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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看着无比新鲜,脚步渐渐变慢,使得珑月不得不停下来,回头望,身后的人已经快见不着人影。
或许也只有他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逛街,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当然,一丁点的小玩意,寻常人早已见惯,在他看来便是稀奇古怪。
身边几个孩子追跑笑闹,手中挥舞着甩的晶亮纤细的糖稀,啃得还剩半边。一个不小心糖稀脱手而出,掉在地上瞬间沾满了土,千净流缓缓停下脚步,撩开眼前的轻纱,有些困惑看着。
冰么?这么热的天,不会化么?
“怎么了?”珑月从前方回返问道。
千净流摇了摇头,放下轻纱,目光却还是注视着地上那块糖稀。
珑月见他着实难得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强打起精神走到小贩处给他买了一支,递给他道:“可以吃的,很甜。”
千净流小心翼翼将糖稀收入轻纱中,这才跟上珑月的脚步,不再那么留恋。或许对于他来说,什么爱恨纠葛,什么悲欢离合,统统与他无关,他的使命也是命中早已注定的,他只需要等待命运的车轮转动,什么也不需操心。
不一会儿,轻纱起起伏伏,似乎里面打起来了。
“又怎么了?”
“……头发……粘住……”千净流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眼看着头发粘在了糖稀上,越粘越多,又粘上了轻纱,卷得一团糟。
珑月无奈叹了口气,有心想帮帮他,却在刚一伸手,又瞬间收回。
“粘着好了,回去泡泡水就行。”
“哦……”千净流顿时不再反抗,任由糖稀吊着长发,晃晃悠悠。
…………
整个摄政王府一片宁静,本就人不多,苏慕颜自从珑月失踪,身体并不大好,待听见珑月安全回来的消息,这才安心歇着,吩咐下去不用打扰他。
王府里似乎没什么人了,这或许也能算个家,她一个人的……家。
院子里空荡荡的,再也没有房间的窗户亮着烛光,连下人也都撤出,这真的是她一个人的家。
“姐,你为什么还在哭?”
谁毁了谁 (7)
珑月轻笑一声,“谁哭了?顶多有些感慨罢了,曾经……这里还是挺热闹的。”
“唉,我倒不希望你真去夺什么皇位了,姐,我希望你能找一个懂得理解你的男人。我知道,从小你护着我护着珑哲已经习惯了,不管是不是你的过错你都自己担着,可是,姐,男女之间的感情不该是这样的。”珑雪已经是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好了,别说教了,我有点儿累,改天聊好么?”珑月着实没有那个精力与珑雪说笑,很累,那种从心底散发蔓延的疲惫,她如今只想一头睡倒什么都不管。
突然,一道黑影嗖的一声从房顶上跃下,身形犀利轻灵,没有多余的半个字,伸手直取她脖颈!
而这一身手极好的动作,在现在的珑月看来,却是异常清晰且缓慢了几分,脚下挪步,掌风呼啸而过。猛一弯腰,闪身,与黑衣人重新保持距离,却不料黑衣人就算是行刺也不带武器,赤手空拳就欲生擒。
一侧身,险些被黑衣人拍中肩头,珑月奋起一记手刀。
“你敢?!”
划过残影的手刀瞬间停在半空中,刚要后退躲开,却被一只美若完玉的手猛地掐住了脖颈,坚如铁爪,似她再要躲开,那只手不惜撕开她的喉咙。
宫漓尘一把扯下蒙面,迎着月光的脸上如结一层霜,高挑的眼眸中却涌动着火焰,手指微紧,“你就这么怕我?我在你心中就如此的面目狰狞?!”
