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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见钰没有睁开眼,但已翻掌递去两把钥匙。
金镣铐两端的锁孔不一致,原本锁住万翼的镣铐钥匙被他秘密藏在别处,他随身携带的是扣在自己这端的钥匙,不过此刻见万翼果真如她所言进京述职,便不必再堤防她逃走。
解下束缚后万翼顿觉轻爽,将锁拷远远扔开,她侧身摸索着抖开包袱,取出久违的男装后,明目张胆地开始宽衣……
闭着眼睛的祁见钰听见一阵衣物摩挲声……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万渣攻表示就是他想的那样!
一件薄软温热的里衣故意贴着他的脸颊滑落在侧,扑面是淡淡的魅惑女儿香……
他简直不知该拿这磨人的妖精如何是好!
祁见钰不觉僵硬住身子,耳根隐隐发烫。
一只柔软冰凉的手轻柔地点了点他高挺的鼻梁,而后是嘴唇,沿途缱眷地往下滑……
他倏地攫住那只手,语气平静无波地道,“你做什么?”
万翼压低身子趴在他耳畔吐气如兰,如吸迷魂魄的妖精般诱惑地低喃,“钰郎你睁开眼睛看着我呀,不睁开眼你怎么知道我在做什么?”
祁见钰顿了下,慢慢睁开眼……
入目是一弧光裸圆润的肩头,在蒙蒙亮的天色中犹如白玉般发光,她慵懒地斜披着男装,露出半边香肩,微微敞开的衣襟下却泄露一丝绝非属于男性的诱人起伏,托着腮星眸半眯,一颦一笑间散发着致命诱惑……
祁见钰怔住了,醒过神后迅速背过身,沉声道,“你……快把衣服穿好!”
“你让我留下我便要留下,你让我走我便要走,现在你让我穿好衣服,我偏不穿!”万翼支起身子披衣倚在祁见钰背上,软声喃语,“为什么不吻我?为什么不亲近我?难道我不够美么?还是……你怕自己会动摇,怕自己再也拒绝不了我?”
祁见钰霍然起身,他头也不回地漠然道,“别在我面前耍这些伎俩,我只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便启程回蒙古,把你所谓的大事做完这世间便再无万郎。”
语罢,他取下勾在帐门的黑色大氅兜头盖住万翼,甩帘而去。只是那健步如飞的背影……倒似落荒而逃了。
万翼搂着济王殿下的大氅怔忡了下,呼吸间皆是他身上清冽的男子气息,忽而,她一手抚着额轻笑出声。
第十章
寅时五刻城内敲响晨钟,两排守卫兵吃力地拉开沉重的铁门,不,应该说是被铁叶子包裹着的厚木门,城门进深厚达二十米,外凿九九八十一颗铜钉,经过漫长的岁月洗礼而锈蚀斑驳的高大门身无言的彰显着古老和肃穆。
城门大开后,早已挑着各式担子守在城门外的小商贩们犹如滴入油锅的水一般沸腾了,万翼一行混在拥挤的人群中顺利进城。
今日早朝群臣明显感觉皇帝陛下有些心不在焉,草草结束朝会后祁见铖径直前往承德殿,贴身侍候他的王公公自然知道所为何事,暗自摇头。佞臣当道,国之不幸啊。
祁见铖急促的脚步在宫门前停了停,而后缓缓踱出……
听见脚步声万翼转过头飒然撩袍行礼,“皇上,别来无恙。”
祁见铖轻轻抬手示意她起来,阔别重逢,他近乎贪婪的梭巡着青年不卑不亢的身影。万翼穿着青色直裰,头戴四方巾,两条长长的黑色垂带落在身后,俨然一副书生装扮,然而那潇洒风流之意态,倒更似一介狂生。
祁见铖想说‘朕以为你死了’,还想说‘原来你死了朕会很伤心’,但最终他只是轻描淡写地道,“回来就好。”
万翼弯起嘴角,“谢皇上。微臣不负皇上信任,漠南此行幸不辱命。”
“起来与朕细细分说吧。”祁见铖吩咐左右赐坐上茶,命王公公去库房取一副双陆棋,“朕也许久不曾与万卿博弈了,午膳便留在宫中用吧。”
万郎应诺,执黑子,边下棋边一心二用地向祁见铖描绘大漠壮丽风光和沿途所见所闻,顺便替那吉讨赏,“不管怎么说,那吉是个好孩子,天真热情容易把控,陛下可别太小气了,既然都是没有实权的官爵,不妨再封大一些让阿拉坦汗见识见识我们大周的气度。”
祁见铖似笑非笑道,“哦,这般主动替人讨赏,看来是收了不少贿赂。”
“皇上冤枉微臣了,”万翼委屈地大表忠心,“微臣一心为皇上的江山社稷着想,肝脑涂地在所不惜!这不是几日后又要再奔走蒙古,为陛下争取早日拿下漠南。”
“阿拉坦汗不比他孙子好哄骗,万卿有几成把握?”
