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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她的下巴,直看到她心里去,微微一笑说:“好。”
那一刻,他的微笑,灿若星晨,宛若小时候偷喝妈妈酿的状酒,放在灶上一烫,酒香浓郁扑鼻,甜净迷人,忍不住尝一口,再尝一口,醉得无声无息,心甘情愿。
“只是,不要让我等太久。”他说,在她唇上轻轻一啄,再一啄。
韩佳音只呆呆的,看得他扑哧一笑,长臂一伸揽她入怀,用尽全力搂紧了她。
好半晌,放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在上班,邝修河的短信如期而至。
“在上次吃早餐的地方,一个人,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幸福。”
“太紧张,所以签错文件。”
“要等多久呢?一天就像一年。”
……
无人的时候,拿出来,一条条看下去,忍不住就笑,心里面暖暖的,毛茸茸般,那种快乐触及到心里的每一个角落。
以至于老王看到也不禁说:“韩佳音,你今天怎么了,春风扑面啊。”
她只是笑,也不多说话。就像她只是看,那些短信,却从不回。
但是心里却很感动,他那么明了,她的伤痛和犹豫,所以甘之若饴地等待,并且固执地相信她会给他一个圆满的结果。
晚上罗辉来找她,审视了她半晌笑笑说:“害我还买了一打啤酒,看来是用不着了。”
两个人,坐在车里面看遥远的星晨,都不怎么说话。
“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罗辉的话里有一丝淡淡的惆怅,向着她微微举杯,“如果你是男人,我一定和他抢你。”
她只好笑笑。
却莫名其妙就想起那年,林木正问她:“要是五年后,你未嫁,我未娶,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初听的时候被他话里的绝望所感动,未免不动了一点小女人婉转千回的情思,可越想越明白,那一个嫁字说得好难,只因为她从来就不是他的首选,所以要等到五年后,要等到伊未嫁君未娶。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能是别人的锦上花了吧,或者再幸运一点,能成为他人心上的一颗朱砂痣,连自己也觉得,她于别人,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罗辉问:“他好不好?”
她其实自己也不知道。
邝修河打电话来,她负气地说:“我老了。”
他就笑,说:“我也老了,所以我们是老伴。”
就这一句话,她想自己真是老了,连普普通通的老伴两个词都能让她感动。恨不能不计前言不管后果不想未来,就随了他去了。
所谓的生死相随,死生契阔。
三十岁了,难得能再生出这么点一往无前的勇气来。
拉着罗辉就去了中央公园,因是初夏,到处挤满了来盛凉的人群。
“这里有个空地。”
“那里也有啊。”
“你到底想去哪里?”
罗辉很不解地随着她左冲右突,韩佳音也不理他,只管往前,好不容易才在广场边上停下来,微微叹口气说:
“到了。”
“就是这里?”罗辉失声惊叫。在这种人潮拥挤的广场边缘,满是跳舞和看热闹的人群,边上的音响直冲耳膜,低音炮擂得心脏都要沉下去几分。这么一个地方既不适合喝酒聊天也不能够静享心事,完全只能算是穷极无聊下的一时百无聊耐的驻足!
韩佳音回头,微笑着点头,她的笑容明媚飞扬,罗辉忍不住一顿,半晌才喃喃地说:“通常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的人,要么是发疯了,要么是恋爱了,韩佳音,你是哪种?”
“可能是发疯了吧。”她说,语音带笑,有如蜜染。
罗辉忍不住也是一笑,这样的韩佳音,多么让人妒忌,那么单纯明媚的幸福和快乐,居然会出现在一个历尽生活之痛的女人身上。
他看着她,她立在那里,望着广场里舞动的人群,安之若素,仿佛真的完全沉醉,那欢乐的人群,和快乐的音乐。
一时怔忡,罗辉只半垂着头想自己的心事。舞曲终了,世界陡然安静,人来人往间他突然听到有人低低地在耳畔说:“好巧。”
抬起头,只看到一张笑意盎然的脸,眉若远山,眼似秋潭,灯光遥远模糊,投在他在脸上竟折出别样温柔的晕光。
晃若被惊雷一劈而中,只觉得心下莫名就是一颤。
耳里却听见韩佳音在说:“好巧。”
也是温柔低婉的声音,却很平静,是早已预知的心安理得,也是已经下定决心的一往无前。
第 61 章
退后一步,韩佳音看着罗辉柔柔一笑,简单地介绍:“罗辉,这是邝修河。”
没有任何说明,然而他又怎能不明了?那两个人的眼里,都只容得下彼此的世界。
两手相握,罗辉笑着说:“韩佳音,这么好的男人,一般女子只怕早扑上去了吧?就你,还犹犹豫豫了半天。”
邝修河向他微笑,却对着韩佳音说话:“你的朋友好像比你聪明。”
“我一向就很笨。”
“她向来就很笨。”
韩佳音和罗辉同时说,话毕,忍不住就是相视一笑。
邝修河只不动声色,仿若未见,等罗辉走了,才撇撇嘴说:“你的那个朋友,好像对你很特别。”
韩佳音笑着拿眼睛睨他:“有问题吗?”
“没有。”他说得一本正经,附在她耳边低声说,“只是突然很想吃乙酸。”
说得她一脸茫然,好半晌才醒悟过来,窘得面上一红,都不敢再看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只微微转过身去,假意看场上热闹欢乐的人群。
然而心头却如春风拂柳般,只一阵暖洋洋的快乐涌上来。
邝修河却不容她逃避,硬生生站到她面前,沉声问:“韩佳音,你准备好了吗?”
