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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最后一碗。”凤九离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一分不自觉的温柔。
唐卿没有察觉到这些，她低头将碗里的东西喝了，长长的睫毛遮盖住了她眼底的所有情绪。
她的手腕有些疼，不过那种疼痛被清凉凉的药物遮掩了至少六成，很大程度上减弱了她所需要承担的痛苦。
今日的计划来的有些突然，不过仍旧在她的掌控之中。
张太妃是三皇子一系的人，上一世对她可是极“好”的，甚至没少在诸位公卿小姐的面前帮自己撑面子。
这一世，因为自己脱离了凤秋的掌控，张太妃对自己的政策便变了，从原来的袒护，变成了如今的作对。
从戚小染那里得知张太妃也来了清水庵之后，她就已经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
今日这一遭，不过是将一切提前，将矛盾更加激化，也让自己付出的代价稍微大了那么一点儿。
她唯一没算到的，大概也只有被凤九离捡走这件事情了。
这个人不嫌弃她到这种程度，连她自己都觉得蛮惊讶的。
“冥灵和剑茹回来了吗？”乖乖喝完了汤，唐卿放下了碗，侧头问道。
“恩，半个时辰前就回来了，当时你还在休息，我便没叫她们进来。”凤九离点了点头，俊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唐卿看着他的表情，竟有些弄不懂这位肃王在想什么了。
传说肃王最不喜欢的就是女子耍弄阴谋诡计。
不过他看自己玩儿弄这些把戏的时候，非但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看得津津有味不说，高兴了还要插一手帮她扫扫尾。
或许……
唐卿眨了眨眼睛，眼底闪过一丝古怪之色：“你没把我当做女人看吧？”
凤九离不晓得她为何问出这样的话来，不过想到月前庙会的时候……
自己的确因为忘记她身为女子的身份，给她招惹了厉飞云这个麻烦，顿时咳嗽了一声，笑着说道：“怎么会。”
唐卿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哼笑一声，只当自己猜透了真相。
她并不知道那只是以前，如今，肃王殿下的心思深似海，月前是什么想法，已经与月后完全不同了。
只因为她自己飘荡了五十年，看着所有人都变老，她自己也看不到自己的容貌，因此下意识地也当自己慢慢变成了一只老鬼。
所以如今就算是披着十六岁少女的壳子，她却仍旧只当自己是只老鬼。
性别什么地全然忘记不说，连带着看别人，无论男女，都只剩下算计她和没算计她的分别了。
所以，她反而笑着拍了拍凤九离的肩膀，声音软糯可爱，话语却让人咬牙。
“没关系，我也只当你不是个男的便是，我们这般相交，挺好的。”
肃王殿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谪仙一般的俊脸背后，似乎隐隐有了一丝裂缝……
第八十八章 殿下的迷之体香
肃王殿下从不觉得自己像是个能做妇女之友的男人，更不觉得他这样铁血铮铮的汉子，会有被一个少女忽略性别的时候。
然而这世界上偏偏就有那么一个人，在他忽略她性别的时候还记得他是个男的。
却在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又好似十分大度地模糊了彼此之间的差别。
他心中隐隐有股不知是什么的冲动冒出头来。
然而这些冲动，情绪，都在他说出一个“好”字，而对面的胖丫头又展露出漂亮清透的笑容之后，瞬间消散，心间只剩下了一片带着清甜味儿的安宁和温柔。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会在特定的时候出现，然后淡化某些人自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的原则和底线。
