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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到了宋府门口,远远就见四房宋岸谷家的沈氏站在大门口迎接着。
她如今也不过二十七八岁,身姿绰越肤白貌美,又穿着京中最时兴的收腰比甲,衬得纤腰盈盈一握,在夕阳中双唇绯然,微微笑着。
苏氏叫贞书搀扶着下了车,见同是妯娌,沈氏如今还跟个少妇一般年轻貌美,自己在那穷乡僻壤里被风吹的满脸红丝还生了许多皱纹。攒了几个月的意气煞时便一扫而光,直到贞媛也下了车,过来拜见,苏氏在侧面瞧了,贞媛论样貌比之沈氏要漂亮出不知多少倍去,这才重又有了兴头。
贞书贞秀贞怡几个一一拜过沈氏,沈氏才笑道:“除了贞怡,其余的这几个大姑娘,我都还未曾见过。今日一见,才知二嫂说的不虚,你这些个女儿,真真皆是国色,可恨我福薄没有生女儿的命,唯有那两个小子天天淘气。”
苏氏心中暗酸道:生女儿算什么福气,你膝下两个胖壮小子,就连老夫人,都得从中挑一个来当孝子顶门户,这会子倒会说风凉话。
当然她面上不能这么说,接过话茬道:“四弟妹你才是真的有福气,接连两个大胖小子,皆是憨憨胖胖惹人爱的,谁见了不喜欢?”
沈氏听了这话笑的嘴都合不拢,但苏氏膝下无儿,当着她的面也不好全露出来,接过话茬道:“儿女都一样,咱们不过是尽人事,知天命罢了。”
她迎着苏氏与女儿们进了府,将她们安排在原先未分家时宋岸嵘的小院中,沈氏指挥着家下人们搬了行礼,站在院中欠身道:“二嫂莫怪,如今京中地皮寸土寸金,咱们府中又如今下人也多,能腾给你们的,也唯有这几间屋子而已。各屋都置了床,你们瞧着自己分配,另就是饭食一会儿我自会差人送来。”
苏氏先自箱子里翻拣出一盒人参来交给沈氏,沈氏自己不接,她便递给了沈氏身边的丫环蓉蓉,见蓉蓉接了过去,才笑道:“这是咱们徽县山中特产的山参,药性极好大补的东西,弟妹留着送人吧。”
沈氏笑道:“那里能要二嫂的东西,你太客气了。”
苏氏见她面上仍是一往笑面虎的样子,遂也笑问道:“老夫人情绪可好?这几个丫头也是多年未见她,不知今晚她可愿意见?”
沈氏面露难色道:“她今日与二小姐两个打了半日双陆,此时只怕已经睡下了……”
她见苏氏面露失望,复又笑道:“不过我一会儿再去趟随和居,给她知会一声,你们明早去见也是一样的。”
老夫人钟氏脾气古怪,若此番她冒然带着女儿们去见,只怕要被她发落个不体谅长辈之罪,而若不去,又怕明早她要说自己到了家而不面见长辈,是为失礼。是以她才借沈氏打探,但既然沈氏愿意走一趟替自己知会,今夜便可安心在这小院里休息了。
因为只有三间屋子,苏氏只得与贞怡同住一屋,给贞媛单独一间屋子,贞书与贞秀只能挤在一间屋子里,还只有一张不大的小床。
与蔡家寺相比,这里也舒适不到那里去。毕竟二房只是分家出去的庶子,回府要吃要住,皆是寄人篱下。但苏氏母女如软脚虾一样挤在窄下的马车厢中足足三日,此时已累的瘫倒在床上起不来,饭来了也不过草草用了几口倒头便睡。
次日天还不亮,苏氏便早早起床,又到隔壁屋里叫醒贞媛,再叫了贞书贞秀两个,翻箱捣柜的梳妆打扮起来。
她替贞媛准备了一条十幅开的月华裙做见贵人时的穿着,另一个包袱装着,此时便拿出来替贞媛先系好,待贞媛梳洗净面已毕,又替她穿上一件团花交衽的短袄,替她系好宫绦禁步,又取一条银粉色披帛替她披上。未婚女子要流半面发,即一半头发作发髻,另一半要披在肩上,以示未嫁身份。
苏氏亲自替贞媛绾上一头青丝,又替她饰了几样簪饰,自站远了端详一番,才点头道:“这样子也算国色天香了!”