珑月看着宫漓尘近在眼前的面容,有些惊讶,忽又别开眼眸,不愿去面对。
“说话!你以为躲了就能一了百了?三言两语就要打发所有的人离开……”
“放开我……”珑月又恢复了淡然,疲惫重新袭上心头,“我不走。”
宫漓尘提防着放开珑月,守着她能逃离的死角,也压了压心中的火,等着珑月开口。
“你为什么不走?”珑月的声音骤然沙哑。
“你不觉得该有个合适的交代?”宫漓尘咬牙反问道。
“交代?”珑月苦笑着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想要什么样的交代?我配不上你不算么?我未经你的允许改变了你的人生,让你诈死变得如今什么也没有,你是要这个交代?那你说,我能做必定替你做到。”
而似乎这一场对几人如劫难一般的变故,余韵还在继续,她们曾经错过了什么,忽略了什么,在这一刻,夜深人静之时,慢慢揭开更深的一层。
“你是铁了心要让我离开?”
“不好么?”珑月淡淡反问,“我已经安排人替你重新建立一个身份,并且有的选择,家世清白,商贾之后还是书香门第都随你。家有薄财,屋宅几幢。你日后若愿意经商也必大有前途,而如果要一展才华抱负,宣国北莫瑾会助你一臂之力,当然,你如果愿意呆在北瑶,凭借你的本事入朝堂也不是难事,只不过多小心些,也不见得会有人认出你。”
谁毁了谁 (8)
宫漓尘愣了一下,似乎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珑月并不是开开玩笑使使性子,她是认真的,真的……全都放手了,且……
“你居然早有安排?”
珑月苦涩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我们并不合适不对么?我如此滥情之人总是让你为难,你明明是心高气傲绝佳完美,却偏偏要看着那么多不相干的人在我身边来来往往。这样对你是一种折磨,折磨你也不会让我快乐。不过你大可多少能舒心些,日后我身边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夺了皇位也罢,拿了风魄也罢。其实一个人挺好,我可以守着苏慕颜一起过。就这样,天色已晚,我已经命人替你们都安排好了住处,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说完,轻轻一转身,面对着自己黑漆漆的屋子迈开脚步,一步步走上台阶,疲惫之余甚至觉得有些轻松闪过,或许人生不用背负那么多,便不会那么累。
“……月,你恨我?”
“不,我谁也不恨。漓尘,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会尽我所能为你们安排属于你们的生活,只是我们不再有交集而已。不用再说了,珍重。”
“站住!”宫漓尘愤然开口,让珑月停下了脚步,但是那埋藏在心中久久不愿意承认的话,却无法用愤然的声音说出。
他不愿承认,傲气使他不愿开口,可如今,珑月承受着他犯下的错,却仍旧说……不恨他……
“你在恨我,如果不是我眼中容不下半粒沙,竹真和汐了了不会变的连你的照拂也不敢接受,他们怕的不是你,是我。如果不是我不喜欢溯总是形影不离跟着你,也不至于让他觉得没有立足之地想要离开,对不对?如果不是我一心要将你独揽怀中,或许帝景天便不会那么孤注一掷,最起码,你若不那么顾及我的感受,哪怕只答他一句接受,他不至于落得现在生死不明,对么?”
夜风游荡,卷起清淡的桂花香,寂静的夜,又要揭开多少曾经被深埋如今却无法无视的过往?
“不说了,好么?现在这样就很好,我没怪过你,也谈不上恨,别想太多。”珑月淡淡说着,轻轻推开屋门,本不算高的门槛,脚下去沉重疲惫的难以迈过去。
是是非非早就已经过去,已经成了定局,恨任何人也没用,不如恨自己,留一个教训,莫再去招惹任何一个人。
不想亏欠任何一个人,哪怕亏欠了也想尽全力去弥补,想让她身边的人都过得快乐,却终究只是她心中的童话,是她幼稚而已。
弥补……如果一个人死了,她心中纵然装满了愧疚装满了悔恨,也没法挽回一个生命,哪里来的弥补?