比如，在认识唐小胖之前，凤九离厌恶一切玩弄心思的女人，也讨厌一切后宅阴私的恶心事。
不过，在遇到了唐小胖之后，他竟然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就像是男人为了权势玩弄权谋一样，女人在后宅之间玩弄心思，不过都是殊途同归的事情罢了。
而且，有些后宅阴私算计策划出来，打脸的时候竟是挺爽的，偶尔看戏，甚至是参与一下，竟也格外有趣。
“曼陀罗花加上诸葛藤，不过是有些许迷幻作用而已，你怎么就确定，洗澡而已，却能够让那些人陷入疯狂？”
凤九离不动神色地转移了唐卿在性别上的注意力，说起了她今晚的安排。
他的人虽然没去清水庵内，但是留在清水庵的探子，却已经将里面的情况告诉了自己。
那真是一场少见的大戏，往日里庄重至极，极喜欢端着架子的夫人小姐们，如今就像是疯子似的折腾，把一辈子能够丢的人都丢尽了。
唐卿被他带回来之后没多久，宫嬷嬷就带着剑茹和冥灵来了。
他虽然点了唐卿的穴道，但是这丫头也不过睡了半个时辰就睁开了眼睛，什么也不说，只管要见剑茹和冥灵。
她倒也没有避着他，当着他的面儿，就让剑茹和冥灵带着前些日子准备好的药粉，然后下到那些洗澡水里。
因为许多人洗澡，洗的次数又极多。
下药的又都是其中的一两桶里面才有，所以不怕被发现不说，就算是想查，洗澡水也已经倒了，什么证据都不会留下。
“她们觉得我的血脏得很，自然会一遍遍的洗，恨不得将自己的皮都搓掉了才是。
她们搓得越厉害，身上的小伤口就越多，药水进入她们身体就越多。
女人么，厌恶起什么东西的时候，就算是伤到了自己，也要让自己与那东西没有分毫关系的。”
唐卿轻笑一声，右手轻轻按住自己包扎着纱布的手腕，笑意不达眼底。
“人都说，伸手指着别人的时候，有三根手指是朝着自己的。
她们越是恨我，厌弃我，中的药就越多，反而，因为内疚逼迫我，或者同情我的人，反而不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唐卿的笑容很温柔，眼睛亮亮的，眼底带着有些凉薄的好奇心。
“清水庵里一定有你的人，如果可以的话，不妨告诉我一声，谁发疯的时间最短，又有谁根本没发疯，如何？”
凤九离瞧着她歪头看着自己的样子，大手轻轻一抬，温热的掌心遮住了她的眼睛。
“不想笑的时候，你可以不用笑。”
凤九离的声音一直都很温柔，就像是他总是带着笑容的俊脸，若不仔细用心去看，根本看不出来这个人眼底的凉薄。
但是唐卿不知道为何，却有一种心脏震颤的感觉，因为，她感觉到了——凤九离此刻，是真的很温柔地在安慰自己。
她翘起的嘴角缓缓地下撇，又勉强往上提了提，最终没能成功，仍旧撇了下去，有那么点儿委屈的感觉。
凤九离在唐卿看不到的地方怔了怔，忽然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然后在慢慢收回了被唐卿的睫毛扫得痒痒的大手。
他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唐卿的手中，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然后站了起来。
“我走了，你睡吧，明日我送你回去，不会让人发现你离开过清水庵。”
他温和地笑了笑，然后迈步走出了屋子。
唐卿眨了眨眼睛，下撇的嘴角抿了抿，两颊的软肉鼓了鼓，然后轻轻地皱了皱鼻子。
一股清甜的香味儿从她掌心的荷包中散发了出来，淡淡的，甜甜的，分明就是凤九离身上的味道。
她有些好奇地伸手抓住了荷包，然后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等她认出来了手心儿里的东西，瞬间瞪大了眼睛。
那圆滚滚，白胖胖的东西，竟然是一颗颗圆润漂亮的……糖豆子！
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肃王殿下，竟然随身带着装着糖豆子的荷包！
这简直是她想破了脑袋都不会想到的事情。
原来她一直以来觉得的，那种昭示着某人身份的味道，竟然是属于糖豆子的。
他一定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吃这样的糖豆子了。