他的呼吸浅而轻,薄薄地拂在她的头上,从她的视线看过去,透过那粒未系的纽扣能看到他麦色的皮肤还有温暖的胸膛,他离她那么近,近得她都能听见他强健的心跳,一下一下,带着灼热如火的力量。
她轻轻地点头,再点头。
他伸出手,温柔地牵住她,他的手心温热潮湿。
世界陡然岑静,只听得见他轻柔的声音:“会有很多困难。”
她抬起头,看着他:“我知道。”
“会面对很多人。”
“我知道。”
“那么,你会一直坚持下去吗?”
她微微一笑,声音清晰坚定:“会。”
是那么不顾一切的决然。
她默默垂下头,看着那两只紧紧交缠的手,好像看见了自己渴望很久的梦,她想她不能不坚持吧?她怕自己一旦松手,就是万劫不复。
有时候,连她自己也奇怪,她为什么那么相信他,相信他的力量,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为她所作的每一件事,而她,甚至像他说的,都没有好好了解过他。
可是,如果爱情真是一次放纵,那么就让她好好地尽情地放纵一次吧,不管将来怎样结果如何。
又能怎么样了?对于韩佳音来说,最惨的人生,已经过去了。
思潮起伏,还没来得及平定,邝修河的两只胳膊已经把她搂住了,搂得那么紧,就像她是他仅存的珍宝。她从心底流过一种无能为力的激动的感觉,一种不能自制的屈服的感觉,一种使她软弱无力,并且像随着波浪起伏似的温暖慵懒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根流浪了很久的芦苇,终于找到自己想到停驻的终点。
她迷迷糊糊地随着他在人群里穿行,中央公园林立的树木和山石,城市里辉煌的灯火和独有的喧嚣,都不存在了,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她在父亲的背上睡着了,朦朦胧胧的醒过来,只看到握在他手里的那点灯火,照得不远,却给她从来没有过的温暖与安宁。
他们停下来,邝修河捧着她的脸,开始吻她,起初是温柔的轻吻,很快就越来越热烈,韩佳音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晃转动,令人目眩神迷,而只有他才是唯一依靠。
她浑然忘我地陶醉在这个异常热烈美好的吻之中,仿佛坠入了深渊,只有和她的唇牢牢贴在一起的嘴唇还在。他们互相搂紧了彼此,手指甚至掐进对方的皮肉里,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确信自己所拥有的是真实存在的,才能提醒对方,已融入了彼此的生命里。
世界好像一下子重新明亮了起来。
她的幸福感那么明显,以致罗辉常常笑她:“韩佳音,你是久旱逢甘霖啊,可也要记得悠着点来。”
她就笑,胸腔里洋溢的是满满的柔情,全然看不见罗辉眼里的那点忧郁。
邝修河其实很忙,也不见得常有时间陪她。韩佳音素来公事公办惯了,即便去方略见着他,仍如往常般言语小心客气有礼。
他就无可奈何地叹气:“你倒是会保持距离!”
然而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激赏。
有时候很晚了,睡得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敲门,打开来,却是邝修河,抱着还几乎是神智不清的她,乱七八糟一顿狂吻,然后把她推进门去,柔声说:“好好睡啊。”
搞得她哭笑不得,真以为她是不存心事的小孩子啊,贴着枕头就可以再睡。
难得有时间,两个人都不太喜欢出门,她看书喜欢作批注,邝修河就窝在沙发里捡她看过的书一本一本读过来,像是要恶补那些他不存在的岁月。
她做的菜,他一律都说好吃,有一次韩佳音故意放很咸,咸得都有点苦,他挟起来吃一口,若无其事地说:“唔,真是人间美味啊。”
她拿眼睛瞪他:“你真的很假,这菜明明都入不得口!”
他却看着她,微微一笑:“你做的菜,入口即是福。”
那么不像情话的情话,却宛若最醇厚的酒,闻香即醉。她喜欢那一刻他的笑容,那种温暖千金不换。
人在太幸福的时候,总是容易忽略世事的变幻。
韩佳音就是这样,那天是午后,她被空调吹得晕乎乎的,突然就接到江河的电话:
“我妈妈回来了,你要不要见她,嗯,要不要去见她?”
她忍不住就是一呆,像是一个好梦正酣的人,突然被人一把推醒,睁开眼睛发现一切面目全非,甚至都来不及抓住梦里面那一丝仅有的甜蜜,只剩下惘然和慌乱。
第 62 章
未见之前,也不是没有过揣测。
对于韩佳音来说,时方夏就像是一则传奇,虽满怀好奇,却也害怕着相遇。在心里面谋划了各种各样应对的言语,这才下得楼去。
还未出门,远远地即看到江河,立在一个穿着水蓝色裙装的窈窕女子身旁,她有着典型的江南女子特有的玲珑身段和精致的五官,嘴角微微含笑,说不出的淡雅细致。
两个女子,静默地打量彼此,带着审视和兴味的目光,倒是江河,不管不顾的,朝她嘟嘴:“你怎么就那么慢啊,害我脚都站麻了。”
佳音说不出的好笑,还怪了她不成?明明大厅里就有待客的沙发!这会却不好说什么,因为时方夏已经向她伸出了手,浅淡地说:“你好,我是时方夏。”
声音轻细如鹂,绵软如糯。一笑,左颊露出一个小酒窝,圆润甜美。
见到她的那一刻,韩佳音心头顿时一松,邝修河是对的,她们并不像。
时方夏的气质清幽若菊,但眼神却透着一股子倔强的凌厉气势,或者经历过太多,脸上微露沧桑。
因为不知道对方用意,韩佳音只好见招拆招,不想时方夏却真的只是一副闲话家常的架式,淡笑着说:“江河这孩子老提及你,今日路过,说你在这里上班,说什么也想要见你。”
看上去她见江河应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却从没听邝修河提过,佳音闻言心里微微一沉,又不知如何接话,只好看着江河,笑:“今天没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