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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闷闷的坐着,凌乱想着两世为人的片段。这辈子她算失败了吗,她没能阻止蓝家和皇家牵连。以后又会面对什么呢,蓝家会平平安安的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落地帘外响起吉祥试探的询问:“主子?”
大概是怕她被热水泡晕了出事吧。如瑾懒懒的应了一声“我在”,帘外便又没声音了。
被这一声呼唤打断思绪,如瑾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去。她站起来。
既然都已经进来了,再想那些又有什么用,是她自己亲口答应长平王的,要面对什么,她不是早就知道么。包括今晚,也包括未来。
她走到池水边将钗环首饰全都卸掉,褪去了中衣,以及内里的小衣,然后踏进水里。
及腰深的热汤,不用加香露,原本的水里就带着淡淡的香气,若有若无,随着蒸腾的热气扩散到整个屋子。水下有坐台,她坐上去,只露了头和肩膀。长长的头发像是逐波水草,飘在水面荡了一会,被浸透了,又一绺一绺的沉下去。
她拿起澡巾擦洗身体,一点一点的,沉默而认真。
其实她从来没有自己洗过澡,以前不是丫鬟便是宫女服侍,所以她不知道原来这也是个累人的活。从头发到脚尖,彻彻底底的洗完了,她两条胳膊累得发酸。看着自己被搓洗的有些发红的皮肤,她扔掉香巾,缓缓靠在池边歇息。
将头枕在池沿的软垫上,她看见屋顶雕琢细腻的花卉,那么精致,和真的一样,从春到冬各种时令的花草,放眼望去就是整个四季。真是奢侈啊,她迷迷糊糊的想。水汽氤氲中,她似乎能看到每朵花从结苞到绽放的过程,然后枯萎,再结一朵新蕾。
水温很合适,她快要睡着了。
朦胧中突然听见屋外有人说话,低沉的男子声音:“她在浴室里?”
如瑾猛地惊醒。
竟然在这里睡,自己是怎么想的!她慌乱站起来,却忘记了水有些深,一脚踏空,整个身子歪进了水里。
“多久了?”
“……有一会了。”
屋外的人还在说话,如瑾慌忙在水里拍打扑腾两下,还是没站稳,在水流的鼓动中彻底倒了下去。
水只齐腰,栽倒的那一刻她想,一会憋着气从水里站起来就好了。
这刹那她的视线是混乱的,水汽和被她搅起的水珠子占据了视野,急速的躺倒间屋顶和墙壁都在眼前晃。
可是她没有如预料那样摔进水里触到池底,而是突然被人拽了起来。
特别大的力量,她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感觉手臂被握住,然后整个人就从水里飞了起来。
没错,是飞了起来,仿佛垂钓人甩了钓竿,她就是那条倒霉的被勾住的鱼。
浑厚的男子气息包裹了她,夹着好闻的清气。她的眼前一片黑,耳边是丫鬟惊讶的呼叫。
“主子!”
“姑娘!”
“王爷恕罪!”
额头被宽厚的手掌笼住贴了一下,她听见长平王的声音。“怎么不在跟前伺候,更不知调水温,再过一会她便要热晕了。”
荷露菱脂的回话带了压抑的哭腔。“主子说要一个人静一静。”“她不让奴婢们在跟前。”
吉祥也跟着说:“方才奴婢叫过主子,她那时……很好。”
如瑾终于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正被长平王抱在怀里,眼前的黑色全是他的衣衫。而关键是,她是赤条条的!
如瑾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热晕,这一刻她马上要被吓晕是肯定的。
“放我下来。”她用力推开搂着自己的人,努力从他胸前扬起头,大口呼吸。
快要闷死了!
