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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这一幕清清楚楚被院外的老臣们看见,有人举袖遮了脸,非礼勿视。大庭广众之下肌肤相接,实在太不像话了!
长平王哪管别人怎么看,向来随意惯了。让他感到意外和高兴的是如瑾,她竟也没顾旁人的眼光,只管捉着他的手不放,并且握得紧紧的。
“想我了?”他问。
如瑾瞪着他,半晌,重重点了点头。
长平王更加意外,如瑾从来不曾这么表达过呢。
他心中欢喜,臂上稍微用力,将她拽在了怀里搂住。院子外登时传来衰老的长叹。
如瑾没躲,耀眼的火光之中,就任长平王紧紧抱着,还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将头紧紧贴在他的胸膛,倾听里面强有力的心跳。
阿宙,阿宙,她在心里一声接一声的念,手臂越收越紧,不知不觉的,眼泪打湿了长平王的衣衫。
长平王感到胸口一阵温热。那是浓烈的想念,牵挂,爱惜,他感受到了。他轻轻抚摸她披在脑后的青丝,一下一下的。
“别怕,我没事。我从来都不会有事的。”
骗人。如瑾在心里骂。他不是被太子困在金鳞后殿了么,要不是太子蠢笨,他现在还有命?这时候倒说起大话来了。
她隔着衣服,狠狠在他胸膛咬了一口,似乎这样才能解气。
“咳……王爷……”
等着回事的将官低头躬身,不轻不重地咳嗽一声,以作提醒。
“什么事,说。”长平王没有撒手的打算。胸口很疼,如瑾恰好咬在一处伤口的边缘,不过这算不得什么,他紧紧抱着她,任由她咬。
那将官只好装瞎子,“……王爷,左彪营围了宫城,正在攻打东门。”
“只要你们不给开门,任他们打去,顶多一个时辰,援军一到自有分晓。”
“王爷说笑,末将等人怎么可能给敌手开门。”将官尴尬地退下去了。受长平王轻松的情绪感染,他此刻也觉得左彪营围宫算不得大事。围就围吧,打就打吧,宫墙那么厚还怕刀砍?反正又没火炮。
对了,左彪营怎么没带火炮呢?左右两大京营配置相同,右骁营用火炮轰开了宫门,现在那西宫门用的还是新换上不久的备用门板,为何左彪营不带炮?
这将官并不知道,左彪营几门火炮外加几十门石炮,全都被人做了手脚,哪里还能带来用。
如瑾窝在长平王怀里,听到左彪营围宫还紧张了一下,口上送了劲。后来听到援军,知道长平王又暗自安排的事情不和她说,害她白担心,一口又重重咬了下去。
长平王笑道:“现在不是时候,等咱们回家,随你怎么咬。本王脱干净躺床上任你乱来,好不好?”
如瑾满脸通红,住了口,轻轻推开他。
不断有人前来回事,长平王也暂且松手,让如瑾陪在旁边,一项一项处理事情,下命令。
京城里贼匪趁机流窜作乱,太子余党和贝成泰一系的人都是隐患,要一一布置围捕。宫里更是需要震慑清理,这些事全都要长平王逐个拿主意。更重要的事,是给太子和贝成泰等人定罪。
朝臣勋贵们近在咫尺,定罪需要详细明朗的证据,人证物证尸首口供,琐碎繁杂,这是最耗时耗力的事情。如瑾来之前这些已经处理了七八分,朝臣勋贵们也已经被说服和威慑,然而就现在的收尾,也让如瑾领略到了朝上博弈的艰难。
任你铁证如山,那群大臣都能慷慨激昂说出花来,引经据典,拉着朝廷和万民做大旗,在重兵威慑之下都敢力争。好在长平王举重若轻,谁上来反驳挑衅,就用证据把谁砸回去,若遇着死活不讲理的,立时打成贝成泰同党,拘到一边等待事后问罪。
如瑾站在长平王身后,冷眼看着那些跳梁而出的大臣被长平王一一收拾,不知怎地,心里感到非常痛快。
也许,她的内心里也住着一个喜欢动武的影子吧。
用证据争取明理的人和识相的人,用武力压服打小算盘的人和作对的人,至于其他人,或保持中立沉默不语,或见风使舵左右逢源,只要你不直接反对我,我就当你不存在。
在乱哄哄的局面下,长平王的做法让如瑾非常认同,也悟出了一些道理。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时辰,长平王精神十足地展露了他控人御人的手段,那边传信的兵卒前来禀报:“王爷,京畿几处卫所人马到了!左彪营围宫,他们围了左彪营!”
