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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开将她让进殿中,请她坐下后,他就坐在她的身侧,手托着下巴,眨了眨眼睛,算是默认了,道:“他说,喝过那么多的酒,还是百花山庄的酒最好喝。”
“那是因为在百花山庄有我陪他喝酒。”
“哦?”
“酒好不好喝,跟谁喝很重要。”
慕云开道:“他跟你喝酒时,会说些什么?”
花朵儿想了想,道:“他总会对我说起一个女子,任何一点小事也能联想到她,比如树上的桃花开了,他就跟我说:‘那年的桃花开得比这还美,她在桃树下为她的白马包扎伤口,她嘴里不停的重复一句话: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我知道他爱她爱得深切,并没有打听过这个女子叫什么名字。”
慕云开淡淡地道:“他知道的柏芷兰确实比我多,不过这不重要。”
的确不重要,谁又能不许自己喜欢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喜欢?
花朵儿笑了,道:“你竟是真的喜欢上柏芷兰了。”
慕云开眼珠子转啊转的,抿嘴笑道:“这不正是母后和皇姐所希望的吗?”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你是我皇姐时。”
花朵儿笑得很欣慰:“没错,我是故意制造些机会,让你和柏芷兰多增进了解的。”
慕云开的脸上露出些许的羞涩,道:“当我知道时,我已经开始喜欢她了。”
花朵儿意味深长的道:“这样很好。”
慕云开问:“你和陆少英也是母后所希望的?”
花朵儿垂下眼眸瞧着渐渐隆起的小腹,嘴角难掩幸福的道:“没错,在我八岁那年,母后就决定让我和陆少英在一起了。”
“八岁?”
花朵儿微微一笑,她总是那么的爱笑,笑容里总显得那么的灵动,娓娓道来:“母后一心为父皇的皇权着想,他们那么恩爱,是可以多有一些孩子的,在你出生后,她就使自己无法再孕,以免再产下皇子,因为,她不愿意看到他们的孩子为了争权互相残杀。”
慕云开知道,自古以来,有很多皇子为了争夺皇位确实不顾兄弟之情。
花朵儿接着说:“母后第一次见到陆少英,是他八岁时,母后说这个孩子长大后一定不同凡响。于是,母后就将我送出皇宫,为我修建百花山庄,找人教我仪态。十三岁时,母后安排了契机,使我结识了陆少英,此后,我和他便常来往。”
难免,或许早在数年前,皇后就决定让慕云开和柏芷兰在一起了。
慕云开想了想,问:“母后为何还要赐下婚约,让陆少英娶柏芷兰,让我娶柏灵瑜和陆紫霜,为何不索性直接些?”
花朵儿不由得笑了,觉得十分的好笑,女人的心事又岂能轻易的被猜透,她笑道:“以前我也不懂,现在我明白了。”
慕云开在听着。
花朵儿解释道:“真爱是可以打破一切的规则。”
爱情,最能深入到一个人的灵魂和骨髓。
面对一份被支配的婚约,和一份天赐的邂逅时,少有人能甘心拒绝后者。
皇后只是就地画了一个牢,会有人无可奈何的待在牢里,不敢打破规则;也会有人有勇气走出牢,迎接自己的一片柳暗花明。只要是真爱,只要够勇敢,尽管有皇上颁布的圣旨,也会有人义无反顾的追求自己所选的。
花朵儿意味深长的道:“母后从不按常理出牌。”
慕云开想了想,又想了想,仿佛他懂了,又仿佛他不打算懂了,于是问:“陆少英是刚知道皇姐的身份?”
花朵儿颌首,道:“在柏杨大将军的寿宴上知道的。”
慕云开道:“他应该也知道了皇妹腹中怀着他的孩子?”
花朵儿咬了咬嘴唇,道:“他知道了。这些日,他来公主府很勤,比你到柏府还勤。”
看得出陆少英对花朵儿还是有情的,慕云开就松了口气,毕竟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花朵儿忍不住笑了,道:“他说的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
“什么?”
