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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轻人站在因积雪下移而露出来的岩石土时,雪崩以雷霆万钧之势在继续著,腾起的
雪花更高,完全看不清下面发生了甚麽事而本来在山坡上活动的所有人,也只有他一个人在
山顶上——也就是说,他是这场雪崩唯一的生还者和目击者。
当时;天地苍茫,本来晴朗的天气,也似乎充满了愁云惨雾,雪崩所发出的声响,也如
同鬼哭神号,本来好好的、壮丽的景色,这时也变得可怕之极,活脱是人间地狱,年轻人知
道,没有任何生命可以在这样的大雪崩中幸存,只要积雪压下来时,处於积雪下方的,没有
人可以活下来。
他当时已想到雪崩是人为,因为自然的雪崩发生,总有一点迹象可循,而且也一定由慢
而快,不会一发生就那麽猛烈。
他在心慌意乱之际,问自己:制造雪崩的人呢?难道也葬身在泻滚下来的积雪之中了?
事後,他和当地军警组成的搜索队的负责人,一位上校,有过一段对白。
那一段对白是十分重要的,对於了解那场年轻人认为必然是人为灾害的雪崩,可以增加
多一点了解。
那位上校是一个条理分明,头脑伶俐的人,他说:「年先生,你若是坚持是人为的,试
问,发动爆炸者,如何离开?」
年轻人回答:「可以是遥控装置——」
上校道:「遥控,也必然要在雪崩发生的一面,不可能在出的另一面——在另一面,无
线电波无法透过山峰而起作用。你既然坚持当时绝对没有直升机,而在雪崩区以上又只有你
一个人,那麽,你再坚持是人为的,唯一的可能,就是——」
年轻人苦笑,接了下去:「唯一的可能,我就是制造灾害的人——」
上校抿著唇,望著年轻人,年轻人叹息著:「当然不是我。但一定是有点古怪的人,不
知道用了甚麽古怪的方法。使得这场灾害发生!」
上校摊了摊手,没有表示甚麽。
搜索工作的结果,已经说过,所有遇害者的尸体都发现,只有年轻人的公主,没有找到
。
年轻人发疯似的找了三个月之後,人人都劝他放弃,但是他不肯。
他选择了一个处於半山腰的石坪,用直升机运了各种装备来——那时他已开始用酒精麻
醉自己,所以在「装备」之中,有各类美酒。
他运来了设备完善的「汽车屋」、发电装置……等等,准备在那石坪上长期居住。
挪威政府派出代表,要求他离开,但是他坚决不肯,而他又有法理上能在挪威长期居住
的准许,所以有关方面也无可奈何。
就这样,年轻人在那个石坪上,一住就是三年。
那对於别人来说,简直不可想像,三年来,在那种荒僻的冰天雪地山上,陪伴他的,只
是冰、雪、呼啸的风、酒和他对公主的思念。
他曾对著明月清风积雪,捶胸顿足地号哭,他也曾酗酒,并把自己整个身子都埋进积雪
之中,他对自己的生命完全放弃了,也没有人知道他是甚麽来历,都只把山中那个蓬头散发
、满腮胡子的人,叫作「发疯的野人」。自然,根本没有人知道「发疯的野人」心中的痛苦
。(年轻人叙述到他过去三年来的生活时,语调十分平淡,像是讲述的并不是他自己的事,
而是别人的经历。但原振侠却可以在那种压抑的平淡之中,了解到他内心深切的痛楚。他用
他的神情,表示了他对年轻人不幸遭遇的同情。)
(原振侠同时地想到:一定是有甚麽转变,才使年轻人结束了「发疯的野人」的生活。
)
(的确,是有了极特异的变化。)
那一天,年轻人呆坐在石坪上,面向著西方,每当夕阳西下时,他总是面对著西方坐著
,看火红的夕阳,在山梁之间缓慢地沈下去,看漫天的红霞,渐渐变得绚丽的紫色。有时还
会有一抹亮丽的浅红,可是不消几分钟,整个天地之间,就是一片淡淡的灰蒙蒙,不会有甚
麽真正的黑夜,因为皑皑的积雪,可以把最微弱的星月微光,反映成为一种蒙胧的、暧昧的
半明不暗的光线。
年轻人十分讨厌这种环境——那吞噬了他的公主。所以每当这样的时候,他就更加急着
喝酒,努力使酒精进入他的血管,循著他体内的循环系统,在他身体各处奔流。大循环和小
循环,酒精在主动脉、中动脉、小动脉、毛细血管、小静脉、大静脉、上下腔静脉中任意冲
突,使得整个身子,像是可以浮在半空之中。脑中浑浑噩噩一片。甚麽也不能想——要命的
是,只能想一点,想念所爱的人,这就形成一阵又一阵的心痛,使他手按在心口,发出可怕
的呻吟声——这也几乎是每天晚上都不变的,可是今晚却不同。
不同的并不是由於今晚是月圆之夜,月色、雪光相映,出奇地明亮,也不是由於他把喝
空了的酒瓶,用力向山谷之中抛出去时所发出的那一下惨叫声,听来格外令人心酸。而是当
他又随手拿起一瓶烈酒,用拇指推开瓶塞,正要把瓶中的酒,倾进口中时,他突然看到,在
自己坐著的,映在雪地上的影子旁,多了一条人影。
月亮才出现不多久,雪地上的人影又细又长,可是一眼看去,还是可以肯定,那是一个
女人的身影!
