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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向是难免的。”张六娘的叹息像洁净石板路上的微尘,风一吹就没了。
藤萝却吓得跪了下去:“王妃,奴婢绝对没有生外心啊,王妃明鉴!”
张六娘摆摆手:“下去吧。去和她们说,谁愿意另谋出路,我不拦着,由她去就是。能熬出头是她本事,我只替她高兴。若熬不出来,那也别来怨怪我。我受出身所累,这辈子大概便是如此了,她们愿意做什么就去做,年纪轻轻的,犯不着和我在一起受苦。”
藤萝不敢胡乱接话,正思量该说什么,张六娘已经朝屋里去了。林五几个面无表情站在廊下,似乎除了站着就不会做别的。藤萝看着主子朝几人越走越近,然后进了屋子,几人还在廊下立着,仿佛监牢的狱卒。
而她们这些安国公府出来的人,连带着张六娘一起,仿佛全是林五几个看管的犯人。
藤萝跪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将主子的话想了许久。
……
凤音宫里,皇后用了膳正要歇午,有宫女匆匆进来低语几句,秋葵就往主子那边瞄。
皇后还没睡着,半眯着眼睛倚在迎枕上打盹,见此情景,张眼问道:“怎么了?”
秋葵只得遣退了宫女,上前来禀:“适才去熙和长公主府上送贡炭的人回来了,说长公主今天去了长平王府刚回来,是去给蓝侧妃成及笄礼。”
皇后立时清醒,慢慢坐了起来。“怎么之前没听到动静?”
“长公主和谁都没说,大约只有近身的几个人知道吧,今日一早备车出府,大家这才知道她要去哪。”
皇后便想起那日听说的长平王派人给长公主府送腊八节礼的消息,“怪道呢,腊八算个什么节,他平白去送节礼,原来是为这事。”
“娘娘,长公主肯给蓝侧妃面子,咱们要不要赏东西贺她及笄?”
皇后默默垂眸想了半日,然后问:“皇上那边知道此事了么?”
“想来很快就能知道吧。”
“那就先别管,看皇上那边的动静再说,暂时当做不知道。萧宝林这两天在做什么?”
秋葵微愣之后才禀:“没做什么,在自己房里窝着,偶尔去西北角那边转转。”
“又去冷宫?”皇后沉吟,继而微笑,“那就送她去冷宫真正住上几日。”
“娘娘?这时节……”
皇后眸中闪过厉色:“正是要趁早动手。熙和长公主给蓝氏贺及笄礼,比指婚的圣旨还要保险,以后,恐怕无论如何那蓝氏都不会成为封曲娘了。从此萧宝林要么平步青云,要么跌落尘埃,都在皇上一念之间。若是后者还好,否则,终究是个祸患。”
秋葵醒悟,“奴婢明白,这就去办。”
皇后提到的封曲娘,乃是陈朝咸德年间一位藩王的继室,偶被咸德皇帝窥见美貌,皇帝便想方设法给藩王弟弟治了罪,将封曲娘接入宫廷,一路晋封至贵妃,还诞下了下一任皇帝。这段故事在陈朝时讳莫如深,到了燕朝,为宣扬前朝皇室昏聩荒淫的做派,便将之翻出来大肆宣扬了一番,现在是人人皆知的一段艳史,坊间还有话本评书流传。皇后以此作比,秋葵如何不明白事情轻重,当下便行动了起来。
……
秦氏等人在王府歇了午觉,起来后又盘桓了一会便走了,到底没有留下来用完饭。秦氏告诉女儿:“王爷肯待你好,你也别把好处都用尽了,凡事总要留一线,方是长久之道。”
如瑾低头应了,没法跟母亲解释自己和长平王之间的关系,只能由着母亲谆谆教导了一番夫妻相处之道。最后秦氏还说:“你别看我和你父亲处得糟糕,原是我没心思和他相处,但道理都是明白的。王爷待你这般非常难得,你要惜福,也好好对待他,知道吗?”
