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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见到那明黄色的锦被下的老人时,凉暖忍不住闭了闭眼,看着有些难受。
里头的人果真是皮包骨头,双颊凹陷,头发灰白,眼珠子浑浊无比,对上那样一双眼睛,便是浑身的不适。
掀起床幔的一刻,凉暖便问道了一阵浓浓的腐臭的味道,扑鼻而来,像是家里的生肉放久了腐烂的臭味,令人有些作呕。
老人浑浊的眼看着凉暖那张熟悉的面孔,就想伸出手,去触摸,嘴里颤抖着,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凉暖俯下身,便听得清楚了些,床上那面色难看垂死的老人说的是,云颜,云颜,除此之外,凉暖却还听到了两个字,
玉戒。
但后面的声音,便听不清了,凉暖想听得再仔细些,便又凑近了些,虽然这气味着实让人难以消受,但这事关重大,娘亲的信中就曾说过这玉戒事关重大,如今到了她手上,让她叫出唯一娘亲遗物的玉戒是不可能的,那么,便只有将这一切摸清楚来龙去脉,将这‘大事’了然于心,她才能顺利保住。
凉暖刚凑下去低下头靠昆帝又近了些,却猛地被那枯枝一般的手拉了下去。
在珠帘外的玉昭羽看不到里面凉暖与老皇帝究竟如何了,他负手于后,眼神阴霾地看着那里的方向,虽穿着一身白衣,却让人感觉他是来自地狱的恶鬼,这身上的白衣,也瞬间成了魔魅的黑衣,浑身萦绕着一股子黑暗。
宫殿里打开的仅有的一扇窗子外一阵凉风吹进,将玉昭羽的白衣吹起一角,翻飞的裙裾,清扬的墨发,紧绷的身子,都给他身侧不远处的太监一股子极冷极寒的冷煞,禁不住便打了一个哆嗦,却只能依旧低首敛眉,安静地站在那里。
而那边的凉暖,她的耳朵,正紧贴着老皇帝干枯的唇,那张应是说话哆嗦无比的唇,此刻却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翕动地快速,浑浊的眼珠子也暴起,似乎在硬撑着,硬撑着在自己死前,将一件大事,告诉凉暖。
昆帝的唇摩挲着凉暖的耳朵,粗糙难受。
凉暖听着那一字一句的叮嘱,脸色愈加凝重。
这是一个大秘密,她尊贵的皇帝外公却在她临死之前,才告诉她,且还不是告诉皇室的嫡亲子嗣,而是告诉她!
听完老皇帝的最后一句话,凉暖才心中清明,这老皇帝为何要如此做,不愧为玉鸣国一代明君,从几十年前,就开始部署起了一切,甚至娘亲的离开,竟也是一早就布局好的,这不得不让凉暖心中赞叹,这古人的远见。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江山,为了皇位,为了国土,涉及到的人,却是一个不落下。
玉鸣国自古以来,自有皇帝以来,这皇帝之位,却是不限男女的,皇子皇女能者便坐,是以,玉鸣国的皇位夺权,比起其他两国来更是激烈。
任何一代帝王,得玉戒者,获天下。
老皇帝在凉暖耳边说完最后一句话,便一下松懈了口气,猛地拉住凉暖的手也是一松,浑身的气力,仿佛一下子如散沙一般流去。凉暖直起身子,却见老皇帝眼一翻,脖子一歪,皇天后土,终于,一代明君的所有功过得失,如流沙一般逝去,这床幔中的腐臭糜烂的阴郁之气便更是浓厚,她直直退后一步,扭头,神色悲戚,
“皇上,驾崩了!”
外头的老太监听到这一声含着水雾哽咽的声音,赶紧进去,带着珠帘外一直等候的御医,在皇帝床前便是检查探息抢救。
玉昭羽也走了进去,站在一旁,站在凉暖身侧,方才浑身的阴暗之气,此刻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温厚可亲,他看着身边少女神色悲悲戚戚眼睛红润的样子,看着老皇帝一下子翘辫子上了西天却是一点也不感伤,却只是想着,老皇帝临死前,究竟与她说了什么?!