“哎呀!你把我的缠足布藏到那里去了!”贞秀忽而一声高喊,提着一条缠足布走了站在床边尖叫。苏氏瞪眼道:“你是嫌热闹不够?”
贞秀道:“昨夜我和贞书一床睡,不知她把我的缠足布丢到那里去了,娘你不责罚于她,居然来怪我?”
贞书正在梳洗,听了这话扯过帕子擦了把脸,气乎乎的甩帘出门,不一会儿拿根棍子挑着块黑乎乎的长条布走了进来,故意扔到贞秀脸上道:“给你又臭又长的裹脚步。”
贞秀瞪了贞书半天,冷笑道:“二姐你到了京城倒是长了脾气,只怕还未记住我说过的话。”
苏氏抱了要给贞怡穿的衣服走过来,戳了贞秀脑袋道:“有没有记性?我说过了到了京里要按京里的辈份来论,贞书宋府排行第三,你要叫她三姐,你是四姐,三房的那个丑老鼠贞瑶行五,咱们家的贞怡行六,另外三房那个红老鼠贞妍行七,你们总要忘掉。”
贞怡揉着眼睛走了进来,半眯着眼哼哼道:“娘行容的可真像,三房那两个小女儿,可不就像是两只老鼠。”
贞媛与贞书,贞秀几个大的这些年未曾来过京中,也未曾见过三房的女儿,唯有贞怡每年老夫人钟氏大寿都要跟着苏氏来京,所以才见过。贞书取过帕子替贞怡净面擦脸,轻声道:“无论相貌如何,都是咱们的姐妹,往后不能这么说三叔父家的孩子们。”
贞怡眯着眼叫她擦完了,起身去取贞媛的胭脂水粉来替自己涂抹。如今还是黑天,对着个昏黄铜镜,她与贞秀两只毛乎乎的脑袋挤在一处,争相剜了铁皮盒子里的粉往脸上涂着,又一人扣了一大坨子胭脂涂面颊嘴唇。
苏氏打扮好了自己,催催这个又催催那个,忽见贞书一件修长比夹一条六幅裙子,修长身材站在门口冷冷望着你推我搡的贞秀与贞怡,惊道:“你是什么时候收拾好的,我都没瞧见你洗脸。”
贞书双手侧搭在腰上曲膝一福道:“回母亲,方才女儿抽空自已收拾好了。”
她这话说的响亮大方,行礼更是身段不摆不摇,沉稳有度。倒把个往常从未教过她规矩的苏氏惊坏了,她手捂着胸口拿帕子远招了招贞怡与贞秀两个,指了贞书道:“瞧瞧,这才是应有的礼节,你们两个一会儿照她这样子做,就不会丢脸。”
贞秀身材丰满,力气也大些,终抢到了更多的胭脂。她本就唇厚,如今胭脂涂的血红,更显一张血盆大口。起身抽了抽腰身太紧绷的幅面都摊开的六幅裙,冷瞧了贞书一眼,摊了双手道:“她惯会装模作样,但大人就喜欢她这一样,怎么办?”
苏氏看她把条六幅裙所有的褶子愣生生全给衬开,暗道自己与宋岸嵘两人皆是有容有貌,也不知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又矮又矬的女儿来,不过好在她皮肤白嫩又裹了两只三寸金莲,总有爱好这一口的人会娶了她吧。
就算这样急匆匆的收拾,待几个姑娘都收拾好了,苏氏掀帘望外,也是一声惊呼道:“糟了糟了,天已大亮,只怕已经晚了。”
几个姑娘打扮整齐鱼贯而出,就见沈氏身边的蓉蓉姑娘走进院子,欠身福了福道:“四夫人叫奴婢来给二夫人带路。”
苏氏提裙下台阶,握了蓉蓉的手,顺便也塞了蓉蓉一把铜钱道:“如此劳烦姑娘了。”
沈氏愿意使了自己是得力的大丫环来带路,可见昨日的山参定是投上她的心头好。
俗话言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在这些奴才身上不吝银钱,她们自然也愿意照应苏氏。
蓉蓉带了二房苏氏并几个姑娘,绕过厨房与下人房,又过了两条夹巷,才到钟氏所居的随和居。这随和居一共四进院子,原来宋工正宋老太爷在时,院中还有些姬妾,四进院子中人来人往也是热闹非常,后来宋老太爷去世,姬妾们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后面三进院子便门窗上锁再不进人,钟氏也只居在一进正房中。苏氏头一回带着自己所生四个女儿回府,她几个女儿皆容貌出挑,是已卯足了心要让钟氏对自己另眼相看,此时也不敢四顾,紧跟着蓉蓉进了随和居。
随和居正房帘子搭起,远远就能见钟氏一袭暗红色长袖褙衫坐在太师椅上,边上站着个身材苗条的年青女子。
苏氏带着几个姑娘走到院子中间便止了脚步,早有几个丫环抱了垫子来铺在地上,苏氏带着姑娘们提裙上垫子,高声道:“妾苏氏见过母亲!”