“传令剿杀左彪营。”长平王牵起如瑾的手,一路朝外去。“弃械不杀,反抗以谋逆论,就地问斩,事后诛九族!各位大人,与本王一起去观战,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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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6 至孝之人
大燕所修国史之上,对这一次宫变的记载语焉不详,只有“太子勋宗因治旱灾银案不悦于帝,投毒谋逆,携文举逼宫,翌日乱平,帝废之”这样的记载。至于这整整两天两夜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都有什么人参与到了此次宫变,谁被波及,谁当先立功,尽皆没有记述。
国史是翰林院牵头编写的,如何记录的决定权却在皇帝那里。皇帝让一笔带过,翰林们就奉旨实行,将皇帝中毒、半数禁卫协同反叛、左彪营围攻宫廷、贝成泰带举子冲击宫门的事情全都略去,自然也就没有诸如皇子侧妃蓝氏清理内宫、长平王事后强力镇压乱局的记载。
事实上,若不是当时冲进宫廷的文人太多,不可能一个个封口,连“携文举逼宫”几个字也不会出现。
国史上可以一笔带过,亲身经历过这场动荡的人却是不可能将之从记忆中抹去的。整个事件疑点重重,许多场面又太过血腥,官面上的粉饰阻挡不了大家私下的议论和揣测,尤其是曾被长平王带上宫墙,居高临下亲眼看到两军对战的朝臣们,更加不可能忘怀那一夜的种种。
整日在京城里坐享荣华、养尊处优的高官显贵,有几个见过血?平日身上稍微磕碰一下都要请御医看诊的人,让他去看两军厮杀,那真和要他的命差不多。
当场就有许多人吐了,还有直接晕过去的,在朝堂上打起嘴仗来正气凛然的重臣们此番出尽了洋相,最好的也不过是没吐没晕,脸色苍白地站着罢了。有一个都察院的监察史当场尿了裤子,自己却浑然不知,事毕回到家经夫人提醒才恍然惊觉,羞愧难当,告假半个多月没去当差。好在这件事之中受惊染病的人不在少数,告假告病的官吏非常多,这位监察史也没那么显眼。
于是,在这些人的对比之下,面不改色静观战局的长平王和如瑾,以及长平王府一众侍卫亲随,就越发让人侧目。
当夜回家之后就有老臣仰天长叹,直呼“这些年竟看走了眼”。人家问什么走眼,老臣便默然摇头,一言不发。
京畿附近几十个卫所,此番十三个卫所共遣来兵将四万余人进京剿贼,在宫城之外将左彪营一万多人包了饺子,战局没持续半个时辰便顺利结束,剿杀两千人,俘虏过万。勤王军队将俘虏收了刀兵盔甲直接押送回京郊大营拘禁,又在城中捉捕余孽和乱匪,这一切做完,子夜才刚过。
未被拘押的几位重臣和要紧勋贵留守金霖殿,陪伴一直昏迷未醒的皇帝,其他朝臣都被护送回家等候消息。那些冲击宫廷的举子们暂时被关进了京兆府大牢,牢里装不下,连牢房院子里都挤满了人,重兵守着,吃喝管着,一时倒也没闹出事来。
天色大亮的时候,连带着内宫都平息下来,千疮百孔的宫廷恢复了表面平静。各处宫人各司其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总是人来人往的内廷长街冷清了下来,传话回事送东西的宫女内侍们急剧减少,偶有几人结伴而过,也都是步履匆匆,面带残存的惊惧。而值守的禁卫们也只剩了前卫营的人,外加右骁营留下的两千兵将,肃穆伫立在宫城内外。
