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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牌还依然是“千鸟”。
她打开门锁,走进屋内。
一片漆黑的玄关和走廊。按了墙上的开关灯也没亮。啊啊对了,电闸。她挺直后背,打开鞋柜上方的闸盒,将里面的闸刀抬了上去。
门铃自己“叮咚——”地响了一声。换气扇和冰箱启动的声音。各个房间的灯都亮了起来。
“我回来了……”
虽然心里清楚没人在,可还是先说了一下。父亲和妹妹现在也应该还在纽约才对。或许是亲戚之类的偶尔会来帮自己打扫房间吧。
她脱下鞋,走进客厅。
屋子里面,也和一年前没太大改变。只不过被收拾得非常干净,完全没有了生活感。四处堆放的信件、脱了随便一丢的衬衫和裙子,桌上的笔记本和参考书。种种这些都消失不见了。不知是警察来调查的缘故,还是家人帮着收拾了。
厨房里的冰箱也理所当然地空空如也。
自己的卧室也是,除了变整洁之外都和原来一样。连詹姆斯·布朗的海报都没变。
她又回到客厅拿起电话听筒试了试。很意外,线路还是通的。
试着给纽约的家里打了电话,结果是电话录音。那边应该是19点左右,可或许是还没回来也说不定。
“喂喂。呃……我是小要。现在在东京的家里,就是说下,我姑且算是没事了。回头我会再打来的。”
突然,她想起了在那TARTAROS中看到的幻影——那安宁的全家和乐的早晨。
母亲不在。是自己选择的。可就算如此,和那相近的事情或许还能够实现。只要自己抛弃对父亲的拒绝,抛弃对妹妹的嫉妒,变得更加坦诚。
就算不是完全的,也应该能做得更好一点才对。
“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还有就是,我……已经不恨爸爸了。”
她放下了话筒。
不知为何,一下子觉得很累。她就这样倒在了沙发上。
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呢?
宗介已经不在了。泰莎这样告诉了她。
这是原本就已经有心理准备的事。小要没有混乱地,听完了她的解释。
虽然心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可实感却到现在都没有涌上来。明明连和那个雷纳德的战斗都赢了,就算有人告诉她说,他最后以那种形式离开了人世,也没办法一下子反应过来。
刚失去母亲之后那会儿也是同样的状态,可这次又稍微有些不同。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就只是一直漠然地觉得“骗人的吧?”。是因为无法接受现实,所以才这么想的吗?可相对那样来说,这个“骗人的吧?”的感觉却非常地平淡、安静。简直就像是在说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
她也想起了雷纳德。
雷纳德。可怜的人。到最后,我也没能回应他。至少,他是想真心实意地和我相处的。然而等理解这一点的时候,彼此的关系已经到了无法修复的地步。
福勒也是。莎比娜也是。还有,加里宁也是。
所有人都对自己有所期待,有所企盼。可自己,却将那所有的一切都拒绝了。背负着如此深重的罪孽活下去,估计会是非常艰辛的一件事。
还有苏菲亚。
告诉泰莎的是“她已经不在了”,可那其实是谎言。苏菲亚还在。就在自己的心中,某一个角落。偶尔会现身,来看着自己。
然而,已经感觉不到嫉妒或羡慕这种负面的感情了。
想到苏菲亚的时候,小要总是会有一点点幽默的印象。
苏菲亚想的是,既然都说到那种地步了,那你就让我看看啊。在你选择的这个世界,你能努力到什么程度。好好地,完完全全地,让我接受啊。
要是谈了恋爱的话,全部都要向我公开。我也想陶醉一下。这点权利,我还是有的。你可不许说不对哦。
苏菲亚是这样期望的。那其中并没有反讽。
哎,就只有这件事自己无法反驳。毕竟稍微有点对不起她。似乎只能和这孩子终生相伴了。
这样的事,那样的事。
思考咕噜咕噜地卷起漩涡。
别再想了吧。边看看电视,边等着回电,随后稍微闲待会儿,然后再到超市去买食材好了。这流程很合理,可却总觉得不对劲。
对了——
小要重新考虑了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今天是周五。也就是工作日。现在的时间是9点14分。
“学校……”
哎,到底肯定是已经被退学了。可至少还是去露个脸,跟大家报个告、道个歉啥的会比较好吧。
制服还在不在呢?
她在柜橱里翻着找了一下。装在洗衣店的塑料袋中的阵代高中的制服,就好好地挂在里面。
“这叫什么事儿啊……”
穿着白底蓝边的制服,孤零零地站在校门口,小要呻吟道。
门口竖着一块不起眼的看板,上面写着这样的字样。
“平政10年度·东京都立阵代高中毕业典礼”。
自己也知道确实差不多该到这个季节了,可偏偏居然是今天。我是不是应该认为赶上了真是太好了啊?
怎么办?
总觉得,好像体育馆那边都传来《毕业歌》(仰げば尊し)的旋律了。那是毕业生的退场BGM吗?那里正在展开充满感伤的别离情绪的,青春的一页般的剧情绝不会错。
这种地方,冒出来一个被卷进恐怖组织的阴谋,穿越过巨大机器人的壮绝的战斗,从核战争危机啦、阻止世界改变啦等等的,各种超高级别的事件中,完成了奇迹式生还的人——怎么说呢,是不是超级不合适啊?
“呜呜……”
就在她犹豫的期间,典礼完毕退场的毕业生们从体育馆一侧乌攘乌攘地涌进了校舍的连廊。有互相抱着肩膀哭泣的女生,也有为无聊的典礼终于结束而舒展着筋骨的男生。其间可以零零星星地见到熟悉的面孔。
“哎呀……千鸟同学!?”
