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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佞臣当道-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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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的西郡叛变,原济王的旧部前后从各个州郡暗中潜进来,是以济王所驻的营地周边,是由正规军夹杂流民组成。
    祁见钰道,“孤虽是个惜才之人,但最忌有人欺骗于我,”他将附于衣袖的露水抖开,眼中肃杀之色一闪而过,“传令下去,先前布置的网可以收了,一旦抓到魏非,不用再带回来,直接就地格杀。”
    “是!”
    殷笑等传令兵离开之后,方才哥俩好的一屁股坐在祁见钰塌上。他虽长着一副天生奸相,却是性情耿直义气之人,与祁见钰是过命交情,亦亲随亦兄弟。
    “看来那小皇帝已经知道了,也不知那魏非究竟透了多少口风,实是可恶。”
    “无碍,”祁见钰道,“如今他只是空口为凭,交涉之事当初孤直接吩咐底下经手,未留任何手信,祁见铖自然拿不出什么物证相佐。而今他才刚亲政不久,还未完全坐稳皇位,自不敢与我正面交锋,只敢对孤鬼鬼祟祟来这些暗手罢了。更何况即便他想杜撰些什么,母后也能牢牢压住大局,等我归来。”
    殷笑道,“看来殿下早已将进退之路筹谋好,空让我担心一夜。”
    祁见钰笑着拍拍他的肩,道,“明日一早,孤便传信回去,便说是要为皇上剿匪,请调援兵……”
    “哈哈哈!”殷笑放声大笑,“还请调援兵?殿下这招真是阴损,只怕小皇帝接到殿下的手信,非气得呕血不可!”
    祁见钰心情不错地点头,“本王英明神武,自不必说。”
    对于祁见铖,说实在话,其实他并不算深恶痛绝。
    这一代皇室血脉稀薄,祁见钰自身更是从小被先帝带在身边处理政务,严格以储君的身份培养他,自幼熏陶着皇权长大。
    皇位和天下对于祁见钰来说,是从小就理所应当的认定,这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突然有一天,凭空出现了一个陌生人,将本应属于他的东西夺走了。面对着母后的哭泣和所有人眼中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欣喜,祁见钰高傲的自尊心前所未有的被折辱。
    与其说他愤怒于皇权被夺,倒不如说真正令他愤怒的,是这种前所未有的耻辱感。
    于是作为这份耻辱感的载体对象——祁见铖、万翼,皆是他年少时期的活靶子。
    但济王如何也想象不到,在不久的未来,他竟会喜欢上万翼,而今更是满腔惦念着,要在最短时间之内解决掉这批已经无用的流民,早日赶回京去见他。
    也不知那人的伤……好了没有?
    事实证明,计划远赶不上变化。
    就在济王殿下支着下巴立志要在两个月内平乱回京之际,十日后从京城传来一个晴天霹雳,将他当场炸得三魂丢了七魄!
    他下意识捏紧拳,而后猛然意识到信还在手上,慌忙又摊开手将信展开,反复再确认了几遍,直将这单薄的信纸翻得快皱成一堆咸菜干,才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
    ——那人,那人竟是选好黄道吉日,将在端午之日,取那“传粽(宗)接代”的好彩头,迎那两房小妾进门?!
    “殿,殿下……”
    见济王殿下的脸色突然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众人不由怯怯道,“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祁见钰未有应答。离端午……只差不到十天……
    他倏地起身,将这张信纸撕成碎末!