要说有什么地方还保持着人多的样子,那就是御前了。宫人多,禁卫多,御医更多,还有朝臣和长平王。皇帝一直昏迷到中午,醒了之后也不会说话,直眉瞪眼地憋了一会又晕过去,然后时晕时醒,折腾了两天。
这两天内右骁营和勤王大军都没有离开,分别在城外扎营安顿,轮番进程巡防。重兵镇压之下,城里偶有小乱,大乱绝对没有。满城官宦不敢妄动,衙门照常上,差事照常做,偶尔和相熟的人互相探听一下消息,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金霖殿的重臣们一个也不敢离开,吃住都在宫里,轮番休息值守,只怕皇帝忽然清醒或是……忽然殡天。
他们分批睡觉,长平王却一直守在内殿,衣不解带,悉心陪伴。偶尔靠在椅子上打个盹,不过盏茶工夫立刻醒来,继续看御医会诊或是宫人端药。
“阿宙,去睡一会吧,就算只睡半个时辰也行啊。”
早就回王府坐镇的如瑾每天来探望,看见长平王疲惫的样子心里直疼。
长平王摇头:“这个时候,我必须守在跟前。”
如瑾暗暗叹口气。
皇帝情况不明,万一有个差错,长平王不在跟前应变可不行。他就算再累也不能离开,她劝也没用。
从保温食盒里拿出煲了许久的山鸡汤,如瑾盛了一碗递过去,“还热呢,喝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盯着。”说着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在桌上。
长平王吃得很快,风卷残云似的将饭菜吃了大半,足有两个壮年男子的食量,然后放下筷子舒服地呼了口气,“瑾儿亲自送的饭就是好吃。”
两个人在偏厅里,跟前只有近身服侍的,如瑾抬帕子给他擦去嘴角的油渍,看到他几天没清理的胡茬,顺手抚了一下。
长平王就握了她的手放在唇边,“好香。”重重亲两下,然后恋恋不舍的松了手,“回吧,我过去了。”要过皇帝寝殿那边去。
如瑾点点头,“我去后面看看母妃就走,你小心身体,实在熬不住就去躺一会,让关亥他们盯着就是。你身上伤还没好呢!”
长平王笑笑,带人出了房门。
如瑾听到外头有大臣恰好进内探视,看见长平王就有些夸张地惊呼:“王爷原来没睡?您可好几天没合眼了!”
长平王声音温和:“过来用膳的。父皇病势沉重,本王实在无法安睡。”
“您真是至孝!”大臣恭维之态有些过头,声音带着些微的哽咽,“上天垂怜,一定会为您孝心所感,让皇上龙体早日康复。”
“父皇是天子,自有上天护佑,本王略尽绵薄之力,不值一提。”
两个人说着话远去了,如瑾叹息着垂了眼睛。
宫变之事是用武力压下去的,若是皇帝的旨意,动兵自是理所当然,然而长平王是皇子,镇压下去的是太子一系,东风压倒西风,这过程未免令人浮想联翩。就现在都有人私下里传说,说太子是被冤枉的,好好的储君做什么要谋逆?必是长平王设局陷害。等到皇帝清醒,说不定要命人放了太子捉拿长平。
所以在武力的暂时威慑下,长平王不眠不休在父皇床前侍疾,也有引导言流的意思。一个在宫变时候力挽狂澜,又至纯至孝的皇子,日后若是上位也要容易得多。
如瑾这日回府之后就吩咐贺兰唐允等人加大造势的力度,再多派些人去市井街巷给长平王散播好名声。
皇帝一连时晕时醒的折腾的十来天,才在御医们日也不休地调理下有了好转,醒来时能认人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