“九成以上,”万翼智珠在握,“还有一成留给天命,除非像我爹那样突然英年早逝,白费数年布局。”幸而她凭着当年爹留下的手札重拾旧部,没废了那些钉子。
听到万翼难得提起万安,祁见铖感情很复杂,“需要朕为你多派些护卫吗?”这种事到临头半途抽身给他留一堆烂摊子,一次就够了。
“谢皇上。不过人多嘴杂不易行事,微臣还是轻车从简为好。”
“如此,朕就等你的好消息。”
万翼回来时保密工作到位,于是当翌日一早,按惯例捏着弹劾万首辅的折子面圣的数位内阁重臣,见到站在首位一身绯红官袍的万郎时,石化了。
失踪多时的万首辅疑惑道,“咦,几位大人为何见到万某面色不佳啊?”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们这是……这是高兴!太高兴了!此前一直挂心万大人安危,如今见大人身体无恙平安归来,我们真是……开心!真开心啊!”欲哭无泪的众臣强颜欢笑道。
“哦,”万翼拉长声,“原来如此啊,那万某先谢过诸位大人。”
“不客气不客气。想必万大人也有很多事要忙……”赶紧走吧。
但久未谋面的万首辅今日却气定神闲地杵在原地不走了,“在下不忙啊,几位大人今日有折子要上吗?怎么捂得这么紧?”
“没有啊!没事啊。”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折子捂得连个缝隙都找不着,“这……下官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万翼目送几位受惊的同僚们僵硬的走开,摸摸下巴慢条斯理的上朝,她手中同样捏着一张折子,原本惊见她真身出现的冲击太大,周遭人此刻才注意到她手中也把玩着一张奏折。
鉴于此刻多数人手中捏着的都是参万翼的折子,虽然很是疑惑,却也心虚的无人敢问询。
倒是此前一同参与斗倒商量的武英殿大学士曾荣笑容满面的迎上前说话,由万翼经手提拔的通政使钱畴犹豫了下,也凑过来寒暄。昔日的小伙伴工部侍郎尉迟迟却只是远远地看着,没有过来。
万翼知道当年商珝之事后,李欢卿,尉迟迟都对自己有心结,她并不强求,鱼与熊掌本难以兼得,世间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她只是遥遥对尉迟迟点了个头,看到他也迟疑着点了点,便就此别过。
万翼的折子果不其然在朝堂掀起新一轮风暴。
“什么!册封阿拉坦汗的孙子?不行,恕下官不能苟同!”性急的华盖殿大学士熊平出列。
“此事万万不可呀,皇上莫忘了前车之鉴,小心引狼入室!”
