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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的人也是穷人?”江香兰似乎很吃惊。
“只靠一些权力之间的资本运作就可以摆脱贫困境地的人,跟他们比,我又算什么?”
“你下面准备怎么办?跟某种权力组成同盟?”江香兰问。
欧升达眼睛盯着手里的杯子,回答道:“其实,我一直希望上面的公共职能能很好地发挥,给我们一个公平的平台。可实际上,在这个体制下,我这只能是一个幻想而已。既然如此,你即使不跟谁结盟,某些人也会关注你,你听话就会结盟,不听话就会有麻烦。”
江香兰不无担心地问:“可是,跟权力结盟很可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欧升达道:“这就是我现在最担心的,没有靠山,别人会搞你;有了靠山,别人也会搞你。”
“那怎么办?”她问。
欧升达回答:“人生是个悖论,男人的责任就是将不可能转化成可能。人生下来注定要同困难打交道的,或是困难吞没懦夫,或是强者征服困难。”
“你跟毛波正好相反,他是非常恐惧困难。”江香兰道。
欧升达看着江香兰,说:“也许,他是走进了某种误区,这需要找到他心灵的那把锁,并把它打开。”
电话响了,是徐中方,他很急地问:“升达,你不是答应我要等我跟光玉沟通好了才去签约吗?”
看来,凌茵茵和李佳荣已经把他要去签约的信息反馈给王光玉了。
欧升达回答:“这是两份合同,我打算先签一个,然后等你消息再决定是否签另一个。”
“升达,光玉很不喜欢你把股份转给那个华夏信托公司。”徐中方似乎有些疲惫地说。
欧升达回答:“徐市长,我一直有一个原则。同等情况下,我还会将股份转给他的,毕竟我们合作得还算愉快。现在我们的差距如此之大,我在通衢那边资金严重缺乏,我又等着用钱,所以,我不能不做一旦我跟光玉谈判破裂以后的打算。徐市长,我知道冷董公司在咱们市的影响力,所以,我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唉,你们俩啊,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真拿你们没辙。”徐中方在电话那边叹口气。
“对不起,徐市长,这事给你添麻烦了。”欧升达道。
“升达啊,我还是希望你能站在市里的角度考虑问题,要顾全大局,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就跟华夏投资公司签那个合同。”徐中方道。
欧升达忽然觉得火冒三丈,但是他还尽量压抑着怒火,道:“徐市长,你光强调我顾全大局,那王光玉是不是也要顾全大局呢?我跟你反映个事情,他这两天找了好多人做我的工作,甚至还威胁我。你要我顾全大局,这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啊?”
“会有这等事?”徐中方问。
“这事你最好去问问王光玉本人。徐市长,我还会等你的电话。但是,时间不等人,也许我很快要作决定了。”欧升达回答。
这个世界做生意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如某一方一定要让对方接受自己的条件,那么这种生意也就变得可笑起来。
跟钱进签合同的过程很简单,签了合同,欧升达看着面前笑眯眯的钱进。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动作实际是一把双刃剑,它是否能够起到应有的作用其实还和其他很多因素有关。
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牌局的局面更加复杂了,而搅乱这个牌局的正是欧升达自己。
现在,钱进背后站的是什么人,欧升达大概已经猜出了一二。他们这样极力想进入这个牌局的目的应该是很明确的。他们是一只大大的黄雀,其目的肯定是某只肥硕的螳螂。那么,自己够这个资格吗?
局势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表面上看起来王光玉那边还没有太大的让步。但是,从他动用安厅长和李佳荣对自己进行威胁这点来看,他似乎已经慌了。
双方的角力已经到了关键的时期,谁能坚持住,谁就能成为最后的胜者。
中午吃饭时,面对着满桌子的菜,欧升达并无胃口,酒也没喝几口。倒是钱进不停地跟江香兰碰杯,说一些讨女人开心的话。
欧升达似乎远离红尘一样看着这个场面,脑子里的继电器却不断地搭到涵涵那边。她现在在做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她现在肯定没闲着。但是,她是倾向于哪边多一点呢?
作为涵涵,她游移在不同的角度是正常的,她在哪方面都要给自己留下充分的余地。这是她的无奈,也是她的必须。
现在这个牌局,台面上的人不多,台面下的人不少。欧升达慢慢喜欢上了这个牌局,毕竟人多,玩起来有趣嘛。
饭后闲聊,看起来钱进很有兴趣。他开始跟江香兰谈人生的境界。他表情兴奋,江香兰则像是很崇拜一样听着他的演讲。
人生的最高境界是什么?这个问题钱进谈了许多。欧升达也在一边思考:是啊,自己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究竟是在追求什么?人生的悲欢离合永远是主题曲,人生的恩怨情仇永远是主旋律。只因有遗憾,人才去追求完美;只因有苦难,人才珍惜有限年华。
他忽然想起了楚之洋,这两天自己要在北京待两天,要不要叫他来陪陪?
但是,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楚之洋万一知道了自己目前面对的困境,他肯定会动用他在北京的一些关系,比如他的哥哥和姐夫。那样的结果只能是将局面搞得更复杂。自己最后要是全身而退还好,要是不能够做到这一点,那很可能给朋友带来麻烦。
正想着,他的电话响了,他一看,却是廖冰旋。她问:“你在哪里?”
“我在北京。”欧升达回答道。
“说话方便吗?”
