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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巧不巧,公孙灏正站在竹林小道中央,面如死灰地盯着他们,挺拔的身形堪比身后那郁郁葱葱的竹子。钟桓站在他身边,悄悄侧着眼睛瞥他,暗暗替他尴尬。
“放我下来,”郑媱掐他,“你快把我放下来。”
他看了眼公孙灏,倒回首冲她笑了笑,并不放她下来,却温声细语地说:“你的脚崴了,不能走路了。”郑媱挣了下,他还是不放她下来,郑媱又去看公孙灏,公孙灏的目光正紧紧锁着她。
他们就这么亲密了?公孙灏只觉心口一块巨石压着,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侧头对身边的钟桓道:“你去外面等着我。”
钟桓看了对面二人一眼,点头离开了。
公孙灏沉着脸色瞪着他,阔步朝他背后走去,一把将郑媱扯到了自己怀里,动作太剧烈,使郑媱的头撞到了他的胸,那里坚硬得像一堵墙,撞得郑媱头脑发麻,背后的阿朗也被撞哭了。他仅用一只胳膊就把她揽住了,她不得不贴在他怀中,娇小的一团,阿朗更如一枚小小的肉球贴在郑媱背后,哇哇地哭着。
江思藐转过了脸来打量公孙灏,迎着他不善的目光,他从容地冲他微笑:“陛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话还未说完,公孙灏那早已握紧的拳头一拳挥得他倒在地上。
郑媱尖叫一声,捶他的胸道:“你打他做什么?”
公孙灏不理会她,不听她的劝又朝他走近了两步,如果不是因为一手抱着她不便,他非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打得他鼻青脸肿、满地找牙为止。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擦掉鼻血笑:“你别误会,我和她没什么,她脚崴了我才背她回来的。你跟她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之后有什么怒气你直接冲我来好了。”又看向郑媱:“饺子应该熟了,我先回去盛了饺子,然后把鱼煮了,你们一会儿记得回来吃。”鼻血又流下来了,他用袖子擦去,提着鱼走进竹林深处了。
刚刚跌在泥窝里,那背上满是泥泞,望着他消失的背影,郑媱又往公孙灏胸前狠狠擂了一拳:“你打他做什么?你凭什么打人?”第二拳、第三拳……通通捶过去……
公孙灏都一声不吭地受着,低着目光逼视她,那握紧的拳头松开来猛得抬起她的下巴,眼底爱怒交加,“你心疼了?我不来,你就打算跟他一辈子住下去了是吗?丢下你才刚刚断奶的女儿不管不顾了是吗?”
这一喝喝得她愣住,呆呆地望着他,他不停滚动着喉结,咽着一腔火气和不平,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等待着她的回答。那乌黑的眼珠呆滞了会儿,光泽一闪,泛滥出一片朦胧的水花来,她挣扎着要从他怀里溜下去,他一手捉住她一条腿分开来让她的腿夹住自己的腰,拖住她两臀,低头狠狠攫住了她的唇。
阿朗在她背后对着青天嚎啕大哭……
吻得她一口气提不上去憋得脸色煞白才放开她,他这次低声下气地求她:“媱媱,跟我回去,跟我回去,跟我回去……”又把她背后的肉球给提了出来:“我不杀他,不杀他,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什么都答应你,求求你跟我回去……燕绥和柔嘉天天都哭着要见你……”
琴音荡在竹篱院落,汇聚成无形的仙纱,缓缓腾入九天,花草树木的摇曳、白狐的摆尾、蝴蝶的翩跹都随着音律的节奏,白鹤在上空回旋。
想不到他竟奏得这样的天籁,如此造诣,恐怕世上没有第二人能与之比肩,哪怕琴技是盛都一绝的魏王都远不能及。
好熟悉的旋律。
“晟哥哥……”脑子里莫名有个稚嫩的女音……郑媱轻轻推开竹篱院门,一步步往那音源靠近。竹门被推开一线,光线打在他的脸,他的眉心至鼻梁中线的光弧渐渐张开,光芒洒向了他整张脸,半张脸还肿胀着,他按住了琴弦,抬头看她,微微一笑:“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他呢?”
