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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豆太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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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钱咧!分毫皆是老百姓缴给朝廷的血汗钱,她怎能随便拿来玩耍?要是掉了一枚,她都得痛自忏侮。

她捧起一碗绿豆,忽然又想到,话说回来,绿豆也是钱买的。

“娘娘,妳拿豆子作啥?”宝贵兴奋极了。“缝沙包吗?”

“沙包?咦?”谈豆豆捻起几粒绿豆,在手指间摩擦着。“对喔,平常我们是用绿豆做沙包,不知红豆扔起来的感觉怎样?花豆太大了吧?可能不好扔……不不,我不做沙包。”

“不做沙包?”宝贵还想再问,忽然就看到娘娘将整碗豆子洒了出去,滚了满地颗颗跳动的小豆子,她惊奇地道:“哇!洒豆成兵!娘娘,妳在施什么法术?快!教我,宝贵也要学!”

“什么洒豆成兵?”谈豆豆正想蹲下身,展开刻苦自励的严酷考验,却被宝贵摇得身子乱抖。

“娘娘忘了啊?过年时几位娘娘们一起看戏,管太后点了一出天师收妖,妳看了哈哈笑,贤妃还嫌妳笑太大声,给妳一记白眼呢。”

有吗?谈豆豆努力回想。她是记得过年有看戏,但戏台上演什么她全无印象,大家拍手,她跟着拍手,大家笑,她也跟着笑,眼里却痴痴瞧着进宫问安的定王妃,想问她:你家的一号马怎么了?他好不好?

“那张天师可厉害了。”宝贵兀自呱噪不休,比手划脚地道:“他就是这样右手一洒,当然没有豆子啦;然后再拿剪子喀喀喀剪草为马,后台就钻出一个骑竹杖的二楞子,权充是千万兵马,大家都笑死了。”

剪草为马?谈豆豆又茫然了。什么鸡鸭鱼肉不好剪,偏生去剪一匹马来扰乱她的心?

她又拿起一碗黄豆,往空中一抛,顿时豆下如雨,咚咚弹跳。

“好好玩喔。”宝贵期待地问道:“娘娘,我可以洒吗?”

“好。”

下一会儿卫夫,十几碗豆子全部洒落在地,五颜六色,珠圆玉润,在烛火的闪动之下,仿若一幅浑然天成的鲜艳地毯。

“哇!好漂亮!”宝贵蹲下来,随意抹了一把放在掌心,抬头笑道:“娘娘,要是放在水晶瓶子里,瞧着心情就好了。”

“串起来当门帘,花花绿绿的也很好看。”

“还是缝成枕头,不不,这样就瞧不见豆子了。”

“不如煮成什锦豆子粥吧。不,加些蜂蜜、蜜枣、桂圆,变成甜豆汤。嗯,还是和些糖、面粉、桂花,蒸成一块甜豆糕……”

“呜,娘娘,我口水掉下来了啦。”

别说宝贵掉口水,就连谈豆豆也是满嘴的口水……哎呀!她懊恼地抓扯头发,怎么就分心玩起来了呢?

她立刻蹲下身,注目满地的豆子,咬紧牙关,准备展开一夜无眠的捡豆行动,好能藉此忘掉那只老在心底奔驰的马。

眼前突然冒出一只笤帚,刷刷刷地扫开她的豆子。

“宝贵,妳干嘛?”

“娘娘平常提倡节俭美德,”宝贵很勤奋地扫地。“我扫起来拿去御膳房,洗干净了,请人做甜汤呀。”

谈豆豆瞠大眼,跌坐地上,立刻又被宝贵赶起来扫豆子,她只好回到床上,撑着下巴愣愣地发呆。

唉!难道一边捡铜钱或豆子,就不会一边想着不该想的事吗?