“嗯,女儿明白。”
秦氏又凑近女儿耳根:“早日怀上才是要紧。府里姬妾太多,多好的感情都有被人钻空子的时候,有了子嗣才是保障。”又用目示意身后那些丫鬟,声音更低,“小日子的时候就安排她们,吉祥定了人就不提了,竹春样貌太出挑人又太机灵,暂且也先放放,倒是冬雪,父母根基都在咱们府里,又老实,相貌也过得去,用她最好。”
这都是什么呀。
如瑾被念叨得微微红了脸,知道母亲是一片教导苦心,却没法和她解释府里姬妾的事情,只得低声搪塞:“都知道的,您别说了。”
秦氏却错会了意,不顾李氏等人站在旁边等,拉着女儿又劝:“你别不愿意。才嫁过来没多久,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我知道你不情愿给夫君安排人。可你得想想,府里姬妾那么多,你不安排自还有别人,难道放着自己人不用却让外人钻空子吗,到时候看你跟谁哭去。冬雪就不错的,还有你跟前那两个小丫头,也都是周正相貌,过几年长成了皆可用。要是不成,你不是还说空着几个人头没添么?我在家里再给你找。”
如瑾尴尬地回头看看几个丫鬟,没想到母亲连荷露菱脂都惦记上了,一气安排到了几年后。
女人出嫁,带的陪嫁丫鬟本就备着做通房之用,秦氏说得倒也是正理,又是维护女儿的一片苦心,可如瑾听了,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您别说了,别让伯母她们等急了。”
秦氏回头朝李氏等歉意笑笑,倒也明白一次两次劝不顶用,遂暂且放下,又叮嘱几句,便道别回府。
如瑾在二门里瞅着母亲一众人走远,到外头坐车去了,这才带了丫鬟回返。
却不想一转头,发现吉祥和冬雪脸色都有些古怪。吉祥还好,冬雪垂着脑袋,脸颊微红。看来是方才母亲的眼神让她们意识到了什么。
都是成年的大丫鬟了,有些事不用明说,一点就透。倒是荷露菱脂不明所以,一切如常。如瑾觉得微微尴尬,这种事又不能挑明了解释,只好若无其事地往回走着。
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
热闹了一日,虽然高兴,也是很累的。尤其是仪式的时候,来来回回换了好多次衣服,当着熙和长公主的面又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此时送走了宾客一松劲,如瑾便觉得身上很乏。回到自己房里就换下了那身云霞锦的襦裙,除了钗环,穿了家常的杭绸袄裙,散发靠在榻上歇着。
吉祥端了茶近前:“主子累坏了吧?奴婢给你揉揉腿脚?”
如瑾被长平王推拿了许多日,知道按揉之法若是得宜,能够让身心放松许多,便应了,端茶靠在迎枕上慢慢喝着,吉祥就坐在榻边的脚踏上给她揉腿。
手法和长平王不一样,不过也能解乏,如瑾渐渐放松下来。
“你的手艺不错,是以前跟着祖母练出来的吧?”
吉祥微笑:“是。”继而有些伤感,转瞬即逝。
如瑾感觉到了,想起一直没有太清醒的祖母,未免也是怅然,“她老人家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若是一直这样下去,糊涂到最后一天……她那样刚强了一辈子的人,若知道自己最后一段时光是浑浑噩噩过去的,该多懊恼。”
吉祥没接话,沉默地按揉着,过了一会,将在屋里轻手轻脚擦桌柜的菱脂遣退出去了。
如瑾诧异地看她。
吉祥又是沉默半日,才迟迟疑疑地开口:“主子,有件事闷在奴婢心里,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既然你开了口,想必还是打心底觉得说出来更好吧?”如瑾笑着将茶盏放下,略略坐直了身子,柔声道,“说吧,在我跟前,还顾忌什么呢?”