也一定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带着这样一个装着糖豆子的荷包，否则，他的身上不会被沾染上那样清甜的味道。
唐卿忍不住两眼弯弯，伸手摸了摸这个明显有些糙旧，却保护的很好的荷包，伸手捻起一颗放进了嘴里。
甜甜的，像是某种让人特别喜欢的水果，但是又带着清冽的气息，冲淡了任何甜腻的感觉。
这糖，就像是凤九离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温柔软和，实际上却心狠手辣，然而靠近了，却又能够品味到一种特有的温柔清甜。
这糖的味道真好。
唐卿在心里跟自己这么说着，又捻起了一颗放进口中。
然后系紧了荷包的口，将装着半包，明显是某人吃了很久的糖豆子，神色欢愉地塞进了自己的袖兜里。
爬上床睡觉之前，她还迷迷糊糊地想。
若是她也带着这样装着糖豆子的荷包，多带几年，是不是自己的身上也会沾染上这样温柔又清冽的甜香味儿呢。
这味道，她当真是特别喜欢……
第八十九章 你个作妖的小妖精
唐卿这一觉睡得特别熟，熟到中途被人抱走，换了个地方都没有醒过来。
等她睡饱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暖暖的阳光明晃晃地从窗户透进了屋子，甚至直接晒到了她的床铺上来。
“小姐终于醒了，可担心死我了。”
宫嬷嬷悄悄地掀开了帘子，原本是打算看看唐卿醒了没有，正巧看见她眨巴着眼睛缩在被子里的样子，脸上的神色顿时忍不住温和了起来。
她是真的心疼这软乎乎的小丫头。
小丫头虽然小，但是却懂事又谨慎，往日里眼底总是带着几分比她这个宫里人还沧桑的神色，让她看了就不自觉的心疼。
此刻见唐卿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脸来，就跟个可爱的小兔子似的，她顿时忍不住笑着走了过来，眼中的喜爱之色遮都遮不住。
“小姐饿不饿？”宫嬷嬷问道，同时扭身往屋子外面叫了一声，叫剑茹赶紧端热水进来给唐卿洗漱。
唐卿摇了摇头，可能是最近饿惯了，昨晚上被凤九离逼着吃了不少。
如今就算是睡到了中午，竟还是觉得肚子里头饱饱的，胃里也暖乎乎的，半分饿的感觉都没有。
“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唐卿好奇地问道。
她从被窝里爬出来，伸手接过了剑茹手中的热毛巾，动作很快却极为文雅地净了手和脸面。
“早上就回来了，那时候清水庵里头还是乱糟糟的，也没人注意我们这里，王爷就将小姐送回来了。”
宫嬷嬷笑着说道，笑容中带着几分开心。
她可从没见过凤九离对哪个女子这样好过。
抱着唐卿的时候，整个人的线条都是柔和的，连眼中的戾气都不自觉地散了，似乎唯恐将人惊到了似的。
而自家小姐的样子更是有趣，乖乖地将脑袋埋在凤九离的胸口，小拳头攥着，跟脑袋一起抵在凤九离的胸口上，睡得一片酣然。
唐卿自来睡得都浅，又格外警觉，像这般被人抱着走了这样远的路都没醒来的事情，按常理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宫嬷嬷觉得，可能是因为唐卿心底里是信任王爷的，否则不会如此。
只不过，这一个两个的似乎都没有开窍的样子，她便什么也不说，只安静地瞧着——
这两个，都与常人是不同的，寻常人的相处法子，于他们两个怕是也没有什么用处。
“嬷嬷笑得可真慈祥。”
唐卿翘了翘嘴角，又黑又大的眼瞳里带着暖暖的笑意，只不过这份暖一丝稍纵即逝，很快就变成了凉薄至极的诡笑。
“嬷嬷你听，似乎有人来找我了。”她笑眯眯地说道。
“这可不是第一拨人了。”宫嬷嬷摇了摇头，温声说道：“小姐不用管她们，先吃饭才是。”
她说着，外面的冥灵已经掀开了帘子走了进来，手中的托盘上放着不少的食物，当中一盏玉碗，看起来相当的眼熟。
宫嬷嬷瞧着她的神色，不禁笑出声来：“王爷嘱咐了，让小姐这几日都吃得好些，一定要将失去的血都补回来。”
她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