“孙女贞媛(贞书,贞秀,贞怡)见过祖母!”几个姑娘齐齐下拜,足足拜了三拜,而后额头伏在手心朝上的双手中定定跪着,不敢有丝毫闪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钟氏才哼了一声道:“起来吧!”
苏氏母女几个站起来整理了衣裙,又听钟氏道:“进来吧。”
☆、第5章 贞玉
母女几个这才进了钟氏正房。
贞媛当年也生在这宋府中,只是当初分府出家时,她也才不过一岁,对这里早没了记忆。对自己的祖母也没有一丝影响,在她想来,祖母虽则严厉,必也是个容色很好的老夫人,此番见了,心中不禁暗暗吃惊。宋老夫人钟氏远看还罢,离近了看唇上一圈黑须,竟与个老年男子无二,且她嗓音沙哑混厚,也与男子无二。
而站在她身边的少女,穿戴十分富贵,光项圈上就缀着三个小金锁儿,头上黄澄澄碧莹莹插了一头的钗饰。想必她就是大房所出的二小姐贞玉了,她面相也极似个男子。女子面相带些英气自然是好看的,但贞玉不是,她唇间也有暗暗的一圈绒毛,眉毛粗浓鼻子粗大,是个一点都不讨喜的男相。这一头的钗环珠玉确实为她润色不少,叫她看起来不是那么粗纩。
止在一眼之间,正当贞媛贞书贞秀几个上下打量钟氏与贞玉,并暗自在腹中下着结论时,钟氏与贞玉也目似银针,毫不留情的打量着她们母女五个。
贞玉着一袭红色绣金丝凤尾裙,上面一件牡丹色的短袄,肩上罩着彩锦绣云霞的云肩,再配上这一身金黄碧绿的珠玉翡翠,羡煞了最爱打扮自己的贞怡,她怔看着贞玉,口水沾着红红的胭脂流成长长一条丝儿自嘴角淌了下来犹不自知。
钟氏也不理苏氏的见礼,自端着杯牛乳在那里慢饮。
她当年生产荣妃时坏了宫房,拖垂严重坏了女子冢巢,而后这些年她容样越长越像男子,声音也越来越粗哑。她怕自己到死的时候真变成个去了势的男子容样,到阴间去见了宋世宏还要遭他嫌弃,是已四处求能治这病的方子,几年前听闻一个郎中言说,喝牛乳能帮她缓解变成男子容样,是以这些年每日清早她都要喝上一杯牛奶,纯牛奶膻味太大不善入口,沈氏便叫厨下替她剁了细细的姜绒在里头,遮那牛乳的膻味儿。
饶是如此,牛乳中加了姜腥并不好闻,是以钟氏吃牛乳的时候,心情总是不好,也就更懒怠应付这些穷亲戚。
苏氏再又上前见礼,又自贞书手中端过一只尺长宽的大盒子递给钟氏身后的苗妈妈道:“这是徽县特产的山参,给母亲平时熬汤下茶吧。”
钟氏掀了掀眼皮子,见这盒子果然比昨夜给沈氏的那只大了不少也气派了不少,心道她倒还知道塾轻塾重,这才点点头揭过了。
几个姑娘一一上前见了礼,钟氏挑眉看了半晌的贞怡,忽而抬头对贞玉道:“这孩子样子可真喜庆。”
贞玉捂着嘴扑斥一笑,顺手揉着钟氏肩膀道:“她原也是太小了,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