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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开始。”
“少校先生接任党卫军工作?”
海因茨非常严肃地回答,“是的,人手不够,我们经常互相帮忙。”
她轻轻绕着食指,看着他说:“只是一个远方的朋友。”
“未婚夫?”他试探着问,见她不答,锲而不舍地追问,“或者是情人?听着Shun……Shen……Shwen小姐,你知道斯拉夫人这个词本来就有奴隶的寓意,你不能跟这些奴隶牵扯在一起……”
“不跟他们牵扯,那该跟谁?高贵的马肯森少爷吗?”她似乎再也听不下去,猛地站起身直直的看向他。
海因茨有着一瞬间的惊诧,他居然被素素的气势盖住,开始结结巴巴解释,“不,你得明白,我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然而素素已经彻底失去耐性,“我已经很累了,少校先生,既然党卫军已经放行,你也无权再继续扣留我。抱歉,我作为低贱的黄种人实在没有资格与您对话。”她匆匆走向铁门,拉开锁,计文良依然等在门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你没事吧?”
素素摇头,“我没事。”继而与计文良两个人相携走出巴黎警察局。
只有海因茨还坐在狭窄有没有窗户的审讯室内抽雪茄,他弓着背,皱着眉,浅金色的短发耸拉着,看起来不算太好。
他伸手抓了抓脑袋,想起在卢森堡的时候,赫尔曼的暂时性女朋友——一个大胸脯歌女说,少校先生抽雪茄的模样最迷人……
Chapter14
雅克街上愁云惨淡,五月的西南风也无法吹散布朗热太太双眉之间的哀伤与焦灼。
从该死的宪兵,到该下地狱的德国人,布朗热太太的咒骂声不绝于耳。
布朗热教授大约早已经料到会有今天,此刻仅仅只是呆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仿佛已经做好了失去安东尼的心理准备。
要知道,安东尼是布朗热家最后一根独苗,他的两个哥哥都已经死在德国人的炮火当中。
素素刚刚进门,布朗热太太立刻迎上来,握住她的手,真诚而热切地望着她,“伊莎贝拉,我亲爱的伊莎贝拉,快告诉我,安东尼跟你一起回来了,对不对?”
素素不忍心,侧过头去找计文良求救。
计文良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布朗热太太,安东尼牵涉一名德国军官的刺杀案,恐怕不能轻易脱身。”
“哦,上帝啊,你说什么?什么刺杀?什么德国军官?我的安东尼怎么会…………”布朗热太太无法相信,一旦听到“刺杀”或“德国人”,安东尼生还的希望则变得无比渺茫,她痛苦地靠在布朗热教授肩上,不断抽泣。
布朗热教授推了推细边框镜架,安慰说:“这真是无妄之灾……别担心我们,伊莎贝拉,被德国人审问二十四小时,你比任何人都需要休息,好孩子,上楼去吧,接下来是好是坏都交给上帝决定。”
素素向布朗热教授与计文良分别道谢,拖着满身疲惫回到二楼卧室,被党卫军“清扫”之后的屋子仿佛经历过一阵龙卷风,她的日记、信件以及内衣,通通陈列在阳光下。
她原本打算先去好好洗个澡,换上睡衣再上床,没料到门一关就困得睁不开眼,晕晕沉沉爬到床上,倒头就睡。梦中没有战乱也没有纷争,只有香软的白糖糕与浓汤外老货郎的叫卖声——
小三子,拉车子,
一拉拉到陆家嘴。拾着一包香瓜子,
炒炒一锅子,吃吃一肚子,
拆拆一裤子,
到黄浦江边汰裤子,拨拉红头阿三看见仔,
拖到巡捕行里罚角子。
这回,海因茨又被赫尔曼拉去歌舞厅买醉。
台上,又是一样的大胸脯歌女露着雪白大腿,穿着近似火鸡毛的裙子,一边唱着《温柔小酒馆》,一边向台下的军官抛媚眼。
“海因茨,你得找个女人。”赫尔曼张开嘴,咕咚咕咚往外冒着酒气,“不然你迟早得出问题,对,迟早!”
