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媛媛双眉一舒,眼睛骤然明亮。
他全然不顾郑媱的眼光,说得自如得很:“媛媛若想玉鸾跟姐夫在一起就不要跟人说。”
“我不说!”媛媛郑重其事地点头,伸出小拇指,“我敢和你拉勾!”
他与她拉完勾,摸摸她的脑袋道:“真乖!姐夫要和玉鸾说几句话,媛媛先自己去玩好不好?”
郑媛乖巧地点头,他蹲下身将她放来地面,双脚沾地,媛媛撒腿就跑,跑了两步回头冲郑媱挤了挤眼睛,飞一般地蹿到栏杆外去了。
他站起身:“媱媱,你回房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儿会有人在府外接你,我在城外等你。你不必担心,我会派人跟贵主交代的。”
“出城?收拾东西?”郑媱纳闷,“夜里难道不回来么?”
“你说呢?”他唇角衔出一抹狡黠的笑意,直勾勾盯着她道,“你难道不想我,不想与我独处么?”
郑媱的目光开始四处漂移。
“明日休沐,不会回来,后日不上早朝,所以不急。”
“你要带我去哪里?早朝为什么不上?”
不想告诉她因为贵妃仍在病中公孙戾不上朝,他只转身道:“你晚上见到我就晓得了。”
67、静好
郑媱又抬头仰望了下天上的日头,时辰还早,咕哝道:“出城也用不了多久,你要人把我带去哪里见你?要走到天黑才能见到你么?”
“不,出城后媱媱很快就会见到我。”他却不继续说下去了,面上只是笑着,晃荡着一肚子坏水:夜里,夜里做新郎额。怕是一说出来她又要脸红了。
“媱媱,一会儿会有人送一匹戎服去你房中,你换上后快些出来,我就先走了。”
戎服?难道要骑马?郑媱欲再问,他已经先走了。
换完装出府时,府外有辆马车等候已久,待她上了马车,马车直接出城把她送去郊外了。到达目的地时,车夫在外头冲她道:“崔婉侍,已经到了,请下马车。”
郑媱掀开帘子一看,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眼前一片开阔的草地,人迹罕至,少被践踏的草地一片绿油油的,只是刚入初秋的青草已经有些老了。郑媱跳下马车,仰头一望,红日正薄西山,柔和得不刺眼了,红彤彤的胭脂饼般悬在峰峦线上。又四下张望,没见到人,回头欲询问车夫,车夫指了指她身后:“崔婉侍看见那棵缀满红实的相思子了么?”
郑媱点头。
车夫说:“往那个方向走。”说罢引马掉头驱走了。
草丛中偶尔会起一两声舒心的鸟鸣打破寂静。戎服轻便,长筒青靴在没膝的草丛里穿行,带起一阵梭梭的响声,郑媱刚接近那缀满红实的相思子,便听见对面起了一声长长的马嘶,放目一眺,一匹乌骓不知从哪里跃出来,乌骓上执握缰绳的男人英气勃发,胸膛被紧实的戎服束得饱满,双腿一夹马腹向她驰来。
她一时看愣了,那马奔突如飞逝,转瞬便迫来眼下,前蹄高高扬起,她下意识地避让,马上的人迅速俯身,伸手揽住她的腰,稍一用力,她的身体在空中划了半个弧,便撞在一个硬梆梆的胸膛上了。
马蹄飞跨过矮树丛落地继续往前驰。
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的星子散去,她清晰地看见一个下颚的轮廓,随后又对上那一双钩子般的眼神,从她那个仰视的角度,他恰是睥睨她的。他一手策着缰绳一手握着她的腰,也不看前路,倒胸有成竹地打量着她,轻轻动着薄唇,轻风过般在她耳边低语,“不记得是谁说过,喜欢力能扛鼎的。。。。。。俯下腰。。。。。。拉她上马。。。。。。。敢问,样样都符的本相是不是她的良人呢?”