可是长平王只容她露了脑袋,大手一按,又将她按在了怀里。
如瑾立刻听到咚咚的声音,她反应过来,那是他的心跳,强壮而有力。她连脚趾尖都红了。
她身子是蜷缩的,长平王蹲坐在地,将她卷在怀里,宽大的衣袖遮盖了她大半身体。然而这并不能渐少她的窘迫,如瑾现在只想钻回池子里,宁可淹死也不要这样。
她偷眼去看丫鬟们,发现她们全都跪着,荷露菱脂的脑袋还触在地面上,身子也在发抖。吴竹春脸色青白,吉祥神色慌张,显然都被她的栽倒吓得不轻。
而长平王还在那里教训人,“做错了事,还要狡辩。”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丝怒意,可却让人发寒,如瑾从来没听过他用这种口气说话,一时也觉得有些紧张。
这个人的气场太过强大,能轻易左右别人的情绪。
两个小丫鬟一声也不敢出了,只跪在那里瑟瑟,吴竹春和吉祥也伏了身子。
“去廊下跪,别在本王跟前碍眼。”
只有吉祥抬头看向如瑾,却又被长平王淡淡的眼神吓了回去。其他三个人一声不吭爬起来就出了门,吉祥也只好跟了出去。主子光溜溜的躺在王爷怀里,她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浴室里只剩了二人相对。
如瑾浑身不自在,又羞又窘,努力蜷缩着身子想藏起裸在外面的肌肤。可是这太难,她就在他怀里。他的夏衫很薄,她能清晰感觉到他手臂和胸膛的肌理,坚硬而有力,牢牢的箍着她。
“……放我下去。”她埋着头,听见自己声如细蚊。
这太羞人了,她再有准备,也没预料过这种情景。
长平王却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仍然箍着她,问道:“头晕么?”他伸手扳动了莲花凸起,鲤鱼嘴里流淌的水停了。就算用一只手,他也能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
明知故问。如瑾很想骂人。被这么抱着,就算没让水泡晕,她也要羞愤而昏倒了。
她咬牙,他又问:“大约是晕了吧?水放的太多太热,身边没人,这样很危险。”
如瑾定定神,勉强说:“还好,让我下去行不行。”她试着扭动一下身体,还是没能如愿挣脱钳制。
长平王低头看她。
室内灯火通明,盛过艳阳灼照,他的脸庞明净如佛前白莲,幽深的眸子流光溢彩,闪动让人脸红心跳的情绪。
如瑾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敢与之对视。
下意识的捏紧了手边东西,却骤然回神那是他的衣袖,她又连忙放开,手足无措。
窒息的尴尬相对,如果再持续一时半刻,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晕过去,一定的。
“给我一件衣服……”她必须打破这样的宁静。
没有回应。她很紧张,想着再说点什么呢?突然长平王动了动,前倾身子。她的心狂跳,下意识全身绷紧,牙齿也紧紧的咬了起来。
接下来,却没有猜想的任何亲密。他竟是伸臂去台案上拽了一件浴衣。
“给。”他松开手,递过来。
如瑾来不及细想,赶紧抓过浴衣裹住,匆匆忙忙从他怀里站了起来。
“我……妾身……”她觉得这么下去不成,得找点话题,开口却用错了自称。
长平王一歪身子干脆坐到了地上,说:“要是不习惯,不用说什么妾身了,听着腻歪。”
如瑾不想跟他在这种事上纠缠,就依言抛开了她自己也不怎么喜欢的自称,清了清嗓子,“是我让丫鬟们在外头的,王爷别怪她们,跪久了腿疼,让她们起来行吗?”
“即便是你的吩咐,也是她们失职。”长平王的前半句话听起来没有商量余地,不过下半句他却转了口风,笑道,“不过既然是你新婚之夜的请求,本王又怎能不答应。”
如瑾耳根发红。
“多谢王爷,我去叫她们起来。”说完也不等对方什么反应,掉头匆匆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长平王大笑的声音,响亮疏朗,被浴室扩大了无数倍。
如瑾差点自己把自己绊着,快步走出内寝才发现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薄透亮的浴衣,又赶忙回屋,看看拔步床边的衣架上挂着几件裙衫,走过去飞速套了一身,这才敢去到外间门口。
四个丫鬟一溜排开在台阶底下跪得笔直,后头竟然还有胡嬷嬷和两个杂役婆子。“你们跪什么,快起来。”
如瑾站在门口吩咐,那胡嬷嬷却说:“奴婢们虽然刚才不在跟前伺候,但主子在这院子里出了事,大家都难辞其咎,一起罚跪是应该的。”
如瑾赶紧说:“王爷已经免了罚,你们全都起来。”
“谢主子求情!”荷露菱脂脸露喜色,干脆利落磕了几个头才站起来。她们倒是机灵,立刻就知道是如瑾替她们说了好话。吉祥胡嬷嬷几人也起了身,吉祥试探着问:“……主子您……没事吧?”