“我要女人,还需要‘找’?”海因茨一把推开他,赫尔曼顺着力道倒在一个红头发姑娘的汝房上。醉汉与鶏女一拍即合,发出一连串咯咯咯的笑声。
这时候另一名红发女郎出现,用一杯冰镇红葡萄酒浇醒昏头昏脑的赫尔曼。
海因茨也睁着醉醺醺地眼睛看着她——嘿,这姑娘长得可真眼熟,记不起在哪里见过,老天保佑,可千万不要是在酒后的席梦思床上。
红发姑娘出乎意料地潇洒,说完“你太令我失望”之后立刻往大门走去,留给舞池无限遐想。奥托已经吹起口哨,其他人也都在看好戏,赫尔曼如梦初醒,跟着红色背影快步追了出去。
奥托端着酒杯凑过来,嘿嘿地笑,“赫尔曼这个臭小子,才来巴黎几天?居然这么快就搞到纯正的法兰西女郎,海因茨,你可不能输。”
“我可从没见过‘纯正’的法国人。”海因茨抱着一瓶白兰地,一口接一口地喝。
奥托耸耸肩,“说的没错,巴黎遍地是‘杂种’。”
海因茨喝得酩酊大醉,汉斯扛着他,比战场上运沙袋还要悲惨一万倍。
奥托帮助汉斯一起用力,累得满脸通红才成功把满身酒味的醉鬼塞进车后座。
尽管已经神志不清,但他横躺在椅子上仍不断地向天举杯,不停叫嚷着,“干杯,干杯,敬伟大的德意志,敬冷酷无情的莉莉玛莲……干杯——嗷……”没抓稳酒瓶,厚玻璃瓶砸下来,差点儿毁了少校先生精致挺拔的鼻子。
奥托感慨说:“挖战壕和扛海因茨选一样,我一定毫不犹豫去挖战壕,老天,这家伙重得像一头发福的公牛。”
汉斯准备上车,“需要我送你一程吗?长官。”
奥托连忙摇头,“不不不,我还没喝够,你赶快把这个没断奶的小男孩带回家,再喝下去他有可能抱住我喊妈妈,小海因茨的万圣节糖果准备好了吗?”
汉斯无奈地笑了笑,向奥托敬礼道别,弯腰跨进驾驶座,载着人事不省的海因茨在巴黎的温柔夏夜中开往雅克街。
汽车从圣日耳曼大道拐进雅克街,离目的地邦尼特家还剩三百米,海因茨突然间坐起来,一双漂亮的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右侧街道。
“停车!”海因茨喊道。
汉斯以为他忍不住想吐,赶忙把车停在路边,下车绕到后座车门,整准备将他搀住。但海因茨仍抱着酒瓶,踉跄两步,勉强站直,且勒令汉斯向后转,而他继续向前,摇摇晃晃走到布朗热家楼下,拿酒瓶敲了敲绿色邮筒,毫无预兆地唱起来。
“La servante est brune;
Que de gens heureux
Chacun sa chacune;
L'une et l'un font deux。”
素素就是被这一阵刺耳的叫嚷声吵醒,她随手抓一件毛线衫套在肩上,推开窗寻着声音向下看,第一眼就看见邮筒旁酒后发疯的海因茨。
他的领口散着,白衬衫从灰色军装里翻出来,露出一截修长的脖子,白兰地酒瓶就是他的珍宝,紧紧抓在怀里不肯松手。
而天知道他军帽去了哪里,露出一头乱糟糟鸟巢一般的浅金色头发,形象实在是糟糕透顶。
看见素素,他傻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唱得更加大声,“Amoureux épris du culte d'eux…mêmes。
Ah sr que l'on s'aime;
Et que l'on est gris。”
布朗热太太也被吵醒,正在走廊走来走去,大骂德国猪。
街坊邻居都被吵醒,雅克街的灯光接二连三亮起来,汉斯认为当下必须进行紧急处理,因而不顾海因茨挣扎,半抱半推将他送进邦尼特家。
素素关上窗,长舒一口气。
但她却睡不着了,呆坐在床边,眼前不断闪现的仍是海因茨傻笑的脸。
真是个白痴,她恨恨地想。
