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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都是爹的错,爹不该带她悄悄进宫来,爹以为……”
“爹,不是你的错……可是,墨岚死了,汐了了如今还在府中生死未卜,王府中遍地都是血,难道不需要有人付出代价么?”珑月仰头看着纳兰席英,她甚至无法理解她心中所想。
天下人的目光有那么重要么?不被人嘲笑有那么重要么?杀死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难道……她真的不能让纳兰席英付出代价么?
突然,珑月猛地一挥手,一道劲气直向纳兰席英射去,速度之快出其不意。纳兰席英怎么也没想到珑月居然真的敢动手,一晃神下,还没等反应,劲气直击气海,浑厚的劲气瞬间游走全身,将她身上各各气穴悉数冲破。
“席英……”苏慕颜大喊一声,刚要上前,却被珑月一把拽住。
“纳兰席英,我不杀你,但母女情分到此为止。我在宫外给你另塑了一个身份,富商独女,一世荣华富贵无忧。你如今武功被废,我可以派人保护你一生一世,但是,你有生之年,不许再踏入京都半步!”
纳兰席英跌坐在地上,惊恐得难以置信,半天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愤然骂道:“你这个逆子!”
“我是逆子没错,但你最好也记住,我身边绝没有什么贱人,谁碰我身边的人,天都翻得,别让我后悔今日的决定,否则,弑母也无妨了。”
珑月冷冷说着,直到面对苏慕颜,才多了几分温和,“爹,是去是留,女儿不拦你。”
苏慕颜一时间也难以承受来自珑月身上无形的压力,不禁后退了几步,“月儿……爹不是……”
“我要封墨岚为皇夫。”说完,珑月转身便走,直到临进门前,看着苏慕颜悲怆欲绝的表情,不知为什么,眼泪似乎凝在心里,却怎么也淌不出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苏慕颜,又看着纳兰席英,她还想怒骂还想质问,却最终,只化为一句,“我去送送他。”
……
逆子 (2)
秋风夜凉,登基之日本就选得吉日良辰,花好月圆,撒得遍地银光,如今,却染着淡淡的血腥,怎么也洗不去。
院子里还有几个下人不停用水刷洗着地上的血渍,而今夜,其实珑月理应与众人在宫中相聚,可是,无心也无力了。
珑月坐在高高的屋顶上,看着下方忙忙碌碌,自傍晚时分一直坐到深夜,似乎从来没有动过一下,如个雕塑一般,只是,谁也不会看到,她的手,一直在颤抖。
一场登基大典就如一场噩梦,不,不像梦,梦醒来一切依旧,而如今……梦纵然醒了,却一地残骸。
轻轻的一阵风,珑月不用回头便知,在这个情况微妙的时候,还有谁敢在王府里飞檐走壁,还有谁能有心思来找她,如果不是宫漓尘,那么就是……
清脆一阵水声,一只酒壶出现在面前,浓郁醇厚的酒香扑鼻,却能闻得出性烈如火,引人一醉方休。
珑月接过酒壶,却没入口,转头看向正从脸颊上撕去胡子的封扬,勉强微微一笑,明明那张脸是绝对不能暴露于人前的,却仍旧顾念着她的喜恶。
封扬拎着一壶酒坐在她身边,与她一同望着天上明月,仰头一口烈酒,酒香四溢萦绕着两人,这种感觉,曾经恍如隔世。
“多谢你。”珑月郑重诚恳谢道,如若不是封扬及时察觉了禁卫军的异动,恐怕他们能发得出信号,也等不到她来。
“我可以走了。”封扬淡淡说着,似乎这一刻便放下了所有重担,喝多少酒也无所谓了。
不是他要走,是他可以走了,曾经,他要为珑月最终登基保驾护航,而如今,一切已尘埃落定,珑月最后一个潜在的敌人也消失了,他实在想不出日后还有谁能再害珑月,所以,他可以走了。
“要去哪?”珑月静静问着,看着手中的酒壶若有所思,久久却未尝一口。屋内的人昏迷的昏迷,受伤的受伤,她明知酒兴许可能可以暂时压去一切苦闷,可是,理智仍旧告诉她,她没资格借酒浇愁。
封扬一脸轻松耸了耸肩,“不知道去哪,四处走走,穷乡僻壤荒野山水,再蓄了胡子,应该没有人会认得我。大不了一把火毁了这张脸,封扬也从来不是靠脸吃饭的人,一副皮相而已。”
珑月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仍旧能摸到些许坑洼不平浅浅的疤痕,这些伤日渐淡去,可是,一旦碰触,还是会有些疼的。
深深吸了一口气,“封扬……”
“或许游荡四处的时候,还能帮你找找帝景天,不过,珑月,你在为诛离了生母而感到愧疚么?”