    “来人,立刻给孤备马——”说罢,人已如一阵风般消失无踪。
    万翼近来很头疼。
    自回京之后,许是心弦终于松懈下来,在第二日夜里他便发起高烧,其后病情反复,又足足躺了半个多月才勉强下床,渐渐痊愈。
    昔日的病美人又重回朝堂,免不了该重新安置先前留下的一堆残局。
    皇上怜惜(?)他大病初愈,准他可以提前一个时辰回去休养。
    眼看后天便是端午,这两日午后,皆会下一场淅淅沥沥的太阳雨。万翼身上的官袍已换为雪青色的白鹇补子,天气一日日热起来,万翼出宫后便换下官服,只着白底青竹纹的常服,头戴儒巾,坐官轿而归……
    半个时辰后终于抵达府邸。
    万翼撩开轿帘探出身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自后赶来——
    祁见钰一路不眠不休,快马加鞭,足足跑死了三匹马,终于回到了这熟悉的金粉帝都……
    近了。
    离他的府邸越来越近了……
    他数日未合的眼布满了血丝,酸涩干疼至极,大腿内侧更是早已磨出血来,血痂与下裳牢牢结成一块,行动间撕裂皮肉般火辣剧疼……
    终于到了吗……
    是他吗?
    现在是什么时候?祁见钰脑中浑噩一片,不知自己来迟了没有?
    一把竹伞突然在他眼前打开,有一个人缓缓踱出蓝轿。
    那人缓缓一点点抬起伞,罩在青竹白服外的纱衣随风摇曳,儒巾后两条长长的云纹青带夹着青丝,也被风高高吹开……
    终于,当伞定格在那人淡红的唇上时……
    他微微一笑,流尽了世间风雅。
    
    第二十章
    
    两人隔着一顶蓝轿。
    一头是坐在马上风尘仆仆的骑士,一头是撑着竹伞一笑风流的雅人。
    当他真见到那个人时,竟是英雄气短,什么也怨不了,怒不得了。
    祁见钰定定凝视着伞下人,张口闭口了半晌,也只是低低唤了他的名字,“……万翼……”
    竟是有几分委屈了,什么英明神武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万翼将伞再抬高几分,终于露出那双叫他魂牵梦萦的眼。
    “殿下……”他到底没有退开,无奈却又疏离地开了口,“殿下……怎么会在此刻回来。”
    祁见钰一手撑在马背,潇洒利落的轻轻一跃而下,在他落地那一刻,黑马似乎也撑到了极限,在主人平安落地时哀鸣一声,轰然倒地!
    “砰”得重重一声——
    沉重的马身高高溅起一圈积水,济王殿下胡子拉渣,头发凌乱,一身尘土被飞溅的泥水浸湿后越发形容狼狈……
    祁见钰讷讷道,“这是……跑死的第四匹马了……”
    又想对他施展苦肉计?
    万翼垂下眼,没有回应济王殷切的目光,沉默地转身走回府邸。
    行了两步,回头发现济王殿下已经耷拉下耳朵,眼巴巴的盯着他,不由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寒舍简陋,殿下可愿屈尊小憩片刻。”
    祁见钰瞬间亮起双眼,快步跟上,“自是愿意的。”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府门,万翼在进门前朝门房使了个眼色,在他们身后不远,先前在场的轿夫已被捂住嘴,悄无声息地拖下去了。
    万翼一入正厅便唤沿途伺候的侍人给济王备了热水洗尘,转头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济王道,“殿下停步,先让下人带您稍事梳洗,万翼便在这等你。”
    祁见钰才一张口,万翼不待他说什么,就背过身去。
    济王看着那人冷淡的侧影,默默的将话又咽回喉中。
    等再听不见那人的脚步声,万翼想了想,回头又让丫鬟选一套宽大些的旧衣一并给济王送去。本已布上的膳食他吩咐先撤下温着,等济王洗浴完再端上来。
    “公子要不要先用些糕点垫垫肚子?”
    “也好,”万翼点了点头,“再热一份蜜汁姜茶吧。”
    丫鬟领命退下,可还未出厅门,又被公子叫住,“顺便再通知府中的陈大夫备好医药箱,去东厢候着。”
    丫鬟恭谨的答,“是。”
    万翼便一挥手,让她下去了。
    当正厅只剩下他一人时,万翼长吁口气,半阖上眼倚在贵妃塌上,细细整理思路。
    在这个节骨眼上济王突然赶回来,倒叫他有些措手不及……
    思绪却是乱糟糟一团,剪不断理还乱。
    该如何打发他?