欧升达站起身,走到房间外面,答道:“你说吧。”
廖冰旋道:“昨晚有人打电话给张自江,说最近两天市委连续召开会议。有人在会议上对徐中方提出了严厉的批评,市委上上下下现在议论纷纷。”
“哦?”欧升达大吃一惊。
廖冰旋接着说:“实际上,从几个月前开始,就有人风传中纪委正在调查他。而他也几次到北京活动,试图为自己解套。现在看来,他的情况不妙啊。”
“消息可靠吗?”欧升达问。
“绝对可靠。我昨天侧面地问了一下张自江,他没有否认。你知道,他是一个口风非常严的人,一般在家不跟我说工作上的事。这次他没有否认,那就证明确有其事。”她回答。
“张自江自己有什么反应?”欧升达又问。
廖冰旋答道:“昨晚他在书房跟别人打了很长时间的电话,今早我发现,他抽了很多的烟。升达,我了解他,估计他也是遇到难处了。”
张自江这人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但是,他依然是咬牙坚持着,能做到这点,是需要一些功力的。
怪不得徐中方这两天总要自己顾全大局。开始自己以为他还是想牺牲自己,满足王光玉的要求。现在看来,真正的大局是他自己啊。
欧升达回到房间,他忽然发现钱进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独特。他不知道这后面蕴含着什么,但是,凭直觉,他知道这眼神背后的东西实在是复杂。
自从自己跟钱进接触以来,他对自己的背景一直讳莫如深,但是欧升达能从他的话里话外感觉到,他其实也只是一个卒子。
生活是一个巨大的棋盘,总有人是棋手,有人是棋子。
本来钱进说要安排欧升达和江香兰一起去骑骑马,可是一个电话却改变了原定的行程。那是李文岚的电话,他问:“升达,你在哪里?”
欧升达回答:“我在北京。”
“你赶紧回来一下。文为等一下要过来,说是有事商量。”
刘文为突然到鹏城,莫不是跟李佳荣所说的调查组有关系?对方下手很快啊。
他想了想,拿起电话给尹诗双打了个电话,交代她马上订回鹏城的机票和安排晚上的接待。不管刘文为来做什么,自己都要让对方准确无误地掌握自己的行程。
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应该起到打乱对手部署的作用。欧升达相信,王光玉他们马上又是相互一通紧张的电话。
欧升达知道,这牌局大概是要接近尾声了。他突然感到一种悲凉,而这种悲凉来源于他对这个江湖的认识。
临走时,他做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决定。他在江香兰准备好的关于新华达的股份转让协议上签好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交给江香兰,叫她在北京继续等待。一旦接到自己的电话,马上与华夏信托公司签约。
坐上飞机,他发现头等舱里只有他一个人,那个画着工作妆的空姐一步不离地殷切地为他送饮料。他很想跟她聊聊,但是她只是微笑并不回答他的任何一个问题。
他打开电脑,想看看张震铎发来的一份报告,但是,那屏幕上的字就像蝌蚪一样在他眼前游来游去却一个字也游不进他的脑海。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平静了。
牌局的底牌就要掀开了,结局会是怎样?
他忽然想起了红楼梦里的那段话: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记得一次他在市里开两会的的时候,一个宗教界的代表这样对他说:“人的一生中拥有什么,干什么,过得自不自在,有没有钱,以及最后怎么走完,那是安排转生者按照其上一世所做的事、德与业力的多少的比例来安排。神若真爱一个生命,就要帮其明悟生命的根本,返本归真。如果这个生命太过迷,就要想办法帮其消减掉业力,使其不至于因积攒的业力太多而导致最后的被销毁清除。”
当时他还不解其意,现在看来你、我、他、她、它,全部干净彻底地来了个白茫茫,还有什么可悲哀的呢?由谁来悲哀呢?为谁而悲哀呢?
“兄弟,情况有些棘手啊。”见到欧升达,刘文为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怎么?”欧升达问。
“省纪委现在组织了一个调查组,正在通衢做调查。现在做的虽然还是外围的调查,但是,据我掌握的情况,应该很快就会直接接触你们的。”刘文为道。
欧升达轻声一笑:“他们能调查出什么?事情我早都安排好了。”
“可是,这回的力度不一样。我还是有些担心,你手下的人会不会说错什么?”刘文为还是有些担心地道。
欧升达回答:“应该不会,首先是有些事情他们并不知道,就是知道某些事也无关痛痒。而且,几个高管都是值得绝对信任的。”
“兄弟,你这次似乎是捅了马蜂窝啊,上上下下的电话很多啊。”刘文为将身体靠在沙发上。
“你在省里也感受到压力了?”欧升达问。
“不仅仅是压力的问题,感觉到很多手伸了过来。早不调查,晚不调查!专门选择这个时机调查,看来你是捅了马蜂窝了。”刘文为端起茶,慢慢地喝了一口。
欧升达冷笑着:“你们的纪委就这么闲得慌,那么多贪官污吏你不去查,偏偏盯着我欧升达不放。看样子,他们成了别人的御用工具了。”
“兄弟,你别这么愤青好不好?话不能这么说,这些都是正常的组织程序。”刘文为微笑着。
“嘿嘿,我也就是跟你发发牢骚。我其实明白,这里面有你们那个李书记的因素。”欧升达道。
刘文为道:“你这就错了,李佳荣不过是执行别人的命令而已。”
“哦?”欧升达身体顿时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