花朵儿的嘴角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缓缓的道:“陆少英说:本来我是不必给你名份,只想着等你为我生下第四个或第五个孩子时,才对你负起责任,而现在,你是公主,着实让我为难。”
慕云开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分明从花朵儿的笑容里瞧见了一些苦涩。
花朵儿道:“陆少英有他的抱负。”
慕云开的神情从没有这么严肃过,他却只说了一个字:“嗯。”
花朵儿露出了她美丽的笑容,那么的温暖而芬芳,道:“明年的正月,你就登基成为皇上了,父皇和母后会移居百花山庄,不再过问朝政。到那时,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慕云开道:“我懂,母后叮嘱过,说国事要与皇姐商量。”
花朵儿沉默了半晌,忽然问:“以后,徜若我做了傻事,你可会怪我?”
慕云开笑笑,道:“不管你做什么样的事,你始终是我的姐姐,我怎会怪你。”
花朵儿叹了口气,平静而自然的望向慕云开,问:“你认为你适合当皇上吗?”
慕云开想了想,反问道:“皇姐认为什么样的人合适当皇上?”
花朵儿幽幽的道:“我又怎会知道。”
片刻后,慕云开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道:“皇姐,别想那么多了,我现在就想知道我何时能当舅舅?”
花朵儿道:“明年四月。”
慕云开道:“真好。”
花朵儿问:“你是不是要出府?”
慕云开手托着下巴,冲着花朵儿眨了眨眼睛,道:“本来是的。”
花朵儿笑了,问:“现在呢?”
“再过半个时辰出府也不迟。”
“你现在就起身吧,我正准备回去了。”
“好,”慕云开起身,对殿外候着的侍卫道:“让黑云过来,就说我要带它去郊游,见它的白马妹妹了。”
花朵儿不禁笑问:“黑云?”
“我的一匹黑驴。”
“你是要去郊游?”
慕云开耸了耸肩,道:“是去找柏芷兰。”
“她在郊游?”
“不是。”慕云开停顿了一下,道:“昨天是柏夫人的祭日,只要柏芷兰在京城,她总会在每年的今天去祭拜。”
花朵儿明白了,问:“你知道柏夫人安葬在什么地方吗?”
慕云开道:“季舟葛对我说过,我前天亲自还去过一趟。”
“要多带些侍卫。”
“不必了,我和黑云去就行了。”
“这怎么行?”
慕云开坦言道:“我只是想像一个普通男人那样出现在柏芷兰的身旁,去喜欢她。”
花朵儿道:“你根本就无法像普通男人那样出现在她的身旁。”
慕云开只是笑了笑,便没再说什么。
也就是在这一刻,花朵儿发现慕云开不再是个孩子,他长大了。当一个人面对别人的质疑,选择沉默的不去解释时,这个人就有了主见,不再是单纯的孩子。
慕云开还是一个人骑着驴就出府了,他不愿意带着那些时刻提醒着他的身份的随从。
郊外的天更蓝,地上的落叶也更多,也更冷。
当慕云开赶到时,一眼就看到了柏芷兰,她正跪在墓碑旁,已不知跪了多久。
慕云开并没有上前,而是让驴儿去找柏芷兰的白马,他一个人独站在那棵枯树下,从怀中掏出一把花生扔在地上,用脚踩花生壳,然后弯腰去捡里面的花生吃。
柏芷兰默默的跪着,跪得已麻木。
曾经,柏芷兰喃喃的道:“如果当时死的是我,该多好。”
那时是季舟葛在她的身边,他说:“既然你已经活着,那就好好的活着。”
殊不知,这种‘活着’是多少的痛苦。
有谁知晓,她一次次自责的快要崩溃。
已过了半个时辰,慕云开忍不住朝着柏芷兰走去,那一步一步的踩在柏芷兰敏感的神经上。
柏芷兰微微的阖上双眸。
慕云开盘腿坐在柏芷兰的身边,温言道:“你跪了那么久,也该站起来了,要我扶你吗?”
