪围着眼圈儿转,低低垂着头道:“是奴才身子不经寒,晌午上外头溜弯儿去了,回来咳了两声,旁的倒没什么。”
皇帝对她的回答很满意,脑子不算糊涂,把罪责都揽尽了,没往太后身上绕,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倒让人省心,用不着他再特意嘱咐。
见她泪盈盈的,他原本打算宽慰几句,话说到嘴边却又突地被心头的涌出的一股烦躁压了回去,淡淡点了下头道:“这就成,开膳罢。”
这不冷不热的调子把懿嫔心头抽得一阵紧缩,她吃顿太后的挂落不算什么,只要能在他这儿听到一两句安慰的话,挨顿鞭子她也能咬咬牙心甘情愿地受了,可皇帝呐,偏就无视了,若说方才的泪意有几许刻意酝酿的成分在里头,这会儿她真真地是十成的委屈。
她心里这样想着,面上不敢有所表露,执起镶金牙筷,探手给他布菜。
皇帝穿着青白膁皮常服袍褂,胸口的金线龙头正对着她看,她抬起眼慢慢往上瞧,皇帝的眼睑低覆着,灯光照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辟出一片阴影,使得他孤俊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宁和。
这么年轻俊朗的爷们儿居然就是皇帝,她得巧在御花园撞见他的那时候起,心思就完全不听使唤了,左右都围着他打转儿,这祖坟上得冒了多粗的青烟,才保佑她交了这般大的运气!
皇帝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抬头看了她眼,略顿了下道:“你吃你的罢。”
懿嫔对上他目,晃了晃神儿,忙低下头轻喏了声,满心欢喜,眼下皇帝独爱她一人,她比着其他的嫔妃,能多瞧他两眼,这是旁人挣破头都得不来的福分,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呐?
皇帝喜静,特别是用膳的时候,于是懿嫔举手间都透着轻巧,一小碗鸭丁粳米粥吃了大半天功夫,见皇帝置下筷子,她也跟着停箸不食了。
“是吃食不对胃口?”皇帝一面用热手巾擦手,一面问道:“身子不舒坦找太医瞧瞧,这些事儿朕催不着,你该自己操心着才是。”
懿嫔揭开珐琅葵花大果盒盒盖,用金叉子叉起一片杏波梨,身子趴在洋桌上,探手递近他嘴边,娇媚笑着,“只要皇上挂念奴才,奴才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见她话说得甜甘,皇帝倒也配合,张口去够她手中的梨片,懿嫔有意撒娇,手肘突地往旁边一引,使他落了个空。
不及她有下一步的动作,皇帝已经自己拿了把金叉子叉起一颗金丝枣放进嘴里,靠回坐背上慢慢嚼着。
懿嫔碰了颗钉子,手还尴尬地架在原处,见他面色并无不善,便又把手伸近御前,轻声道:“枣子黏,皇上吃口梨润润嗓子。”
皇帝挑了下眉,轻描淡写地道:“朕不喜欢吃梨,你替朕吃了。”
远处等候传唤的小太监们暗笑不已,溜须拍马的功夫还没练到家,就敢拉出来显摆,这可真真是马屁拍错了地方,惹上自个儿一身骚!
懿嫔瞄见他们互递眼色取笑的神情,更加的不甘心,除此之外还很委屈,旁人还当她多受皇帝的宠爱,实际上皇帝待她多半是个不温不火的态度,见着她统共就那么几句排场话来回绕,一般就问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顶多再聊两句她日常的消遣,问完了,她就得在一旁老老实实陪着,轮到她出声多说一句他就该不耐烦了,即便侍寝那时候,跟他热肤相亲,他的那颗心也总远远推拒着,从来没能够容她靠近过。
皇帝的心思一向猜不透,她费心卖个俏,逗个乐都跟犯了多大的罪过似的,她比着其他嫔妃,当真能好到哪儿去?反倒是冷遇比她们吃的更多罢!
如今连那几个没了根儿的奴才都敢明目张胆地笑话她!
她忍了又忍,咽不下这口气,把姿态放的更低,垂下眼轻喟道:“皇上就承了奴才的情罢……”
“出去!”