立竿见影地脸红了,她恨不得时光倒回去收回那番天真的胡话,答说:“我也不知是谁说的,反正我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话落,只觉得他的大掌一寸寸收紧,被牢牢握住的腰肢一寸一寸地酥软下去了,马匹上颠颠簸簸,控制不住地歪来歪去,胸膛贴在一处,每一颠簸就会擦一下,而后听见一阵交织的心跳。
她这回主动抱了他的脖子,擦了下他的唇,快速松手别去脑后枕在马背上磨着牙看他:“爱吃辛蒜的、彬彬有礼的先生那样的也不错,反正都比现在的禽兽好。”
“那可真不幸,你一辈子都逃不出禽兽的掌心!”他在她腰间拧了一把。隔着重重衣裳,却能感受到那掌心的茧子。
蓦然看见他笑时眼角的一丝褶纹。
十七岁的少年,雄心勃勃,步步为营,如今已能纵横捭阖,呼风唤雨。他只花了十年。。。。。。。十年,无数个日日夜夜,那些痕迹,是不是心力交瘁的时候岁月悄无声息地刻下的?
她了解他,正如他了解她一样。一个让对手恨得牙痒的计谋,看似不费吹灰之力,其实都是经过数月精心谋划的,背后的披肝沥胆不为人知。他非奇才,只是比其他的男人更能卧薪尝胆。。。。。。。她就是喜欢这样的男人。
一时竟有了良多感慨,再好的岁月终会逝去,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但已经预见腥风血雨,日后,水落石出之前,在更多不知情的人眼中,他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乱臣贼子。
上天不公,那样安排他们不同的立场,上天还算仁慈,最好的年纪里都有他。
想着想着眼前竟模糊成一团。在他跟前她总是这样不由自主地娇矜淌泪,自如释放自己的情绪,喜怒哀乐都摆在他跟前,折磨他也好,因为知道他会疼她,用海纳百川的包容来爱她,她有些自私。。。。。。。
一骑长驰,穿过一马平川的草地,奔驰到一条小河边,马蹄渐渐缓了,一朵朵晶莹的水花扑通扑通地溅起,河滩边摇曳的芦花赛雪,秋风一扬,漫漫搅天飞。
头顶不时有群飞的鸿雁刮刮叫着掠过。他取来一套弓箭交予她手。“媱媱,我记得你从前学过骑射。”伸手指了指空中一群往这边掠来的鸿雁。“试一试,我看看。”
那是很久远的事了,这么些年不碰,她哪里还会,全凭记忆引弓拉箭,对准那羽渐行渐近的扇翅的鸟,用力一松。“嗖——”箭矢飞出,眼见要接近那鸟儿了,那鸟刮叫一声,振翅飞高了,箭矢突然没了后力,直直往下坠去。郑媱泄气道:“我都忘了。”
“你只是力道不够。”他从她手中接过,拉弓的响声如弯木将折,似要将弓拉断,他仿佛只是胡乱朝天一指,熟练地放箭,嗵得一声,一箭击中,那鸟急剧跌落。郑媱欢喜地拍掌,满脸崇敬地仰望着他:“好厉害。”
他正色地凝望着她,双目布满忧思:“秋祭后马上要举行秋围了,届时,你还是像这样,不要射中。”
她一时讷住:“秋围不是皇帝率着王公大臣去的么,为什么。。。。。。”
“你要随贵主同去的。。。。。。。。”他将她的两只手握成拳头,捧在自己手中,低头去亲吻:“媱媱,秋围一过,像这样静好的日子不多了,你怕不怕?”