“我跟他说好了,他答应我不杀阿朗,以后会把阿朗交给我大哥抚养。我让他在外面等我,我来与你道个别,并亲口跟你说声谢谢……”
他点头:“想不到这么快就要走了,先吃些饺子吧,怎么办,鱼还在锅里,你怕是来不及吃了。”
“不吃了。”她摇头,咬着唇,犹豫着,忍不住问:“你刚刚弹的,是,是叫……《落花雨》么?”
他身形有些僵硬,静静注视着她的眼睛。《落花雨》,这世上除了她,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听过,世人更无从知道。难道她想起来了?那一刻的心几乎要夺腔而出,被他克制住了,他轻轻点头。
她猛得抬头:“你是谁?”竟不由自主地心跳起来。
事实上,她并没有记起,只是隐隐地对那些曾经发生过的有丝印象,理不清来龙去脉,从来不曾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她果然还是聪明,他笑着说:“你记住,我叫江元晟……”
“江元晟?”喃喃重复着,谁?既熟悉又陌生……她的心情此时又莫名地低落到了谷底。
红了眼圈,他知道他们终究是有缘无份,希望破灭;她是记不起来的,他走到她跟前笑说,“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 。媱媱,希望我们后会有期吧。”
见她久久不出来,公孙灏冲了进去,只见他二人相互对视着,目中俱哀,竟像是离别的情人,不禁恼怒,拉着她便往外走。
江元晟?是谁?“不如以身相许吧……”、“不如以身相许吧……”、“不如以身相许吧……”脑子里竟冒出这句话,是什么时候、谁对她说的?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跟她说的,一直在她记忆深处盘桓着。那个人不是公孙灏,也不是后来的山鬼,因为那声音听起来尚且青涩。
她突然停住了脚步,怔怔地回头,再也没见到他的身影,屋子里又起了琴音。公孙灏扯了她一下,她脚步没动,公孙灏急了,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走出了幽篁。
落花雨,多凄美,缺憾和凄凉总是多过飘零时那一瞬的惊艳。
别时容易见时难。落花流水春去也,春去也……
肠断未忍扫,眼穿仍欲归,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
落花春正满,春人归不归。落花度,氛氲绕高树。落花春已繁,春人春不顾……
他目光专注地凝着琴弦,手指飞快地变化着,琴音绕梁不绝,破云霄而上。十指飞出红蕊,殷红漫上琴弦……
125、团圆
辇车在山道上颠簸着行驶,公孙灏不知道那人之前与她说了什么,自上了辇车,她就安静地躺在他怀里,目光呆滞一句话也没说,他又摸又哄的,她还是一声不吭。他便不再追问幽篁之事,跟她讲起两个女儿,燕绥和柔嘉现在不只会喊娘,还会喊父皇了,她眼睫闪了闪,听到女儿,脸上渐渐露出轻松的笑意。公孙灏又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喁喁讲了些情话,她轻轻笑出了声,慢慢缓和过来,坐起来勾住他结实的腰,往他怀里靠了靠,重新找了个舒适的角度。公孙灏便把她紧紧揽住,低头吻她额头的时候,斜着眼睛去看旁边那个婴儿,小小的孩子眼睛滴溜溜地四处乱转,眉目间很有几分公孙戾的影子。她猛得坐起身,郑重其事地望着他道:“你答应过我,把阿朗交给我大哥抚养,放他一条生路,要说话算数。”