主战派的御史武尚贤更是一蹦三尺高,毫不客气道,“皇上圣明,此等谗言不听也罢,边地与蒙古战火未熄,既然那吉自投罗网,我们便拿下他以儆效尤!”就差指着万翼的鼻子喷他蛊惑君心。
万翼冷笑,“拿下他,好,说得倒是痛快。然后呢,杀了他,那可是阿拉坦汗唯一的孙子,到时就不是现在这样小打小闹,漠南必定会不死不休。可要是不杀,人只要关在牢里就是给蒙古一个全面开战的借口。谁知道为了救出那吉,阿拉坦汗会不会联合漠西漠北部落大军压境,你能保证吗?战事一起边地民不聊生你负责?再说这样对待主动向大周归附的部族,以后还有谁敢主动前来归附?武御史莫非希望普天之下四海皆敌?”
“万大人好厉害的嘴!”大学士熊平不甘示弱,“呵,那照万大人所言,好吃好喝的招待前来归附的那吉,谁知道这会不会是蒙古的诱兵之计?敌情叵测,到时候他里通外敌,后果你负责?我说,关于战事万大人或许不太精通,小心引火烧身。又或者,万大人心中其实别有计较,将社稷安危置于不顾!”话里话外暗示万郎是不是里通外敌。
早已收到儿子的信,李欢卿的父亲兵部尚书道,“我赞成万大人的话,既然那吉前来归附,不妨厚待他,不过是加封一个没有实权的官爵,对大周并没有什么损失,能以诚相待接换得他的忠心并无不可。到时若阿拉坦汗进兵索取孙子,我们有那吉牵制他,若阿拉坦汗放弃,等他死后,漠南新立首领,我们便把那吉还回去,坐看他们两虎相争,我等还可以按兵相助。”
曾荣与钱畴出列力挺万翼,“臣等复议……”
“臣有异议!”
这场朝会持续到晌午,各方争论不休直至下朝依然没有定论。
眼看济王给的三日之限已到第二日,但万翼依旧不慌不忙,下朝后她朝曾荣与钱畴招招手,“二位大人下午要不要为我接风洗尘?到万某府上弈棋、捶丸如何?”
第十一章
当曾威武随着父亲曾荣走进万府的时候,庭院中万翼正与钱畴执着杓棒在比试捶丸。
庭院的山水和甬道花木旁依着不同的地势分别建了五个小球穴,每个球穴旁插着一面彩旗做标识。捶丸之球为赘木所制,分别站在万翼与钱畴身后的侍女手中持着备用的球棒,分别为“撺棒”、“杓棒”、“朴棒”等等,依照不同的场地换用。比赛规则类似于近代的高尔夫,谁能率先击满球数进穴,便谁赢。
万翼见曾荣和曾威武相携而来,笑道,“你们父子俩现在才到,该罚!我与钱畴定捶丸打满20筹为胜,在等你们的功夫,我都已经打到19筹了。”
曾家父子俩一脉相承的见风使舵,二人自然不会说之前他们在家中商讨了许久该不该来万府赴会,毕竟万首辅这艘船不稳,他们也怕沉啊。
但最终想想商量的下场,还是宁得罪君子也休得罪小人,尤其万郎如今圣眷正隆,谁也不敢肯定他会什么时候失势。左思右想之下父子俩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万郎——”曾威武远远地嚎叫着扑到万翼腿边一把抱住,将那张粗犷的大脸往万翼衣角一贴,“真是担心死我了,当初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小人说你去了,啊呸呸,不,像您这么耀眼这么才华横溢之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去了!我与爹日夜颂经请愿,如今万郎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这肉麻得教人鸡皮疙瘩全体立正站好的话让一旁的钱畴手一抖,球歪了,平白又痛失一城。
他暗暗思忖:莫非万郎好这一口?要不,他也试着拉下脸……眼尾瞟到壮汉曾威武被一脚踢开后又扑上前殷勤地边捶腿边问万郎脚踢痛了没。不行,只怪他功力不够深厚,实在做不到。
节操早已丢在地下踩的曾威武成功换得万郎烦不胜烦的一句不计较,阴险四人组开始挑选明日早朝的主攻对象。
万翼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次辅李延年事已高,致仕在即,我今夜修书一封予他,为求明哲保身为家族小辈铺路,明日应不会提出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