过一会儿,又想,又闹又唱的,真是个可怜虫。
邦尼特家也不安宁,可怜的汉斯背着一百三十磅重的海因茨咬紧牙关爬上二楼,途中经过主卧,从半掩的房门中传出男女之间嗯嗯啊啊地叫喊声,连带着一张床被摇晃得吱呀吱呀响,海因茨迷迷糊糊问,“汉斯,我们坐火车去哪里?我可不想这个时候回柏林。”
汉斯红着脸说:“是赫尔曼少校在享受餐后娱乐。”
海因茨似乎没听明白,继续咕哝咕哝的讲着没人能听得懂的语言。
推开小邦尼特的卧室,把海因茨扔在狭窄的单人床上,总算完成任务。
第二天,海因茨睡到中午十二点才醒,走到楼下,赫尔曼正光着上半身在厨房跟红发女郎调情,他顿时开始后悔,早知道绝不该答应赫尔曼的借住要求,就该让他挨家挨户的在巴黎找房子住。
“噢,快看,我们小可爱海因茨醒来了。”赫尔曼端着咖啡杯调侃,“亲爱的,这是海因茨,海因茨,这是维奥拉。”
海因茨扫她一眼就算打过招呼,骄傲不可一世。
赫尔曼朝维奥拉眨了眨眼睛,低声说:“别理他,这家伙对谁都是这副样子。”
赫尔曼放下咖啡杯,穿上衬衫,朝海因茨走过来,“午餐在家里吃,维奥拉要为我们露一手。”
“只是你,什么我们?”
“嘿,海因茨,别这样,你再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会让我以为你在吃我的醋。”
“滚你妈的。”海因茨愤然骂道。
他就像一头暴躁地狮子,而赫尔曼是狡猾的狐狸,无论他说什么,赫尔曼总是笑呵呵不生气。
维奥拉从厨房走到客厅,放下围裙说道:“我得去隔壁看看,伊莎贝拉怎么还没有来,只有我一个可做不出一顿像样的午餐。”
“亲爱的,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什么什么?隔壁,伊莎贝拉……
海因茨立刻竖起耳朵。
海因茨的目光追随者维奥拉的背影走出大门,赫尔曼喝着黑咖啡好奇地问:“我说海因茨,你这是怎么了?”
“我又怎么了?”
“简直像一只大耳朵沙漠狐,一有风吹草动,两只耳朵就立起来,随时准备逃跑。”
海因茨根本不以为然,反驳道:“这里是我的地方,我为什么要逃?”
另一边,素素挨不过维奥拉的再三恳求,硬着头皮走进邦尼特家,抬头第一眼就撞见僵得像石雕的海因茨,属于他蓝色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就是不肯看她。
赫尔曼从沙发上起来,与素素打招呼,“午安,美丽的东方小姐。”
“午安。”素素轻声回应。
原本轻缓的节奏被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断,海因茨像是白日见鬼,突然间转过身猛冲上楼,哐啷一声摔上门,从此与世隔绝。
只剩下赫尔曼与维奥拉在客厅面面相觑,而素素多少知道内情,想笑又得忍住。
赫尔曼耸肩说:“你知道的,自从来了巴黎,我这位老朋友就从来没有正常过。”
Chapter15
素素从小生活在人丁复杂的大家族,这塑造了她柔顺坚韧的性格,以及对身边人习惯性的体谅。这一点令她获得许多赞扬与喜爱,就连可怕的布朗热太太也被温柔的炮火攻陷,更不要提维奥拉——在素素的协助下,她是今日午餐当仁不让的法国大厨。
然而事情是这样的,午餐再美味也不能即时开宴,原因在于楼上还有一位孤僻古怪的独居老人等待救赎。
赫尔曼摊开手,无可奈何地说:“看来只能我去请敲门请求原谅,虽然说,我根本不明白错在哪里。”他一边走一边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