从他的话中嗅出山雨欲来,她的心狂跳不止,头一歪埋入他怀中:“该来的迟早都要来的,赴汤蹈火,我都和你一起。”
他低头过来吻她,她乖巧地闭上眼睛,他犹豫了下,落在她眼上,吻得绵长,历了辽远的旷古一般。
一股劲风从远处的山谷突围,始携来秋日的肃杀气,芦花铺天盖地地卷着,仿佛是一场纷纷扬扬的瑞雪,他一手拍抚着她的背,一手策着缰绳徐行在‘隆冬’里。
不知走了多久,入了一个山谷,灿烂的‘红霞’格外刺眼,映了满目,红彤彤的一片窒迫着呼吸,米囊花烈烈盛开着,比曼珠沙华还要炽烈,秋风漾起,无边无际,分明是跃动的火焰。。。。。。。
68、异蝶
两旁都是山崖,崖壁上有溪流沁涌着,顺着芝兰从生的石缝渗流而下,将山谷中央冲刷出一条极细的河沟来,两岸被水流滋润过的土壤肥沃,前人无意中遗落的米囊花种子就从土壤中生根发芽,经年便繁衍成一片花海,红色的米囊花像两条赤色的绸带两夹在两岸,一直绵延至山谷深处,一眼望去望不到边,守护着中央那一条涓涓长流的细水。闲云漂浮,雾汽缭绕,野鹤回旋在山皋。
他吹了个指哨,山皋的荆葛梭梭响起。
“银毛!”她惊呼道。
一匹骏马得得得地钻出荆葛丛中,飞身跃下,甩动着银色的鬃毛奔驰在米囊花丛中,向他二人跃来,鬃毛沙沙地打出一片落红,他们身下的棕马开始躁动不安,忘了背上的主人便撒起欢来,被他几声吆喝才安分了些,仍是不停地在原地打着圈,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银鬃白马,待银鬃白马来到跟前时,欢快地上前与之耳鬓厮磨。
奇蝶
“哪个是雌的?”她不由好奇地问。
“媱媱你且猜猜。。。。。。”他爱不释手地抚摸起新来的银鬃良驹。
她想了想,拍拍身下的棕马的脑袋。“这家伙一见到银毛就撒起欢来,肯定是雄的!银毛生得好看,肯定是雌的。”
双手已不自觉地圈住了她的细腰,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凑近前盯着她扑闪的眼睫毛问:“为什么?”又抑制不住地沉沉笑道:“棕色的才是雌的,它现在正是‘焦躁’的时期。。。。。。。”
她低目去看那白马,它一身银色的鬃毛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伸手抚上去,那漂亮的白马温顺地由她抚摸,她对着它喃喃自语,白马只是偶尔眨眨眼睛,甩一甩鬃毛。
“把缰绳抓紧了!”他把缰绳塞来她手,帮她调了下姿势,她虽然已经抓了缰绳,却心不在焉,还专心致志地与白马交流着。
他一跃翻身上了白马,突然一甩马鞭狠狠抽打在棕马身上,棕马撒腿就跑。
她“啊——”得一声前俯后仰,心惊肉跳地抓牢缰绳,棕马疾驰着,驰得她眼前一片眩晕,一边跑一边叫着,两边的米囊花都成了模糊的红影,愤愤地回头瞪着白马上的人,他还悠哉悠哉地停在原地,怒从中来,想骂一句王八公孙灏来的,一想即使是寂静的山谷也不比封闭屋里,于是改口:“姓曲的!它要把我带去哪里?我马上要掉下去了,你还不追上来!”
姓曲的!他挑了挑眉,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这才一夹马腹,抽动马鞭去追她。。。。。。
一直驰在水流没蹄的细流中。
由于许久不曾骑马,生疏的她骑在高头大马上,摇来晃去,左颠右跛的,起初还有些害怕地尖声叫嚷着,后来慢慢寻回了一些马术,渐渐控稳缰绳,控制了胆怯的心理,但心底里把该死的公孙灏反复骂了几遍才觉得解气。
山谷延伸的很远,一直没有走到尽头,一路两边都有连绵不断的米囊花,时而会望见几只翼形硕大如雀扇的蝴蝶,翅膀鲜红如血,飞时如开屏的纨扇,飞得时缓时速,缓时好像飘浮在空中不动,速时又像箭般飞逝着横冲直撞。觉得奇异,她便散了一些江思藐给的香精招来两只阔翼蓝蝶,红蝶果然被同类吸引,翩跹着掠来她头顶相互追逐。
他策马上前与她并驱,问道:“蓝蝶是他养的么?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