“没事。”如瑾头发湿漉漉的在脑后披着,瞥见廊下还站着花盏为首的两溜内侍,显然是跟着长平王一起过来的,她觉得自己实在不宜在人前久留,就转身回屋,“你们也累了一天,都去歇着吧。”
几个丫鬟却全都上前:“主子,奴婢们服侍您和王爷歇息。”
如瑾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情又开始绷紧。她很想让丫鬟们都退下,但是想起屋里那个人,本能的抗拒亲自服侍他盥洗,就没说什么,让丫鬟们跟着进了屋。
长平王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一身袍子湿答答的,大约是方才抱着她时沾上的水。不过他的衣服是黑的,水迹不明显,倒并不显得狼狈,他自己显然也没在意,只看了看如瑾湿漉漉的垂到腰下的长发,抬眼朝丫鬟示意:“给你们主子擦发。”
荷露忙捧了干净的大巾帕子过来,请如瑾坐到妆台边,吉祥接过帕子,一下一下给如瑾理顺擦拭头发。
长平王也没用丫鬟帮忙,自己两下脱掉了外衣,只穿着中衣歪在了拔步床上。如瑾的妆台就在床边,透过铜镜清晰的看到他一身雪色衣衫的模样。除了擒贼那天的银甲,她从来都是见他一身黑衣,还是头一次看见他换别的颜色,而且是截然相反的白。
他的气质陡然从深沉威仪转成了俊逸清贵,莹润的灯火映在他脸上,他的眉毛,眼睛,挺直的鼻梁和微微上挑的唇,都沐浴在柔和的光影之中,像是被高阳垂照的雪原。
“原来你穿白衣也不错。”如瑾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说完了立刻想咬掉自己舌头。
长平王嘴角的弧度越勾越大,隔着铜镜与她对视,迫得她赶紧垂了眼睛。
吉祥脸上微热。她年纪不小了,觉得这屋子气氛让人脸红,手中动作加快,她想快点擦完头发退下去。
荷露和菱脂两个丫头还小,捧着寝衣巾帕等物站在拔步床外,好奇地看着自家王爷笑得欢畅。
吴竹春上前帮手,和吉祥二人很快将如瑾头发弄了半干,松松的挽了一个髻披在脑后,然后福身退到床外。
如瑾突然讨厌起发明拔步床的人来。好好的床,非要安上墙板做成一间屋子,又不及屋子大,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相对,无论怎样都是别扭。
“去叫胡嬷嬷来。”长平王出声吩咐。
荷露清脆答应一声,转眼带了胡嬷嬷进屋。如瑾惊讶的看见她怀里抱着竹编的笸箩,揭开了上面盖的严严实实的帕子,露出里面满满的花生栗子桂圆莲子等物。
“听说你们那边有全福人撒帐的习俗,本王这里亲近的全福人没有,胡嬷嬷原是母妃的侍女,就由她主持吧。”长平王起身,一伸臂就将如瑾从妆台边拉到了床上,“来,坐下。”
他盘膝端坐,示意如瑾也跟他学。
如瑾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燕朝祖宗的规矩,侧妃是没有撒帐礼的,那个教引尹嬷嬷为了让她不痛快,还特意强调过好几遍。长平王这是……
胡嬷嬷笑眯眯端着笸箩走进拔步床,荷露菱脂张着眼睛好奇而兴奋的看着,吴竹春微笑不语,吉祥惊喜交集。
“天命久长,同心白首——”胡嬷嬷拖长了声调念颂贺词。
“且慢。”长平王轻轻拍了一下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