他的体中,虽然已充满了酒精,可是他的脑子,还保持著三分清醒,他陡然叫了起来:
「公主——」
一面叫,一面他疾转过身,人也同时站了起来。
既然有影子,必然有人。那是一个女人,然而在这样的山上,不可能有别的女人出现。
那一定是他三年来日思夜想,魂牵梦系的公主!所以,当他转过身来时,兴奋得整个人像是
要炸开来一样——
他已经张开双臂,准备向前扑出去,把公主紧紧拥在怀中,可是脚下一个踉跄,令他几
乎仆跌在积雪上,一时间,他不懂得如何才能收住势子,他仍在向前冲跌著,一直到了石坪
的边缘,仍然无法收得住往前窜的势子!
石坪下面,是至少超过两百公尺的山谷,他眼看要冲跌下去了,才在他的背后,产生了
一股力量,使他停止在石坪的边上——有人在他的背後,抓住了他的衣服,拉住了他。
他知道拉住他的是甚麽人,因为刚才一转身过来时,他就会和这个人打了一个照面,那
是一个极美丽的女人,全身像是裹在一重又一重的黑烟之中,所以在雪地上看来,也就格外
夺目。
那女人的脸色极白,几乎比皑皑的积雪还要白,这就使她那双漆黑的胖子,看来更深遂
动人——当年轻人一转过身来,一和那双眼睛接触时,他就可以肯定,对方的眼神中,有著
说不尽的语言!
在这样的境地之中,突然看到了这样的一位美女,只能使人想起两种情形,一是自己喝
醉了,出现在眼前的,只是幻象。二是原来真有「仙女下凡」这回事!
可是,那对年轻人来说,都没有意义。当他看到有女人的身影时,他以为是公主突然出
现了,而转过身来,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美人!
(就算眼前的美人比公主更美,那又怎样?)
(陌生的——)
他在那一霎间,所受的打击之甚,比本来几乎已经绝望了还要深重。他本来准备对著人
扑过去,这时硬生生转了一个方向。
酒精似乎在那一霎间全涌上了他的头部,使他无法控制自己,要不是那女人拉了他一下
,他只怕跌下山谷去了。
他喘著气,就著手中的瓶酒,又大口喝了几口,没有勇气转过身来。在感觉上,拉住他
的手已经松开了,他听到,在他身後,传来了一下低沈的、缓慢的,像是有千愁万绪的悠悠
叹息声。
这些日子来,年轻人的每一次呼吸,都是一下叹息,他对於这种声音,再熟悉也没有。
所以一听之後,自然而然,也伴之以一下长叹!然後,令他意料不到的事发生了——那甚至
使得他已扬起了的酒瓶,僵在半空,而不是熟练地把酒倾进口中。他听到一个十分动听的声
音,也可以肯定,声音出自一个诚挚的心灵,没有任何嘻笑的成分:「唉!你要一直折磨自
己多久?不必再等下去,她已经死了!我告诉你。她已经死了!真不明白……一个生命的消
失,竟然会对另一个生命造成那麽大的损害。实际上,每一个生命都完全可以独立生活——
」
声音动听而诚挚,可是所说的话,却又理智得令人心寒。年轻人的喉际,发出了一阵「
格格」的声响,他有许多疑问,可是都不问,只是道:「有一些人。当感情和另一个人结合
在一起之後,就无法单独生活了……」
那女人的声音听来更轻柔:「这……就叫作爱情,是不是?」
年轻人用一下长叹,作为回答。这时,他已经逐渐镇定了下来,使他可以缓缓转过身来
,面对幻象——当时他的确认为那是幻象,因为事实上,绝无可能会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有
一个这样的美女,来和他讨论爱情!然而,当他转过身,再次面对那美女时,他还是有足够
的清醒可以知道,在眼前的,并不是幻象,而是实实在在,有一个那样的美女在他面前,和
他的距离不超过一公尺……
他盯著那美女看,山上的气温极低,长年都在摄氏零度之下,这时,他估计是摄氏零下
十五度左右,可是那美女身上所穿的,是甚麽衣服呢?使得她看来如同裹在一重一重浓烟之
中的,是黑色的轻纱,山风相当劲,吹得那袭轻纱不住颤动,有时紧贴著她的胴体,令她玲
珑浮凸的娇躯,如同裸露。有时吹得飞扬起来,她虽然凝立著不动,但是却又显得灵劲无比
。
年轻人把她从头到脚,从脚到头,打量了两遍——他喝了不少酒,动作不免有点迟钝,
但是他的目光,还是十分锐利。
那美女十分安详地站著,承受著他的眼光。
年轻人大口吸进冰冷的空气,又抓起了一把雪,在自己的脸上用力擦著,直到完全可以
肯定,真是实实在在有一个人在自己的面前时,才问:「你是谁?」
美人扬了扬眉:「很难向你解释,只好对你说:我就是我……」
年轻人的声音有点发颤:「你怎麽可以肯定……她……我的她……已经死了……」
美人叹了一声,双眼之中,现出了一股极难捉摸的复杂神采:「很简单……是我做的事
,那场雪崩,我结束了十九个人的生命。」
年轻人呆立著不动,酒使得他的思绪有点呆板。尤其那几句话,听来实在不是那麽容易
理解。他张大了口,麻木地问:「你……制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