她没去找,但并不意味着其他人没有去找,那些各地掩藏的信枭几乎一传十十传百全数出洞,五六天过去,陆陆续续的消息传来,哪怕几百里外都找不到帝景天的踪迹。
帝景天还活着么?谁也不知道。
而那些天注定的报应,那些江湖人士无不恶毒之极的手段,她屡屡想起,屡屡不寒而栗。
予取予求 (1)
“好,可以暂且不说这些,但是,我纵然欠了你,另一笔账仍旧要算完了才走!”
宫漓尘突然转了话锋,居然已经站在珑月身后,一把掐住她的后颈,直拎着进屋,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一撩衣襟坐在屋中椅子上,将珑月横着放在自己膝盖上趴着,冷声说道:“你有母却只有生身之恩,你有父却只有养育之情,我曾教导过你十日,堪以为师,不论情爱,仅论师恩,你认不认?!”
“……认。”珑月根本不知道宫漓尘想干什么,明明话说到那个份上……
宫漓尘一咬牙,高高举起手,运起五成的内力,狠狠一掌打上珑月的屁股。
“啊!!……”珑月整个身体猛地弹起,被瞬间按住,痛得咬牙,却动弹不得。
“欺师形同灭祖,我当日教你北瑶究竟所处是何境况,教你身为皇族该如何姿态,教你男女之身份如何区辨,你断章取义全无章法不说,我当日教你的,你可还记得?!”
“……不记得……唔!!!”珑月拼力将喊声咽进喉咙,将牙齿生生咬出血来,那重重落下的掌力,比她当初受刑杖要重得多。
“身为靖王,却在朝堂搅混水,身为摄政王,政务缠身至关重要,你不想回来便不回来。视整个国之命脉于儿戏,百姓苍生于无物,如此昏庸不智之摄政王,纵然他日问鼎九五,祸国殃民,如何对得起北瑶百年社稷?任性妄为无责任担当,手掌大权却不重担加身,我可有冤枉了你?!”
“没……啊!”珑月忍不住喊出声,又是一掌,似乎快要打烂了她的皮肉,痛得钻心蚀骨。
“身为相王独女,你明知相王向来体虚,最受不得惊吓,整整十日,相王至今病着起不了身。不孝之女,该不该打?!”宫漓尘问完,还没等珑月回答,高高举起的手掌又一次用力落下。
珑月身上层层冷汗浮出,眉眼紧皱,待痛意稍过,脱力大口喘息。
“身为主子,理当恩威并施,你对属下宽厚乃是仁德之心,然,恩在何处?!你十日游荡在外,溯也找了你整整十日,风雨无阻屡屡欲自裁谢罪,王府上下京中各处因你鸡飞狗跳,这便是你作为主子该有的仁德?你身为主子便能不顾及下人的辛劳?!该打!!”
“唔……!”
“既有大计,便不能功亏一篑,更不可掉以轻心。你肆意不归,致使小人得志,栽赃你刺王杀驾之名,这便是你的抱负雄心?!!”
“……”
“身为妻主,招致祸患于家中,任人惊扰家眷,祸乱庭院,这便是你的善心善举?!!”
“……”
“你知不知道所有的人都在担心你?!若要散心,大可传信回来,安危与否有无性命之忧,你若再不会来,摄政王府就要替你发丧了!!!”
“……”
宫漓尘那如铁铸一般的手掌一下比一下更加用力,一下下声如惊雷,落在珑月身上,次次如铁杖袭身,皮开肉绽。
予取予求 (2)
那一声声义正言辞的质问,桩桩件件都是珑月犯下的错,抛却情爱纠葛,这确是她的错。
她不仅仅是个陷入爱情泥沼的女人,更是个手握千万人命脉的女人,她身边有亲人家眷,不仅仅只有爱。
珑月的喊声一声声渐小,直至最后,仅剩下抽泣与哽咽,万般思绪同时冲入脑海,她确实都错了,全部都错了。她自知犯下了错,而如今有人惩罚她,她心中倒还能舒服些。
不管这个人是谁,不管这个人是否理解她,但他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