不如就大力一挥,一把扫开吧。

第九章

定王府,三个儿子难得同时在家,一起陪同爹娘吃晚饭。

定王妃春风满面,眉飞色舞,迫不及待地宣布好事。

“阿骥啊,今天小皇太后找娘进宫,说要帮你作媒呢。”

端木骥陡地凝住夹菜的动作,一双深黝的瞳眸就直直盯着筷尾。

端木行健急忙扯扯老婆的衣襬。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大心情不好已经很久了,当爹的都不敢吭声了,千万别去惹他呀。

“娘,大哥他无心婚事。”端木骅闷头吃饭,他肯帮忙讲一句话已算是仁至义尽了。

“娘啊,让大哥自己挑啦,别为他白费工夫了。”端木骝决定三两口吞完饭,准备开溜免被波及。

“你们两个不要给老娘装傻。”定王妃瞪了眼,顺便教训道:“就只会拿你们大哥挡在前头,他不娶,你们不会先娶吗?存心不让我抱孙子。”

“娘,长幼有序嘛。”端木骝陪着笑脸,为娘亲碗里送进一块香脆脆的炸鱼酥。“娘,笑笑,别挤出皱纹了。”

“爹,娘,我吃饱了。”端木骥放下筷子。

“阿骥,坐下。”定王妃赶快拍拍两颊,揉开了被儿子们气出来的法令纹,笑咪咪地拿出一卷纸,翻开第一张。“你瞧陈尚书六女儿如何?”

端木骥随意瞄了一眼,拿起汤碗,头仰得高高地喝汤。

“太后娘娘可是帮你调查得一清二楚喔。”定王妃还是喜孜孜地道:“她知道你喜欢懂音律的姑娘,这位小姐会筝、琴、笛、琵琶……哎呀,我也说不清了。娘娘还说,人家说不定会唱曲儿给你解闷呢。”

端木骥重重地放下碗,桌上其他三个男人皆是心中一跳。

定王妃才没注意到儿子的神情,又翻开了第二张画像,热切地道:“不然,这位李侍郎的侄女素有才女之称,她已经出了两本诗集,你喜欢会读书的小姐,这位就是首选啦。”

端木骥垂下眼睫,定睛注视没有吃完的白饭。

“将门虎女更好。”定王妃翻开第三张,指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大饼脸。“周总兵的女儿如何?她有乃父之风,拳脚功夫一流。呃,长相是有点儿抱歉,可娶妻娶德,更何况娘娘说,你脾气刚硬,得理不饶人,最好找一个强悍又强壮的老婆,夫妻俩旗鼓相当,你才不会嚣张到欺负老婆。”

碰!一个很压抑的拳头用力捶上餐桌,揉了又揉,似乎打算将大好的紫檀木桌面揉碎。

端木行健赶紧抱起饭碗,夹了几样他爱吃的菜,万一这桌子让不肖子砸了,那他今晚就要饿肚子了。

“好吧,这姑娘是丑了些,抱歉了。”定王妃跟丑姑娘道歉,再翻开第四张画像,笑呵呵地道:“男人当然喜欢温柔婉约的小姐了,朱总督的三孙女保证好,她成日在家刺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文静乖巧,相貌美丽。这几个高巡抚的女儿、廖学士的表妹、郑巡抚的外甥女都是一样的个性,你不如就挑一个顺眼的吧。”

“娘,我没兴趣。”端木骥终于开口了,一张画像也没瞧进去。

“也不一定要挑官家小姐。这位女夫子你一定有兴趣。”定王妃继续奋斗,喋喋不休。“她继承了她爹的书院,教导乡里妇孺读书识字……不喜欢?那这个培养出新种海棠的农家女也不错。她家花田很大,你们生了娃娃可以在里头玩捉迷藏……还是不要?呜!”定王妃将画像全翻完了,顿觉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抱孙希望又落空了。

“其实——”始终不动如山、稳稳吃饭的端木骅开口道:“这几位小姐的个性和特色组合起来,很像是一个人。”

“谁?谁?”定王妃眼睛发亮,立刻将画像扔到一边去。

端木骅这会儿又不说话了,接收到娘亲殷切目光的端木骝只好硬着头皮道:“娘,妳上宁寿宫玩,有没有见到那儿摆着琴、绣架,还有很多养莲花的水缸?”

“有啊,还散了一地的书,都来不及收拾呢。”

“当妳和娘娘聊天时,是不是有个宫女在旁边很认真地读棋谱?”

“什么?阿骥喜欢傻呼呼的宝贵?!”