有什么人喊道。
啊啊,还是被发现了。
“是千鸟同学啊!?那边,快看!”
“哎,骗人吧!”
“千鸟?真的啊!?”
“什么?谁?”
“千鸟同学呀!那边!”
“喂喂喂喂!”
骚动越来越大。小要不知该如何是好,呆站着不能动弹。本来她都做好了被扔石头的心理准备的,可却有点不一样。
“小要啊!”
连廊里已经开始乱成了一锅粥。从那人群之中,拼命地扒开其他学生,常盘恭子出现了。
“恭子……?”
“小要!”
恭子如离弦之箭般向她跑了过来。
是笑容。没有一星半点一丝一毫的犹豫,直朝着小要奔来。
太莫名其妙了吧。明明都过了一年。明明发生过那种事情。这个人为什么还能那样,边哭得稀里哗啦的,边向我跑过来呢?别这样啊,恭子。被你这样的话——
那之后就再也无法用言语表达了。
一直都未能成形的,被封印在心底的心情爆发了。
和扑上来的恭子抱成一团,小要放声大哭。
明明没打算这样的,却完全控制不了。蹲在原地,被随后赶来的三年级四班的同学们连扑带抱,一直不停地哭泣。
老师们赶了来,吃惊困惑之余,还是看不下去周围的混乱,费了半天劲总算把小要她们引导到了紧邻的中庭。可就算如此,众人的吵闹还是一点不见减轻。
班主任神乐坂惠理啦,经常一起玩的诗织她们啦,风间信二和小野寺孝太郎他们啦,其他班和学生会的朋友们啦,都带着笑容和泪水包围着小要。虽然感到很怀念,可大家都完全没有改变。
这不可能是错的。
继续下来真是太好了。
对吧,苏菲亚?
搞不清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少分钟。
而后终于,有某个人这么问了。
“相良同学去哪了?”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宗介他……”
该怎么说明才好呢。为了把我带回这里,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一直不停战斗的最后。一个人孤零零地。就为了我这种人……
“哎,可是。那个,不就是相良吗?”
有人说道。
学生们纷纷将转向校门的方向。一个人,又一个人。
校门前,一台超级幼兽(SuperCub)横躺在了地上。丢开摩托车,一个男生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朝中庭这边跑来。
是宗介。
又吃惊,又高兴,又混乱得不知如何是好。可是,小要内心的某处其实早就感觉到了。感觉到“啊啊,果然”。
我最喜欢的那个家伙,总而言之最大的长处就是命硬嘛。
“瞧瞧怎么样!我和说好的一样,把她带回来了啊!?”
他喊道。
不知道他是多么急着赶来的,可全身汗出得都湿透了。但就算如此,他身上穿的却还是阵代高中的校服,明明连换衣服的时间都觉得可惜的。这大概算是他自己的一种仪式吧。
“相良……!?”
“相良同学!?”
“喂喂!你说相良!?”
在众人的骚动中,宗介踏进了中庭。
“抱歉。今天天亮之前我一直都被关在冲绳的基地里。”
“不不,没人问你这个。”
“不过,今天毕业典礼,这我可是好好地调查过了哦。”
“所以说,没人问你这个啦。”
跟孝太郎、信二和周围的同学们进行了几句无聊的对话后,宗介推开人墙,终于来到了小要的面前。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千鸟。”
“宗介……”
什么嘛,就跟理所当然似地,自信满满地挺着胸脯。
明明是好几次都差点死掉,明明是经历了多少大得无以复加的辛劳,才来到这里的。
“发生了很多事。想跟你说的话有山那么多……不过那个先不提了。我从幽灵那儿听说了哦。你说你不要护卫?”
“因为,你看嘛……”
自己已经听不见什么“耳语”了。虽然不知道全世界的各种组织作何考虑,但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想法太天真了。你还是需要护卫的。”
“…………”
宗介伸出右手。小要弱弱地握住他的手,按照他的引导往前进了一步。
“我会一直做你的护卫。”
“等……哎……哎……”
脸变得通红。胸膛深处敲起了洪钟。
本来就已经这么混乱了。你是想让我怎么回答啊,这家伙。
“还记得墨西哥的约定吗?”
“哎?”
隔着无线电交换的约定。再见面了的话,一定要接吻。无论在什么地方。
还是小要自己提出来的。
“正如你所见,咱们又见面了呢。”
“哎!?可是,可是……!?”
“你讨厌我吗?”
“那是不可能的吧!?可是啊,你瞧瞧,周围这……!”
周围,360度的人墙正把他们包得严严实实。
这里是中庭。抬头一看,北教学楼和南教学楼里还有一大堆的在校生聚集成群,从窗口俯视着他们。
大家都在看着。很多很多。
一眼望去,能看到的全都是人、人、人……。
“我……我既然都说了,那肯定不是不愿意,可跟这儿就有点儿!因为嘛,你看?大家都看着呢嘛!这到底是……对吧?所以——”
这时候他拿出了必杀台词。
“没问题。”
他温柔地将小要搂过来,自信满满地将嘴唇重叠了上去。
抵抗什么的,根本就没有意义。
“!……!~~~~~~~~~~~~~!”
真的,什么和什么都搞不清楚了。
在数百人的围观中,小要险些沉醉在那甘美的感触里,她用勉强剩余的理性之力来抵抗,可还是向感到的“好想一直这样”的心情举起了白旗——
她闭上眼睛,委身于他的怀抱里。
多么地令人兴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