    万翼问自己,却一时寻不出答案。
    ——“公子!”
    李管事急匆匆从东厢赶过来,等到了公子面前后,却是吞吞吐吐起来,“客人不肯……不肯……”
    “不肯怎么?”
    李管事眼一闭牙一咬,“客人说,若公子不去见他,他就……他就不肯换衣出来!”
    万翼:“……” ̄  ̄||
    “公子,公子?”回答啊?
    万翼脸一整,侧过头,“那便让他裸奔去吧。”
    “公子啊!”李管事喷泪!T0T
    “好了好了,”万翼慢腾腾地起身,不忘再理一理衣摆,“这不就过去了。”
    还未走到东厢,便听到那边乱哄哄一片。
    围在门外的侍人们求爹爹告奶奶的劝说,手上的衣物却仍是完整无缺的被阻在屋外,门内也不留声息。
    见公子来了,侍人丫鬟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大大松了口气,纷纷行礼,“公子万安……”
    万翼微一点头,径自接过排头小厮手中托着的衣物,扬手令他们退下,而后轻轻敲了敲门,“我来了。”
    门霍然一松,紧接着听见“哗啦”一声的入水声,微哑的声音从门内传来,“……进来。”
    只听咿呀一声,万翼推门而入。
    屋内水汽一片,济王殿下正对着他,长身立在浴桶中,劲瘦结实的窄腰清晰的勾勒出腹肌的轮廓,他的头冠扔在案上,一头及腰长发沾满了水汽,紧紧贴在肩背上,正不住往下滴水……
    又一声滴答……
    几缕垂至胸前的额发上饱凝着薄汗,混合水汽而下,沿着优美平滑的肌肉线条,直入腹股沟…
    这场景何等熟悉,只是当事人掉了个位置罢了。
    万翼并不回避,面色如常的平视他,“下人招待不周,殿下还有何处不满意?”
    祁见钰不由有些挫败……
    看来色诱之术不管用?
    可是,可是当年对自己而言……很,很是管用啊!
    万翼却是直言道,“殿下传唤我来,究竟想做什么?万翼无能,亦不想再与殿下猜心。”
    在万翼毫无遮掩的视线下微微烧灼的耳根,随着他这句意有所指的冷言骤然冷却,祁见钰自然知道以万翼之才,既然逃回京城,又岂会不知其中玄妙,却不知该如何才能得他的谅解?他认真得凝视着他,以前所未有的虔诚道,“我从不想伤你,不论在何时,本王不愿,亦不会。”
    万翼偏过头,眼中带着似真似假的怨愤,“不会?看来并非是万翼命大,殿下还是手下留情了?原来这就是殿下的不伤?非死便是不伤?”
    祁见钰微微启唇,但真正要杀万翼之人……是他的母后。
    他不能开口。
    “殿下的话向来好听,”万翼不留情面地道,“很遗憾万翼命大,未让殿下有机会感叹:‘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万翼……”祁见钰不得分辩,焦心如焚。
    万翼却是已转身,“殿下既然洗浴好,便穿上衣裳暂作休憩,待用完膳,还请殿下先行离开,万府这小庙,哪里再容得下大佛一尊。”
    看着他欲离去的冷漠背影,祁见钰急了,“万翼,等等……”
    万翼只作未闻,脚步不停的背身而去。
    “万翼……”
    他将身后人的呼唤摒弃于外,当指尖碰到门框时,突然砰咚一声巨响——
    万翼不耐的停住脚步,又想使什么苦肉计?
    身后却是骤然毫无声息。
    万翼蹙起眉,终于不甘情愿的回过头,却见那人委顿于地,浴桶胡乱倒在一旁,曾经高高在上令人仰息的俊颜垂下,似是昏迷过去了,他身上的伤口悉数迸裂,浸水之后皮肉肿胀翻卷,竟将满桶染成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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