看着凉暖那张悲戚的脸,心里千般思绪划过。
“回太子殿下,皇上驾崩了。”那太医之首转过头,双手交于头顶上方,对玉昭羽的态度恭敬无双,声音里还带着一些胆颤,似乎是害怕这太子殿下将会处罚一般。
皇上驾崩,这玉鸣国的未来,便都是掌握在这太子,哦,不,将来便是新帝身上了,新帝作风与老皇上的温厚淳朴不同,一向毒辣狠绝,没用的人在他这里,下场一向很凄惨。
“报哀。”玉昭羽神色悲凉,低下头摆了摆手,眼睛似乎也有些红了,声音里都透着股伤感。
凉暖却在旁边偷偷打量着眼前神色看去悲凉的男子,不禁揣测,实则这晏阳太子的心里,是高兴的,老皇帝一死,便就是他登基上位了。
不过,皇帝的位子,还未坐,即使就在咫尺,这事情总是瞬息万变的,指不定,原定的结局,一下就是变了。
……。
一月二十七,下午申时二刻,玉鸣国皇宫里便传出阵阵哀嚎,在位四十五年的一代明君昆帝,在鸣龙宫驾鹤西去,整个皇宫瞬间步入阴沉,哀嚎声不断。
玉鸣国新君的时代,即将来临。
玉鸣国的朝中重臣之间,也开始风起云涌,各党派之间的争斗,恐怕要进入白热化,这玉鸣国的拥护者,主要有三,老皇帝的最小的一位嫡王爷,玉冥,当今太子玉昭羽,以及太子胞妹玉朝雪。
这玉朝雪要与其兄争夺天下,其胆魄眼识也不是一般人所有。
当然,这些,凉暖还未曾知道,呼昊没有与她说起过除了太子之外的另外两位,毕竟,这晏阳太子按理说才是真正获得老皇帝明指的皇位继承人。
殊不知,明早的朝堂之上,会因老皇帝一纸遗诏,而发生惊变!
……
凉暖被安排在了曾经玉云颜住的宫殿里,小玉以及作为凉暖贴身侍卫的宗政晚被一同安排进了那房椒宫,至于连笙,作为大苍国将军府的贵人,则被安排在了宫外的一处专门招待贵宾的贵府里,连笙原本对于此,十分不满的,但却又无可奈何。
一下便是傍晚时分,凉暖在房椒宫里用过晚膳,便窝在宫里头,沉思多虑。
皇帝驾崩西去这一消息,现今这盛京街道上,估计都是传遍了,接下来便是新帝登基的事情,但凉暖搞不懂的是,那昆帝在她耳边说的那些,明明暗指这玉昭羽不会如此轻易登基,但到现在还是未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知是那昆帝算计错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她现在算是知道了,她与娘亲,甚至与晏阳太子,都是这老皇帝的棋子,他现在是死了,但棋子们,依旧照着老皇帝设下的路子走着。
宗政晚挥退了小玉,自己进了凉暖闭目休息的屋子里,房间里点燃着的暖香让整间屋子既暖又香的,好不舒适。
宗政晚故意在凉暖面前来回走着,发出一声一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噪音来,但凉暖却依旧凝眉深思,理都不理他,不禁两道小刀长眉揪在一起。
“玉鸣国即将大乱,老皇帝临死前独见你,给你揽了一身麻烦,暖丫头,你想怎么做?”一个人太无趣了,宗政晚想了想,坐在离凉暖不远的椅子上,款款道来,如酒液一般醇醉的嗓音里,透着一股子令人信服的味道。
凉暖听完宗政晚的话,猛地便是睁开眼睛,目光如火如炬地朝着宗政晚看去,眼神凶猛。
“晚晚你说呢?”凉暖将这问题,抛给了宗政晚,叫唤地亲切,丝毫不顾忌他们所谈论之事,可是玉鸣国的大事!
“静等局势变化,随风而动。”宗政晚敲了敲桌面,声音严肃。
宫廷之争,不是一场简单的争斗,自古以来,这宫廷皇位之争,便是最血腥最可怕的,比战场挥洒血汗还要可怕。
凉暖对着宗政晚白了一个眼珠子,这说与不说,有何不同?!
