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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本强嘿嘿地笑着:“一辈子了,给他面子又能怎么样?”
“对了,我这回给你带了件东西。”徐启国道。
徐瑞林赶紧拿出范可欣找到的那把茶壶,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
唐本强小心地拿起来那只壶,仔细地看着,道:“赏壶就像赏茶,越赏越有味道。”
徐启国道:“我也不懂,不知道这个东西有没有价值。”
唐本强指着那壶,说:“你看,这壶很有润泽感。老徐,你看啊,壶的表面亚光泛起,看起来油亮光滑,极品啊。”
徐启国不失时机地说:“其实,这壶是瑞林孝敬你的。”
“哦,你小子送我这么好的壶,有什么目的?”唐本强看着徐瑞林。
徐瑞林咧着嘴不说话,徐启国趁机把岭南钢铁公司的事情跟唐本强说了一下。
唐本强并没有表态,他看着那只壶,若有所思地道:“做壶先做人,壶品如人品。心浮气躁的人无法养壶,因为无法进入境界,用平和的心态去慢慢浇灌那把壶。只有心态平和的人,才能品味出紫砂的温润和茶香的浓郁。”
徐启国对徐瑞林道:“要记住你唐叔叔的话啊。”
徐瑞林回答道:“我记住了,看来,唐叔叔真是个爱壶之人,你看,他看壶时,眼里流露出的满是父亲的慈爱。”
唐本强看了徐瑞林一眼,说:“是啊,一般人无法描述恋上紫砂的心情,养壶就像养孩子。”说完,他喊了一声:“小王!”
小王从隔壁走过来,唐本强对小王说:“瑞林有点事,等下叫他跟你说说,回头你给岭南钢铁公司的林总打个电话。”
小王答应了一声,对徐瑞林说:“咱们一边去谈吧。”
很多时候,成功就是一句话。
尽管王汉荣表面上对唐本强说要跟徐启国好好谈谈没有表示什么,但是,他心里却很在乎,他强烈地感到自己被忽视了。唐本强要跟徐启国谈什么并不重要,关键是他们将自己排出了,这才重要。
徐瑞林跟徐启国进门的时候,手里分明提着些礼物,可是,当着王汉荣的面为什么不打开?王汉荣并不在乎有没有自己的礼物,因为自己来到这里并没有通知他们。可是,在自己面前遮遮掩掩,那就不正常了。那分明是没有把他当自己人。这对于王汉荣来说是不正常的,也是不可以忍受的。
本来,王汉荣就对退休以后的生活感到不适应,感到被权力中心所遗弃。现在,连朋友们做事都瞒着他,这让他心里不禁产生了深深的悲哀。他站在房间里,望着大海,心里忽然充满焦虑。一个长期处于权力中心的人,忽然间失去权力,这种感觉让他颇有些坐立不安。
本来,王汉荣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但是现在看来,自己还是没有适应这种卸任的生活。按照干部管理制度,组织上给自己安排的这个职位算是不错了,跟唐本强现在没有兼任任何职务比,自己应该还算是有块属于自己的舞台。可是,今天晚上,他终于意识到,唐本强其实还是在掌控着一切,而自己已经对一切几乎要失控了。不行,不能这样了。
王汉荣叫了两声吴利怀,谁知一直没有人答应。他刚想发怒,却马上哑然失笑了,自己不是把吴利怀和警卫派出去摸敌情去了嘛。
现在看来,有些东西是要重新理顺了。目前这种赋闲的生活本来没什么,以前大家的恭维与尊敬现在没有了也无所谓,但是,今晚唐本强和徐启国对王汉荣的忽视实实在在地刺激了他。难道没有了权力以后,连跟别人在一起谈话的资格也没有了吗?
王汉荣现在感到很无助,甚至很伤感。他拿起电话,拨通了王建辉的电话,可是,王建辉一直没接。王汉荣很想发怒,但是,转念一想,儿子没接电话证明他在忙着,只要是在忙着,那就证明儿子还牢牢地掌握着权力。王汉荣这么大的时候还没有儿子这样的职位,儿子的前途不可限量,现在,儿子遇到了一个坎儿,王汉荣绝对要好好保护他。
俱乐部的那个女经理嘴上说得不错,只要是大家相互给对方一个空间,就会相安无事,可是,真的会是这样吗?唐本强在这件事里到底是扮演一种什么角色?他会不会指使那个女经理采取进一步行动?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王汉荣很快又否定了:不会的,唐本强没有参与这件事的可能,还是自己多心了。可是,他越这样想,这个念头越像一只古灵精怪的鼹鼠,不时地从某个地方探出头来。
看来,这个俱乐部的存在对于建辉来说绝对是个威胁,应该把它连根铲除才行。可是,它背景又很深,正面对抗它肯定是不行的,应该迂回进攻才行。可是,敌人的弱点在哪里呢?
想来想去,王汉荣打了个电话给张忠煌。
张忠煌问:“王书记,这两天您在那里生活得怎么样?”