“没有。”珑月苦笑着轻轻摇头,“我与她本就没什么情分,说实话,如果不是世俗伦理她是我的生母,当时……我真想杀了她。”
“那为何还要愧疚?这些事并非你所愿,更何况……”
“你不明白。”珑月有些挣扎,摇晃着手中的酒壶,突然仰头灌下一口,灼热如火烧一般的酒划过喉咙直入肺腑,驱散了冰冷,烈得让人眼眶也发热,“封扬,你不明白……你知道么?我……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纳兰席英不会放过我身边的人,可是……我居然还是没能阻止悲剧发生!”珑月的声音越来越嘶哑,深深将头埋入手臂间,“我早就猜到了啊……真的早就猜到了,该死的……是我才对……”
逆子 (3)
封扬微微一愣,看向珑月紧紧握着酒壶已经泛白的指节,想伸手握住,却又难以抬得起手。
“我总愿意相信人心本善,我以为,苏慕颜都能容得的事……她再怎样也是我的母亲!我以为她不会下那么狠的手,我以为她不会那么快,我以为……她杀谁也不会杀墨岚!”
可是,是她亲手将墨岚入殓,亲手替他整理了遗容,纵然墨岚的表情很安详,但她知道,他是不甘心的,与她一样不甘心,与她一样愤怒又悲哀!
她曾经试想过,如果真的娶了墨岚为皇夫,只要他愿意,她不愿让他长伴青灯,她希望能给予他幸福。她知道他的苦,知道他的无奈,无端为他多舛的命运而感到痛心!
“可是,我都错了,我明明预感恐慌有那么一天到来,可最终还是愿意相信纳兰席英也是人,是人就该有人性!我错得一塌糊涂,我其实可以一开始就应该把纳兰席英看管起来,管她是不是我的母亲……”
“你不能。”封扬轻轻打断道:“她若无错,你囚禁生母便是你的罪过。”
“可难道只等悲剧发生了才能让她付出代价?!最无辜的是墨岚,他至始至终从未犯过错,他为什么要付出代价?!……我从未想过,皇宫大内,再加二十个死士,居然保不住一条性命……”珑月的声音从愤然转成了呜咽,一颗颗泪珠滴落,溅湿了青绿的瓦片。
封扬犹豫了半晌,又挣扎了许久,看看下方已经散去的人,终于伸手,将珑月揽入怀中,“不要再自责了,错不在你,珑月,你活得太累。”
活得太累了么?或许是的。她从一开始便把一切过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她恨自己没能未雨绸缪,她恨自己未能布置好一切。她明知道有些事出乎了她的意料,她不想让墨岚死的,可是……她又不想用借口去麻木自己。
如果用借口麻木了自己,告诉自己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她心中的负罪感,会更加沉重。
“珑月,人各有命,有些事追悔莫及没有用,墨岚的死……谁也不想看见,但是,已经发生了,你又何苦为难折磨自己?”封扬紧紧拥着珑月,或许这一刻他根本没有资格抱着她,可是,正如他所言,追悔莫及……如果可能,他真想后悔当初离开王府回到东炽国,只不过,一切已经过去了,想得越多,便是为难自己。
而这一刻,他只觉得珑月需要一个怀抱,不管是谁,能够容她哭容她发泄,日后她便是真正的一国之君了,她还能在谁的怀里哭,还能在谁面前表露出脆弱?