不过,她心里也是这般想着,如今她是不想做棋子,都是不成了,老皇帝将她算的准准的,这棋局,她是跳不出来了,八方都看着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明哲保身,但愿自己不要受到太大牵扯。
新帝登基后,估计便是公主册封大典了,届时,所有人的目光,将正式放到她身上来。
“暖暖,今晚我们便要同处一室了,”宗政晚却忽然调转话题,一下子扯到这不正经的事上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必有事出。”
宗政晚凑近了些凉暖,仔细端详着凉暖的脸,看着她细致入光瓷一般的脸,看着那卷翘的长睫,粉润的樱唇,真是心痒难耐,这真是他看上的媳妇,真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心欢,
算算日子,还得等三十六天,他才可名正言顺肆无忌惮地想一亲芳泽便一亲芳泽,想…。便做什么。
现在,应该是有些不妥吧?
宗政晚在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却,
“你这死男人!正经些!”凉暖忍不住脱口而出,吃下晚膳后的睡意,一下子便是跑光了,坐起身子,便冲着宗政晚猛地一踹,
青衫隽秀的男子却笑得一副让人看了牙根痒的模样,似乎享受不已,
“侍卫自当是要陪伴主子左右的,我何处不正经了?!何况,除却侍卫不侍卫的,为夫可是你的夫君。”宗政晚笑开了脸,凉暖一下子伸手就是拍了上去,拍在他柔软的唇上,见宗政晚一副惊讶的像是被人侵犯了的模样,勾唇将他拉近了一些,
“我还没出嫁呢!”凉暖恶狠狠的,又道,“况且,你这跟来,是妇唱夫随么?”
在宗政晚耳边的忽来的暧昧,让他简直是措手不及,嘴巴还被捂住着,只睁大了眼,对着凉暖这恶女便是点了两下头,眼睛里还水光潋滟的,果真一副美人画面。
……
太子宫殿内,早有人安排妥当了,就等明早上,太监总管宣读皇上遗诏,而晏阳太子顺利登基。
眼下顺利登基是最关键的事情,玉昭羽这一晚上,秘密召集了他所有的党羽,进行了一场秘密之会,说的便都是这遗诏之事,若他这个太子不可登基,那他培养多年的势力,也终于是派上用场。
【062】监国公主
9
凉暖看着这宗政晚一副被人欺的模样,忍不住便是想起那天晚上,娘亲与连啸龙的大婚那晚的情景,一下眼神便闪烁几番,一下又是推开了宗政晚,从美人榻上彻底站直了身子,就要赶宗政晚出去,
“天色不早了,赶紧洗洗睡吧。。”
宗政晚不依了,他好不容易做得一副自以为诱人水嫩模样,怎的她这还没上钩,就全泄了呢?
“娘子,为夫是妇唱夫随,为夫都跟来了,娘子怎还可赶为夫出去呢?”宗政晚的声音委屈极了,凉暖转过头去,便见这厮瘪着嘴眼神里可真是水光潋滟地瞧着自己。
凉暖眉眼挑了一下,从不知道,这一本正经呆愣的宗政晚还有这幅样子,从前只知道偶尔无赖,没想到还可以到这地步去了!
“宗政晚!这里是玉鸣国皇宫!”凉暖的话简直是从喉咙里低吼着出来的,指着大门,就是让这厚脸皮厮出去,有好感可不代表纵容了,再说了,这好感如今还只在萌芽里呢!
宗政晚听了,似乎又瘪了一下嘴,想说什么,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又抬起头看了凉暖一眼,这才站了起来,步子极其缓慢地从凉暖面前就要走过去。
这欲言又止的,也不知是做给谁看的!
凉暖从心底里从动作上,白了阿晚一眼,扭身准备进内殿里去。
她一走过宗政晚,宗政晚的憋屈表情便是一变,薄唇抿着微微笑容,朝殿门口走去,他也就住在这房椒宫外头的一处小房殿里。
宗政晚刚走至殿口,便闻得一声刺耳的箭破空气之声,迅速从自己耳边划过去!
他猛地回过身子,伸手朝那只飞速前进的箭抓去,却只抓到一片空气,顿时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