他笑着伸出大掌来抚她的脸:“答应你的我当然不会反悔,相信我。只是你大哥过几日才能回来,我们不能把他带入宫去,若带入宫被人看见了,明日早朝,一帮朝臣会让我下不来台的,我们入皇宫之前先秘密把他交给魏王怎么样?”她似乎有些不信,他心机太深了,她怕他糊弄她,孩子一离开她他就找人把他杀了,事实上,是她想得太恶劣了。公孙灏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忌惮,但明白杀了孩子,她必然会怨他的,为了她,他还是愿意把孩子留下的,甚至担心这孩子有什么闪失,因为她可能以为他借刀杀他,会怨到他头上的,他认真看着她说:“媱媱,你相信我,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的,他要是有任何闪失,你尽管怀疑我……”她歪着脑袋点头信了,斜飞着眼角睨着他的时候媚态横生,他情难自禁地俯下身子,寻到她的唇含着轻吮。恰好行驶到低洼处,车轮陷进去的时候,靠近车轮的这一厢也塌下去,他整个身子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压得她叫了一声。驶过了低洼处,他便不想起来了。身下的尤物美艳,颠颠簸簸,哪里还受得住,他们太久没这么亲热过了,他竟先激动地脸红了。贴着那滚烫的温度,望着他技痒难耐的模样,她嗤笑了声,攀住他的腰,张口咬住了他的下巴。他揽在她腰迹的手慢慢往下游离,低头咬开了她的衣裳,迫不及待地把手探了进去。
阿朗不知道发出了一句什么奇怪的声音。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朝他看去,阿朗圆溜溜的眼珠还是四处乱看着。“不管他……”他又埋在她脖颈间去,两人紧紧拥在一起亲吻,吻得浑身燥热,迅速解了衣裳贴在一起,辇车又颠簸着刺激,唇流连在彼此肌肤上吮吸着那久违的熟悉味道,贴体熨肌,水深火热。“陛下,魏王府到了。”辇车突然停了,钟桓在帘外道。两人俱是一僵,衣襟凌乱着,她额头汗湿了,裙底也湿了。前戏做了太久已是干柴烈火,箭在弦上,只差鱼水交欢了。公孙灏只好替她掩好衣裳,抑下眼底的欲,有条不紊地整理衣襟,“在这里等我。”便下了辇车入了魏王府,不一会儿,魏王亲自出来,郑媱把阿朗装进匣子里,掀开帘子一角递给了魏王。
魏王亲自接过,对公孙灏道:“陛下放心,臣定守口如瓶。”辇车径直往皇宫驶去,路程不远,公孙灏拥着她克制着没继续了,心里想着接下来的立后一事,朝中的重臣没几个会拥护郑媱,这从他寻找郑媱的时候主要倚重魏王就可以看出。经历过重华之变的老臣及其世袭官爵的子嗣因为郑崇枢都不会拥护郑媱,比如王臻,王臻是他母系外戚。不过王臻之父王甲生前和郑觉有些交情,兴许因为郑觉可以拉拢。李丛鹤,虽然经历过重华之变,但这种八面玲珑、只会顺着帝王的小人在这种时候倒是有些用处;张耀宗,并没有经历重华之变,且生前与郑崇枢没什么过节,又对自己忠心耿耿,会遂着自己的意。徐令简,他当初和娄沁等人串通一气,账还没算呢。还有谁呢?几乎没有人了。有威望的皇亲,只剩长公主和魏王,魏王倒是可以。长公主,难说了……公孙灏想了所有人,独独漏了一个郑觉,他想都没想觉得郑觉必然会支持亲妹妹的,却都忘了他还欺骗着郑觉,趁郑觉不在的时候他都对他的妹妹做了什么呢?
轻车驰入了宫禁,守门的侍卫排排列开对归来的御驾跪礼。再往前便不能通车了,公孙灏先下了辇车,对钟桓低声交代:“今日幽篁一事,不许走漏半句,郑媱的归来也暂不可对人提,否则……”钟桓闻言点头,公孙灏将她打横抱出来便入正清门内走去,并且不打算放她下来。陆陆续续碰上一列列内侍或宫娥或巡宫的禁军,他们皆远远地跪地避让,等他抱着她走远,小宫娥们纷纷好奇地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