噗!端木行健喷出饭粒,端木骤被菜汤呛到,端木骥则是脸罩寒霜,唇角紧抿,双拳更用力往桌面攒去。

“娘,不是啦,我还没说完。”端木骝偷瞄一眼大哥,一步步移往门边,准备随时狂奔。“娘应该有听过,太后娘娘过去老是和大哥吵架。”

“当然有啊。为了教养万岁爷,还有其它的事,好像常常吵。”

“娘,大哥是从妳肚子蹦出来的,妳最明白了,咱平王爷恃才傲物,谁都不放在眼里,人人见了他全吓得屁滚尿流,如今娘娘竟然有胆识跟大哥吵架,且大哥居然肯跟一个小女子计较,成日吵得不亦乐乎……”

“端木骝!”端木骥爆出低沉阴森的怒吼。“如果我会针线,我就缝了你的嘴!”

端木骝很无辜地瞟向若无其事吃饭的爹和二哥。啊哼,果然是做官的材料,很懂得明哲保身啊。

“父王,母妃。”端木骥起身,脸色还是阴郁得快要打雷下雨,他用了在家里极少用的最正式称谓。“孩儿有事外出。”

“这么晚了去哪里?”端木行健问道。

“皇宫。”端木骥头也不回地走了。

厅里一阵沉默,端木骅缓缓地放下饭碗,面不改色地道:“糟了,皇宫今晚有事。爹,娘,孩儿得立刻入宫抓刺客。”

“我也去。”端木骝当然不肯错过好戏了。

“老头子你说啊!”定王妃猛扯只管吃饭的端木行健,震惊地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好像有点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

“就是这么一回事,阿骥爱上太后娘娘了。”

端木行健继续扒饭。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这个庸庸碌碌的定王爷管不着,也管不了,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啦。

春寒料峭,黑夜中的桃李花有如星子,朵朵点缀在宁寿宫外。

端木骥停下急躁的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脑袋忽然清醒。

他又来了。

他为何而来?他满腔的焦躁和暴怒为的是什么?不是已经刻意不见她了吗?为什么又想揪她出来,狠狠地斥责她一顿呢?

藕断丝连啊!缠绵的情丝从宁寿宫延伸而出,爬进他的心,扎了根,纠缠不清,时时刻刻牵引着他、折磨着他,令他辗转难眠。

“平王爷?”门外一个太监见到他,忙笑道:“小的为您通报……”

“不用了。”他不管太监的讶异,大步就踏了进去。

进了内殿,就见她照样披头散发,盘腿坐在地上和宝贵下棋,那低垂的脸蛋显得有些苍白,两个月不见,她清瘦了些……

“笨蛋!地上很冷,不会垫一张软褥吗?”

谈豆豆心一震,惊讶地循声望去,一抬头,便见到那张日思夜想的男子容颜,那双毒龙潭里头起了惊涛骇浪,直直扑进了她的心海深处。

心脏一阵阵地抽痛着,她几欲被击溃在地,但她立刻跳了起来。

“平王爷,”她板起严肃的脸孔,冷冷地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竟敢擅闯禁宫?”

“妳凭什么为我作媒?”他也不回答,开口就质问。

“凭我是皇太后,凭我是你的伯母。定王妃抱孙心切,老身身为端木家长辈,自然要为侄儿安排了。”谈豆豆振振有辞地道。

“我娘抱孙心切也轮不到妳多事!”端木骥踢开她的棋盘,黑白棋子滚了满地。“见鬼的长辈!妳再敢倚老卖老,本王就废了妳的太后封号!”

“要封就封?!要废就废?!”他粗鲁的举止激怒她了,迎上前,叉腰仰头道:“皇室封号是让你拿来玩的吗?那你当初为什么不篡位算了?自己当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人,想封谁当皇后就封谁,想封几百个爱妃就大封特封,这不是很痛快吗?!”

“鞋子穿了。”他只是冷冷地道。

“你管我!”她怒目而视。

“娘娘。”宝贵赶紧拎来娘娘一坐下来就踢掉的绣花鞋。

“宝贵,出去!”端木骥命令道:“叫宫里头所有的人统统出去,本王有话跟太后娘娘说。”

“可是娘娘……”宝贵迟疑,好怕平王爷吃了娘娘喔。

“出去。”

“是。”宝贵吓得拔腿就跑。

“宝贵回来!”谈豆豆气极了,脚掌赶紧蹬进鞋子里,提了裙子就要追上前。“枉费我平常疼妳,主子有难,妳竟然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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