王汉荣回答道:“硬件条件那是没话说,吃的东西也是一流。只是,有个问题我心里感到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什么问题啊?”张忠煌问。
王汉荣道:“通过我这几天对这个会所的暗访,我觉得这里的黄赌毒问题十分猖獗。”
张忠煌嗯了一声,说:“这个问题以前也有人反映,可是,一直没办法解决。您知道,那里的背景太复杂,谁也不敢碰那个马蜂窝。”
王汉荣走到阳台上,在一把藤椅上躺下来,缓缓说:“这个会所在大家传说之中已经被神化了,甚至时间长了之后,这种不好的现象也都被大家认可。可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个原则也就荡然无存了。”
张忠煌笑了,说:“王书记,您还是那样耿直。”
“我觉得有一种不好的东西在鹏城这座城市成长,那就是特权。”王汉荣道。
“王书记,我知道,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东西。”
王汉荣接着道:“这个俱乐部的存在,实际上就是一种特权在显示它的威力。时间长了,负面影响会在人们的心中发酵,只要是有了钱,一切就可以为所欲为。”
“是啊,老百姓心里需要什么,这是执政者应该思考的问题。”张忠煌感慨道。
王汉荣语气有点沉重地说:“一些糟糕的东西开始浮现。我觉得更可怕的是,多年来大家都会去注意它,议论它,意味着多年来大家从各个方面,都默认了它的存在。”
“王书记,这些我们不是视而不见,只是这个需要时间。”张忠煌回答道。
王汉荣道:“省综治办对黄赌毒这个问题很重视,可以说现在是高度关注。”综治办是政府为下面的一个部门,王汉荣临退休时,把自己一个得力的属下刘朝雄安排在那里做了主任。
“这个我听说过,甚至有人提出过对卖淫嫖娼零容忍。”
王汉荣从躺椅上站起来,活动一下腿,问:“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张忠煌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我觉得所谓的高调不一定仅仅是省综治办主动高调。也许媒体、公众积累了很多的对它无可奈何的情绪后,这种无可奈何的压抑感突然间爆发,导致它被迫高调。”
“哦?”王汉荣没想到张忠煌会这样回答,听他的意思是不想碰这个东西。
“这个东西涉及一个大环境的问题,公安机关搞了这么多专项行动,可是,谁敢去查那个地方?这个东西太复杂。从全国来看,不管是重庆打黑也好,还是国家综治委专门针对北京等五个城市进行了暗访明察也好,最后发现这种事件依然猖獗。”张忠煌回答道。
“我想,你们应该从人大的角度呼吁一下。”王汉荣道。
电话那边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张忠煌道:“其实这些人还比较自觉。他们知道某个时候压力会比较大,顶风作案会比较糟糕,这个时候就会隐蔽起来。但是,像您说的这个地方,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因为,他们的后台够硬。”
“难道鹏城这样一个享有立法权的城市,就不能解决这样一个毒瘤?”王汉荣感到胸膛很闷,似乎要喘不上气来。
张忠煌想了一会儿,说:“恐怕要营造一种大的氛围,这样才能给一种大的行动奠定基础,而且还需要一个切入点。以前有过这种情况,一遇到大事他们就闪了、躲了,然后又卷土重来,甚至变本加厉,要把失去的损失补回来。”
“你是说,即使是营造一个大的环境,他们暂时收敛了,以后也会重来?”王汉荣问。
张忠煌回答道:“我指的是一般的娱乐场所,像这个会所,他们理不理我们都是那么回事。您要知道,有些人的手伸得很长。”
王汉荣想了一会儿,说:“对于这些事,恐怕全社会都要高调起来,而且关注热度要持续,对它形成一种巨大的社会压力,包括监督,这样才能显示出正义。”
张忠煌想了半天,叹口气:“王书记,这恐怕不是我们能办到的。难啊。”
“这好像跟以前那个雷厉风行的你有点不一样了。”王汉荣说。
过了很久,张忠煌才说:“王书记,您心里怎么想的我明白。可是,您要理解我,我现在只是人大主任,有些东西不是想做就能做成的。”
“我能理解,你现在年纪也大了,快退休了,有些事能不管就不管了。”王汉荣道。
张忠煌赶紧解释:“不,王书记,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件事太复杂,我只是不想让人家说我手伸得太长。”
王汉荣感到张忠煌的态度有了些松动,就赶紧说:“其实,作为人大主任,你应该充分发挥人大的职能作用。要深化对党风廉政建设重要性的认识,进一步增强廉洁从政的责任感和紧迫感;把加强党风廉政建设与发挥人大职能作用结合起来,推动党风廉政建设的深入开展;加强制度建设,为推进党风廉政建设提供有力保障;切实转变作风,为党风廉政建设营造良好环境;要加强学习、严格纪律、落实责任,努力搞好鹏城人大的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工作,并以此为契机,进一步推动人大工作,推进鹏城的民主法制建设,为鹏城的经济工作和思想建设作出更大的贡献。”
张忠煌想了一会儿,说:“这样吧,回头我叫他们找一下这一类议案,叫他们把这个会所的事情充实进去,王书记,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别的我可就无能为力了。”
张忠煌的话说到这里,王汉荣也就不能说什么了,于是,他又跟张忠煌谈了些几个老部下最近的工作与生活情况就挂了线。
想了想,王汉荣给省政协副秘书长李铁牛打了个电话。李铁牛是王汉荣在当副市长时的环保局长,后来王汉荣一直对他的升迁有帮助。前两年,李铁牛因为经济上有点小错误,在家赋闲了一年,经过王汉荣的运作,现在做了省政协副秘书长。官虽然不大,但是,总算是有了个舞台。因此,在省政协,李铁牛算是他最信任的人了。
王汉荣跟李铁牛说话就自然不客气了,直截了当地告诉李铁牛,叫他联系一下鹏城政协的人,搞一个关于扫黄打黑的专项提案,并且告诉他,自己这里有很多资料。李铁牛自然满口答应:“王书记,你放心,回头我去您家里,当面向您请示一下,您想怎么搞,我一定照办。”
光在人大政协的层面搞不行,市委朱振瑞和市政府刘力刚那里也要有动作,这个应该怎么办?写信不一定引起他们的重视,应该有点大动作才行。
政治这个东西很复杂,要想做好一件事,需要组合拳才能见效。
放下电话,王汉荣陷入沉思。他知道,要想把这个俱乐部关掉那是一件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