就像是一个人作茧自缚了那么久,也该解开束缚了。
柏芷兰不语,她的深皱着眉,嘴角呈现出倔强的弧度。
慕云开想了想,静静的盯着柏芷兰,轻说:“以前,当我姐姐不见了时,我也一直很难过,我认定是我害死了她。那时我觉得,就因为母后生下了我,将母爱一分为二了,对姐姐少了些呵护,所以姐姐才会生病,才会病得很严重。”
他接着说:“有次,我终于忍不住哭着扑向母后的怀里。母后对我说:孩子,你要记住,不管你的亲人在何处,她都是希望你活得快乐的。”
慕云开解下外袍,披在柏芷兰的肩上,道:“我相信,不管柏夫人在何处,她都是希望你健康快乐的生活。”
柏芷兰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呼吸有些沉了。
慕云开道:“如果你一定要为别人而活,就想想柏大将军和柏灵瑜,要为他们而活。”
柏芷兰猛得睁开眼睛,扔掉外袍,眼睛瞪得很大很凶,语气很冷的质问:“你凭什么要来这里,又凭什么对我说这些话?”
慕云开捡起外袍,抖了抖上面的土,将它抱在怀里,脸上努力的露出他常用的温暖的笑,深情的瞧着她,柔声的道:“因为你是我的小娘们儿。”
柏芷兰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却偏偏像是在燃烧着,她猛得站起身,向远处奔去。
慕云开没有去追她,而是就在墓碑前等她。
奔了许久,柏芷兰终于不再奔了。
她用力的咬着唇,一股热泪还是涌了出来。
在眼泪滑落脸颊时,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泪流得更纵情。
她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话竟却准确无误的触到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天与地在此时都不复存在了,只有一个少女在肆意的流泪。压抑了十几年的泪,纷纷夺眶而出。
过了许久,她才顺路而回。
慕云开还在,他朝着她笑,像阳光般的笑。
他看到了她眼角的泪痕,看到了她肿起的眼睛,看到了她好像丢掉了某个自己,便轻说:“我们回去吧。”
是该回去了。
柏芷兰骑着白马,慕云开骑着黑驴,并肩而行。
当他们行出十公里时,白马的速度缓缓的放慢了。
在他们的正前方,有个黑衣人安静的站着。
距离那个黑衣人越来越近了,柏芷兰冷静的看向黑衣人,他就站在路的一旁,左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右手摆至背后,戴着娃娃脸的面具,一片震慑万物的杀气。
慕云开见柏芷兰停下来,他也停了下来。
☆、第30章 别无选择
荒山野岭;空中划过几声乌鸦的鸣啼。
草木枯,死一般的苍凉。
在这种地方突然站着一个突兀的人;的确显得很诡异。
柏芷兰冷静的望向对面的黑衣人;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把剑;锋利、冷峻。尽管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却是能看得出他在等人。
穿着像死神般的黑衣人,朝他们缓缓走了几步,恰好挡在他们的前方。
看来,黑衣人等的就是他们了。
柏芷兰眸色凛然;问:“你是谁?”
“要杀你的人。”黑衣人用的是腹语。不愿让别人看出相貌,自然也不能轻易的用真声。
慕云开一怔,问:“你知道她是谁?”
黑衣人像是很有耐心的道:“柏芷兰。”
慕云开叹了口气;道:“你若肯以真面目示人,说不定她也知道你是谁。”
黑衣人不以为然的道:“在她死之前,我会让她知道我是谁。”
慕云开问:“你为什么要杀她?”
黑衣人淡淡地道:“因为她该死。”
因为她该死,的确,绝对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杀人理由。
慕云开笑了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