一国之君,女尊之首,可是,她身边可有人将她当成一个女人?曾几何时,她在他心中,不是位高权重的亲王,更不是独揽天下的女皇,不是武功绝世的至尊,她只是个女人,她的眼泪,谁来承载?
“珑月……”封扬努力了许久,仍旧无法说出口中的话,他到底能说什么?当初是他一心要离开,他明知珑月对他有心却置若罔闻,而如今,他再开口说什么,又岂是脸面不存那么简单?根本就开不了口。
逆子 (4)
“封扬,留下来好么?”珑月浅浅的一句,呢喃中,封扬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我知道,你的心一向不愿禁锢在朝堂之中,更不可能委身于宫闱之间,可是,封扬……我实在……接受不了你从此远走,隐姓埋名了无音信,我接受不了这样的牵挂……我害怕……”
“你只是在这一刻怕极了失去对么?墨岚走了,帝景天也走了……”封扬有些说不下去了,当珑月开口要他留下来,他心中确有惊喜,可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话。
“不,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封扬,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但是……我喜欢你,不想放你走,你愿意委屈自己留下来么?”
其实珑月说得再多,封扬也只听见了那四个字,她喜欢他……无关乎什么委屈与否,无关于什么名分地位,甚至无关乎她身边还有多少人,她说……她喜欢他。
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一时间找不到词,只听叮的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勾住了屋檐,亮线一闪,一个身影腾空,明明没有分毫内力,却灵动不减分毫。
珑雪显然没有做了电灯泡的自知之明,眼看两人拥抱在一起,还是小心翼翼找了地方坐下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封扬,突然问道:“你就是我那个有八块腹肌的姐夫?”
封扬一愣,又低头看看躲在自己怀里慌忙抹泪的珑月,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姐夫他听懂了,可八块腹肌……?
“那个……姐夫,求你点儿事行么?”珑雪索性开门见山道。
“但说无妨。”
“哄哄我姐行嘛?整个人苦的都快攥出水来了,你们都看不见不心疼嘛?真把她当成无敌天神万能圣母了嘛?一群男人没一点儿抗事的心,非要坠死了她你们就舒坦了嘛?喜欢就抱走,不喜欢就滚蛋,撑不起一片天在这装什么纯情,惹得我姐哭就这么有成就感吗?真特么搓火。我姐就是倒霉,到这个世界碰上你们这群打男人擦边球的货,男不尊女不卑的……”
“珑雪!”意识中突然传来一声暴怒,珑雪瞬间闭上了嘴。她和珑月是双生子,心灵上本就有些联动的感应,如今珑月的心情已经强烈到影响了她的情绪。她了解自己的姐,她不知道,如果她再不替她姐喊几声委屈,这种憋屈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
封扬被骂得莫名其妙,愣愣看着珑雪,其实一定意义上,封扬也算倒霉,谁让他这个时候碰巧和珑月在一起呢?
“对了,汐了了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了,你们可以放心了。”珑雪气愤愤心有不甘说完,一抬手搭着房檐跃下,房下又传来一声咒骂,“真特么烦躁。”
…………
崇圣元年,崇圣帝继位当天,斩禁卫军一百五十三人,这在之前千年历史中乃是绝无仅有,图下暴君一笔,百年后再回首,却是唯一的一次大开杀戒。
而此后,当日即下旨,居然封追随先皇殉葬的墨岚为皇夫,入葬崇圣帝陵。两姐妹早在之前便有争夺一夫的传闻,而如今人死了也不放过,一度引众人瞠目结舌,哗然一片。可是,珑月登基之初大刀阔斧杀了那么多人,多少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