小六子听见皇帝这猛地不大不小一声响,吓得两肩一耸,暗想懿嫔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老虎尾巴上挠痒痒,平时挺体贴一人,怎么今儿偏就犯了牛脖子病了,眼见人不吃她这一套,还硬着头皮犯冲,这下倒好,捅着了火,指不定他也得跟着挨刻。
埋怨归埋怨,他是首领太监,要紧得先把皇帝哄高兴了,于是便走近几步,躬身低语:“奴才送娘娘回宫。”
懿嫔一窒,醒过神来,皇帝性子虽冷,却从没像方才那样呵斥过她,等明儿她在养心殿栽跟头的消息传开,沦为宫里上上下下的笑柄,那时候才真够她受的。
这么一想,她视线模糊起来,抬头看见皇帝侧脸对着她,只顾翻阅奏折,压根儿没兜揽她的意思,心又灰了大半,跪身叩了个头,悄然退下了。
皇帝听着她走远,心里的膈应才减退了些,直把奏折上的字盯得发虚,也没能琢磨出个什么名堂,他后宫里的女人,哪个敢说不是合人意的,偏他总疲于跟她们应对,前几年刚开始亲政那时候,四境初定,政务繁巨,他着实分不开心神,这两年,朝廷内外都很有起色,他也能钻着空子消闲一二了,他倒是打算跟她们和和气气地相处,真碰着一个能跟他恩爱的,也算弥补错失的年少情缘了。
他把自己能叫得上名字的嫔妃挨个想了一遍,心里总觉着不对味儿,他跟她们之间总欠着火候,见着面话还没说上几句,他就开始不耐。
皇帝心下微叹,兴许是他得到的已经太多了,能再遇着个让他存着心思想要靠近的人,他半个人生大概也就圆满了。
暖炉里响起一声哔啵,他脑筋倏地一跳,调眼看向身旁,炉子里的炭火蒸蒸燃烧着,似乎也把他的心头照得敞亮开来。
☆、两相看
宫里接见家里人的地方在神武门西面,城墙中间开出一个豁口,两篇大门里有栅栏,盛苡立在门洞下看见岩子隔着栅栏跟家里人谈话,周围的宫女太监们脸上也都流露出高兴的神情。
只她单个一人与四周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门洞顶沿外露出灰蒙蒙的天,偶尔一两声鸽哨瓮声响起,把她跟其他人的热闹远远地隔绝开。
“干吗非得养鸽子呐你说,费力不讨好的营生,我搁这儿瞧老半天了,也没能见着一只飞回来。”
苍老沉着的嗓音问得盛苡大骇,她不小心走了个神,什么时候侧旁多了一人都没能察觉出来,慌忙转过身,一老头偻着背,姿态悠然地看着天边,等她福了身,才扭过脸笑问:“丫头,还记着我是谁呐?”
盛苡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谙达是我的救命恩人,说什么也不敢忘了的。”
金成收起笑脸,肃声道:“这话可说茬道了,我本事再大,也承不了这恩情。”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白没有了,他依着圣意行事,皇帝才是她的不折不扣的恩人,盛苡闷着头不吱声,她卑躬屈膝做他们家奴才不够,还要她感恩戴德不成?亡国灭亲的仇恨她还没忘呐!
御前伺候过小半辈子,盛苡心里的名堂,他一眼就看透了,设身处地想一想,如今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拔了毛的凤凰也变不了鸡,身份再低贱,芯子里的尊贵难以彻底抽剥干净,前朝皇室贵胄的风骨犹存,不像他们这帮奴才,轻易就能低头,这保准是气性发作,梗着脖子犯起犟来了。
金成有一丝的动容,转瞬就消逝了,他孝敬的人是皇帝,若是纵得她回头动了歪脑筋可就糟了,于是便清了清嗓子,训导她道:“既能安安生生活这么些年,丫头,我瞧你不是个傻的,不过这里头的功劳可不光只你一人儿的,聪明人办聪明事儿,不该存的心思趁早给掐灭喽,明白我这话罢?”
盛苡惊心不已,这是警告她老实做好她的奴才就成,人既然能让她活着,让她死岂不是更容易,她倒是有过寻仇的心思,事成了几回都在梦里,惊醒后回忆起梦境里血流成河的情景,吓得小腿肚子直抽筋,除了抽着耳刮子骂自己没出息以外,就只剩下孤单一人独自泄气罢了。
心里绕了一圈,她终于想起来此行的目的,连声允诺后,略犹豫了下,小心地问:“想跟您打听一事儿……当初您……万岁爷做什么要救我呐?”
留着她,倘若哪天她的身份明朗了,被前朝旧臣或是有心之人握为把柄,难保不会引出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