吉祥停了手,略动身形,跪在了榻前。
“主子,今天是您的好日子,奴婢原本不该讲这件事,可是,毕竟是发生过……之前顾着王爷的嘱咐,因为牵着他请刘江两位小姐的事,怕您察觉他私下给您筹备及笄礼,所以奴婢才忍着没说。现在礼成了,奴婢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能瞒着您。”
如瑾微讶。怎么扯到及笄礼上去了,刚刚明明在说老太太,还以为吉祥要说和老太太相关的事呢。
吉祥停了一会,又解释说:“王爷待您很好,这件事也是小事,您听了别往心里去,悄悄地处理掉就是了,不值得费神。”
到底是什么事?
如瑾越听越疑惑。
吉祥迟迟疑疑地提起上次刘雯江五来王府做客的事,“……您在屋里睡着,王爷来了,特意请江刘两位小姐出去说了两句话,邀请她们今天过府。”
如瑾这才知道长平王是当面下的邀请,颇为感喟他的周到。
不过吉祥接下来的话就不好听了,“……两位小姐没出屋之前,那个梅姑娘不知怎地跑到了王爷跟前,妖妖俏俏地行礼说话,临走时还扔了一幅绣帕在地上。王爷……王爷跟前的随侍将帕子收起来了。”
说着,抬眼觑如瑾的脸色。
如瑾脸色自然如常,仍和方才一样带着些许的微笑。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奴婢就领着两位小姐出屋了,那个梅姑娘回了厢房。”说完了整件事,吉祥又忙补充,“后来王爷不是没露过面么,梅姑娘更没机会接触他,主子不用当回事,私下里随便打发了她就是,这样没脸的东西也不用给她留什么颜面。王爷心里您才是第一位的,其他花草又算得了什么,您可别往心里去,不然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奴婢可不敢和您通气了。”
如瑾点点头,笑说:“这个自然。你做得很好。”
“那……咱们怎么处理那个梅姑娘?敢在咱们院子里撒野,一定不能轻饶了她。”
“你先下去,让我一个人想想。”
“主子。”吉祥略急,“您别吃心,王爷对您多好啊,这种小事犯不着……”
“我没介意。”如瑾打断了她,笑道,“我是在想,怎么才能既不落了江五小姐的面子,又能收拾那梅氏。虽然不必跟她客气,总要顾忌江五小姐是不是?”
“那……那奴婢暂且告退。”吉祥觑着如瑾神情,看着还好,这才踌躇退下。
她一走,屋里没了旁人,如瑾脸上的笑就渐渐淡了。
梅琼竟然敢做当面遗绣帕这种事,真是看戏太多看坏了脑袋!那么一个卑怯畏缩眼珠子又太过灵活的人,没将她当回事,谁料她恐怕从一进府就憋着坏呢,要么怎么不在院子里老实吃饭,自个儿跑去逛园子,是不是也想着亲自演一出《游园》?
如瑾心里头的火气腾腾往起冒,勉力压着,自己也惊讶哪里来的无名邪火。
总之,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梅琼要是在眼前,她现在就想发落。
最可气的是,长平王竟然收了那帕子。他就看不出来那梅琼是个什么成色么?接她的帕子,还不如宠爱佟秋雁呢,佟秋雁好歹比她大方些,好看些。
如瑾完全坐直了身子,盘了膝,盯着榻桌上供着的两枝腊梅生闷气。
一会想长平王把那帕子放哪了,一会想着事隔好几日,怎么一点后续都没有,难道他又玩夜里翻墙的把戏去翻江府后院了?
一会想着,莫不是他又故布疑阵,借着梅琼演风流之名?可现在不是情况不同了么,他也好久没做过这种事了,一心当个上进的皇子。
又想,他的确对自己非常好,不然哪里来的今日之礼,这样细心周到的人,会在辰薇院里收别的女人的帕子吗?
莫不是另有缘故?
可又是什么缘故呢?
总归还是他在她的院子里跟梅琼有瓜葛了啊……
反反复复地,一个又一个念头在脑海里冒个不停,一个这个占上风,一会那个占上风,弄得她非常憋闷。
于是扬声叫了丫鬟进来:“什么时辰了?”
“快要摆晚膳了。”
“王爷在哪?”
“一直在锦绣阁那边。”
如瑾就吩咐:“叫褚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